第184章
顧青竹和祁暄回了祁家之後,第二天便攜禮去了賀家。
段氏親自出來迎接顧青竹,顧青竹瞧了她一眼,便冷著臉直接進了花廳去,讓段氏有些尷尬,顧青竹上回來的時候,還會跟段氏行個福禮,可是這回別說禮了,就是正眼都沒有瞧過她。
段氏心裡憤懣不已,卻又無可奈何,畢竟兩人在身份上,雖說一個是侯夫人,一個是世子夫人,可是顧青竹如今已經被祁家請了誥命,若是從誥命這方面說的話,顧青竹對她不行禮並沒有什麼錯。
“聽聞世子夫人隨世子去了漠北,一路可還順利?”
段氏收起不滿,對顧青竹問。
顧青竹點了點頭,並不打算跟段氏寒暄這個話題,而是直接對段氏問道:“聽說我妹妹生了孩子,我這個做姨母的總要來瞧瞧的。”
“哦,是。孩子滿月的時候,世子夫人不在京中,故未能見著,應該的。我命人將孩子抱過來給世子夫人瞧瞧。”
段氏耐著xin子跟顧青竹這般說道。
顧青竹抬手制止:“孩子太小,若是驚了風總歸不好,還是我去看她吧。正好我給妹妹也帶了些補品來。玉瑤是住在什麼院兒來著?夫人可否派人引路。”
段氏眉峰一蹙:“世子夫人到底是來看大人還是看孩子的?”
顧青竹面露不解:“這話怎麼說的,大人孩子只能看一個嗎?我是玉瑤的姐姐,難道不能來瞧她嗎?”
“倒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世子夫人有所不知,玉瑤她呀,生了孩子以後精神有些不濟,孩子成夜成夜的啼哭,她也沒有精力帶,我便命平舟的一個妾侍幫著帶,玉瑤如今住在清水苑養身體,還是要清靜些的好。”
段氏佛口蛇心,由此可以判斷,顧玉瑤在賀家過得日子確實不好。
顧青竹不動聲色:“有勞夫人照料,她既精神不濟,我便稍留片刻,我也不是那無知婦人,會故意吵她,不過是姐妹分離時日久了,有些想念,我想玉瑤也是願意見我的。當然了,若是賀家今日有所不便的話,夫人儘管與我說,我可以改日再來看望。”
言下之意就是,今天顧青竹是必須見到顧玉瑤的,若今天見不到,她就明天再來,直到見到為止。
段氏無奈,召喚了婢子,說道:“帶世子夫人去清水苑瞧瞧二少夫人去。”
“世子夫人請,說了不怕你笑話,你這個妹子呀,脾氣大的很,如今見了我可沒有半點規矩,我體諒她剛生了孩子精神不濟,不與她計較,只不過一口氣難消,我就不陪世子夫人一同前往了。還望世子夫人能勸勸她。”
段氏與顧青竹說完這些以後,顧青竹沒有說什麼,而是跟著那丫鬟後頭,往顧玉瑤所在的清水苑去。
原以為沒多遠,可是走過之後才知道,顧玉瑤如今居住的清水苑離主院有多遠,這距離多遠,就說明位置多偏。
走了大概大半刻鐘的時間,才走到一處寒冷水畔,一座被水隔開三面,獨留一面搭建小橋穿行的小院兒,這院子白牆黑瓦,有些年頭了,顧青竹眉頭蹙起:
“你家二少夫人就住在這邊?”
顧青竹對領路的丫鬟問道,丫鬟知道她的身份,不敢怠慢,小聲回道:“是。”
顧青竹暗自蹙眉:“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約兩個月吧。”丫鬟回答。請顧青竹上了竹橋。
“因為什麼?”顧青竹繼續發問。
賀家不會無緣無故的讓顧玉瑤搬到這偏院來,至少一定會有個理由,哪怕是表面的理由。
丫鬟此時有些猶豫,因為她不確定這些話能不能對外人說,畢竟是賀家後院之事,管家三令五申,不可妄論後院之事的。
“二少夫人生了小小姐以後,就有些瘋瘋癲癲的,跑到夫人面前大罵一通,夫人覺得太沒有規矩,就讓二少夫人搬到偏院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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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說完這些,覺得說的有些多,神情略微不安,顧青竹看了一眼紅渠,紅渠立刻會意,從荷包中掏出一只十兩的銀錠子,遞到那引路丫鬟的手中,引路丫鬟看著手裡的銀子,惴惴不安的收下,對顧青竹行禮:
“二少夫人就在裡面,奴婢進去與婆子們打個招呼,世子夫人稍待。”
那丫鬟說完這些,便從清水苑的窄門中進入,沒想到門後居然還有兩個婆子在,顯然是看守著的,那丫鬟對兩個婆子說道:“二少夫人的娘家姐姐來瞧她,夫人讓我帶來的。”
兩個婆子往顧青竹身上瞧過去,竟然連禮都沒有出來見一個,打量幾眼後,點了點頭:“既是夫人讓帶來的,那就進來吧。”
紅渠見她們神態倨傲,十分不尊重,便想與她們理論,被顧青竹看去一眼制止了。
顧青竹相信,如果那丫鬟告訴這兩個婆子她是武安侯世子夫人,興許她們對她的態度能好點,然而她現在的身份是二少夫人的娘家姐姐,那麼從這兩個婆子對她的態度不難想像她們對顧玉瑤的態度。
清水苑從外面很舊,進來一看,依舊很舊,院子裡是一片荒蕪的花圃,裡面的枯草躺在地上沒人清理,整個院子裡都蕭蕭瑟瑟的沒有人氣兒,並且因為臨水,所以濕氣比較大,遇上冷風吹來,那是入骨的冷。
顧青竹她們進了院子,正在打量周圍,從屋裡走出一個罵罵咧咧的胖丫頭,手裡那這個空盆,看見顧青竹問道:“你們是誰啊?”
顧青竹沒說話,紅渠上前回道:“我家夫人是你家二少夫人的娘家姐姐,來看你家二少夫人的。”
胖丫鬟將顧青竹上下打量一眼,貪婪的目光在顧青竹身上的華麗首飾上流連了好幾眼,將手裡的盆兒放下,雙手抱胸,依靠在門口,竟然把門給擋了,紅渠蹙眉,往後頭看了一眼,領路的丫鬟已經走了,兩個看門的婆子明明看見胖丫頭這樣,卻視而不見,一副愛怎麼著怎麼著的樣子。
紅渠當然知道這胖丫頭的意思,為了見到顧玉瑤,不節外生枝,紅渠又從荷包裡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遞給那胖丫頭,胖丫頭沒想到她們出手這麼大方,眼前一亮,裝模作樣的收了銀子,從門邊讓開。
紅渠真是沒見過這樣明目張膽的丫鬟,忍著氣,給顧青竹打簾子入內。
顧青竹進門之後,並沒有感到一些熱氣,一般來說房裡若有地龍,或是燒著炭火,都不該這樣冷,屋子裡的陳設也很舊,並且沒什麼東西,一眼能望到頭,牀前地面上打了一盆水,濕噠噠的沒人清理。那張牀上,躺著個單薄如紙的人,側著身,背對著外面。
顧青竹走過去,在牀前站定,紅渠將手裡的東西放下,上前喊道:
“三小姐,三小姐。”
牀上的身子動了動,緩緩轉身抬頭,看見是紅渠,稍微愣了愣,然後就回過身來,看到了站在牀邊的顧青竹,短短半年未見,顧玉瑤哪裡還有半點從前的珠圓玉潤,一張臉削尖削尖,眼睛也大了許多,鑲在皮包骨頭的眼眶裡,看著都有些瘮人。
顧青竹蹙起眉頭,走過去,在牀邊坐下,顧玉瑤滿臉驚愕,沒想到顧青竹會來,原本死水般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些神采,看見顧青竹的華服美衣,像是刺痛了顧玉瑤的神經,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蓋的補丁被子,一雙手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放在哪裡好。
一會兒用手指梳梳頭髮,一會兒拉拉衣領子,從牀上坐起來。
顧青竹見她直挺挺坐著難受,便傾身將旁邊一只絲綿有些發硬的枕頭墊在顧玉瑤背後,顧青竹靠近顧玉瑤被褥枕頭的時候,眉頭不禁一蹙,卻沒說什麼,親力親為替顧玉瑤安頓好靠坐在那兒。
顧玉瑤一只低著頭,卻是難得的順從,直到顧青竹給她墊了枕頭以後,顧玉瑤才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臉頰,無聲哭泣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不想被顧青竹看到這麼狼狽的一幕,她那麼心高氣傲一個人,總是想著所有的一切都要比顧青竹好,可是最後,她卻得到這樣的下場。她想在顧青竹面前保留一點自尊,不想哭的,可是,已經很久沒有人過來看她,也沒有人對她好了,顧玉瑤忍不住,大哭起來。
顧青竹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只覺得顧玉瑤身子冰冷冷的,將身上的裘衣解下給顧玉瑤包裹起來。
顧玉瑤在顧青竹懷裡哭著哭著,嗚嗚咽咽的說著:“你怎麼才來。你怎麼才來。你怎麼才來……”
一臉三句這樣的話,讓顧青竹亦酸了鼻頭,無聲一歎,回道:“我去了漠北,剛回來。”
算是給顧玉瑤解釋了,顧玉瑤吸著鼻子,終於把哭泣忍住了,紅渠在旁邊看了心疼,拿帕子來給她擦眼淚:
“三小姐別哭了,對身子不好。”
顧玉瑤身子單薄成這樣,披頭散髮,身無二兩肉,皮膚蠟黃蠟黃,哪裡像個十七歲的女人,她這憔悴的樣子,說她今年三十都有人相信。紅渠自幼在顧家長大,雖然在顧家的時候,她也不喜歡三小姐,覺得她刁蠻任xin,不好相處,可到底是一家子出來的,現在看見三小姐這副模樣,說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這賀家也做的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