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爭吵 銘王心思
正好,雲莞也想會一會這位王國舅。
當然,她一介小小的平民百姓,自然也無法拒絕當朝國舅的要求。
如果她只是一個上京告禦狀的,平平無奇的小老百姓,自然也不會去見什麽王國舅,只希望大理寺早日將此人繩之以法,然則,她並不是。
她本身身在局中,並非局外之人。
所以,她點頭應了下來。
“國舅爺相邀,莫敢不從。”
兩人在就近的一個茶樓,選了一個雅間坐下來,七鬥站在門外,戰戰兢兢。
他小東家和未來的姑爺一紙請命書,將國舅告上了金殿,雙方分明已是死對頭了,如今這番,實在讓人感到擔憂。
他一時忘記了自個兒小東家是個敢當街殺馬,不讓自己吃半點虧的姑娘,而不是什麽柔弱女子,若不是害怕小東家一個人在這裡吃虧,他是真想去大長公主府求救了。
然則,雅間裡,場面卻暫時沒有七鬥想象中的劍拔弩張。
王存安看著雲莞一臉鎮定的模樣,心中便不是滋味:“我王家與姑娘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京城與陵陽相差千裡,你我從未有過任何爭鬥仇怨,恕我不明白,雲姑娘為何這般針對王家,不惜汙蔑我貪汙河道。”
王存安說這話的時候,模樣便十分坦然,眼神裡還流露出幾分被誤解和冤枉的憤怒,直直地看著雲莞。
雲莞定定地看了王存安好一會兒,這位看起來,眉目和善的男人,眼神深處,實則透著巨大的野心與貪婪,只是,被他閑散的性子和日常給掩藏了,教人難以覺察罷了。
雲莞道:“國舅爺這話說得沒有道理,江堤這樣的大事,任何一個百姓,都可提出質疑,國舅既然是當年的河道總督,且不論您在其中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我懷疑您,要求朝廷糾察以您為首的堤壩修築案,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何以到了私人恩怨的地步?”
“何況,周所周知,如今桃花將堤壩修築,確實存在諸多問題,案情還在審理之中,疑惑尚未解開,誰都還有嫌疑,並不止國舅一人。”
王存安被雲莞這番話反駁得竟然一時無言:“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
雲莞似乎聽不到王國舅語氣裡的諷刺一般,微微笑道:“國舅爺過獎了,雲莞只是就事論事。”
此情此情,她這般微笑無所謂絕的模樣,更容易激怒王國舅。
王存安心裡也確實存了怒氣:“你這般能說會道,不怪乎,一句話,便讓陛下徹查桃花江堤壩之案,讓朝臣被你牽著鼻子走。”
雲莞聞言,神情無辜道:“國舅爺的意思是,雲莞一介小小的民女,竟然能讓陛下聽從我的意思來做事,陛下要審查桃花江堤壩案,不是因為陛下英明神武,發現其中玄機,而是全靠我一個小小的民女,左右了陛下的意思?”
雲莞說到這裡,不由得捂住嘴巴,驚恐地看著王存安,“王國舅的意思,難道說陛下是昏君,而不是一個明君?”
這話要是從王存安的嘴裡說出來,別說他今日能不能安然回到府中,便是王家都要受到牽連。
明知道雲莞第故意的,但王存安仍是被激起了情緒,不由得重重地拍桌子:“你休要胡言亂語!”
雲莞“嚇得”跳起來,慌忙退到幾步開外的距離,一臉驚恐地看著王存安:“國舅爺這是怎麽了,我說錯了麽,您這樣大的脾氣,咱們這樣特殊的原告與被告,哦,不,原告與嫌疑人的關系,一不小心,外面的人,可能就誤會,您想對我這個原告做什麽事情呢。”
這一下,更是刺激了王存安。
他修身養性養出來的閑散性子,此時消失得蕩然無存,冷笑了一聲,對著雲莞道:“一介小丫頭,你有何可有恃無恐,就憑借一個大長公主的救命之人?誰又曉得,你當日救下大長公主,到底是居心何在?原本我瞧著你是個平平無奇之人,如今看來,倒有幾分本事,這般裝模作樣之態,也不知騙過了多少人!”
雲莞並不介意王存安的話,看著王存安眼裡一瞬間閃過的殺意,她便接口道:“說來,我也十分好奇呢,外邊人都說,國舅爺修身養性,脾性極好,是京城裡出了名的好脾氣,可我今日一見,竟發現與傳聞略有所差別,哎喲,果然是傳言不可信呀,也不知王國舅這般閑散超然的模樣,到底騙過了多少如我一般的人。”
“果然不知好歹!”王存安臉色陰沉。
雲莞半點也不害怕:“國舅爺在我面前這般不收斂,便不怕我今日傳出些什麽不好聽的話,有損國舅爺不爭不搶,佛態超然的形象?”
王存安面色漸漸變淡:“我捏死你,便如同捏死一只螞蟻。”
雲莞被“嚇得”花顏失色:“國舅爺要捏死我!”
她驚叫了一聲,忙不迭跑出去,拉著七鬥就跑:“快跑,國舅爺要捏死我們!”
七鬥根本反應不過來,原本在門外就聽到裡邊類似吵架一般的聲音,這會兒更被嚇得腦袋懵懵,無法思考,被雲莞拉著往前跑。
王存安根本想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狡猾的女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這樣顛倒會費黑白,像個行事魯莽的丫頭,又像個狡猾的狐狸,讓人根本無力招架。
雲莞方才跳起來的時候,便往門邊靠過去了,幾步便能跑到門外去,待王存安追出來的時候,她已經一邊嚷著王國舅要捏死她一邊往樓下跑。
王存安修身養性十幾年,被雲莞這般一鬧騰,幾乎破功,臉色黑得能低墨:“簡直胡說八道!”
可他和雲莞,終究沒能跑出這個所有客人的目光都放在他們身上的茶樓。
就在王存安怒吼出這一句,而雲莞已經跑到樓下之後,一身便服的銘王,帶著親身隨從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伸手攔住雲莞的去路,“雲姑娘。”
雲莞硬生生被攔下,見到東方洛,先是愣了一下,而後似乎才反應過來,眼前之人是誰,不由得驚訝:“銘王殿下!”
東方洛笑了一聲,目光放在從樓上下來,因為看到他,臉色微有變化的王存安身上:“王國舅。”
王存安又重新恢復了一派閑散溫敦的模樣,“銘王殿下。”
此時,被攔下的雲莞,也只能安靜地站在銘王的旁邊。
東方洛看了看雲莞,又看了看王國舅,眼神幾番流轉:“王國舅這是怎麽了,怎麽會與雲姑娘在一處。”
七鬥是最不清楚朝堂之間那些彎彎繞繞的事,這會兒見到一個被稱為王的大人物,便知曉對方是比王國舅還要有權利一些的人,聽聞東方洛這麽一問,便立刻道:“王爺可要給我小東家做主!”
銘王來了興趣:“哦,怎麽回事,你來說說?”
七鬥紅著脖子,忐忑懼怕卻又不甘示弱道:“國,國舅爺要捏死我小東家。”
七鬥話一出來,王存安便立刻道:“胡說八道!”
七鬥自然不滿,“我在門外,聽得清清楚楚!”
王存安怒道:“簡直無稽之談!”他看著東方洛,似乎不屑與七鬥計較一般:“滿口謊言的小民,銘王難道要聽這樣的片面之詞?”
東方洛面上帶著笑意:“本王自然不會聽片面之詞,只是,雲姑娘的身份比較特殊,是堤壩案的原告,而國舅爺的身份,亦比較特殊,父皇如今如此器重這個案子,雲姑娘便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人證,不得有任何閃失。”
“銘王的意思,恕我不懂。”
太子與銘王是政敵,而太子背後的王家,與東方洛的關系,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銘王卻轉頭看向七鬥,神情和藹道:“既然國舅不懂,不如讓這小子來說說,方才怎麽回事,來,你與本王說說。”
七鬥看了一下雲莞,又看了看東方洛,最後仍是鼓足了勇氣道:“國舅在街上碰見了我家小東家,便讓小東家來茶樓敘話,但不知為何,原本好好說話的,最後卻吵了起來,草民在外頭只聽到了國舅爺大聲怒斥的聲音,而後小東家便跑出來了,國舅爺這是要殺人!”
“對,殺人滅口!”
銘王聽罷,抬眼去看了一眼王存安,只見王存安臉色鐵青:“簡直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要殺你的小東家做何?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
雲莞雖然是酒坊的小東家,但是論起年紀,比酒坊裡任何一個人的年紀都小,才過了十四,大多數人家中若是有妹子大約也是她這般年紀,因此,即便雲莞是這些人的小東家,但這些小夥計,仍舊會將她當成一個小妹妹來維護。
何況,因為這次桃花江案子,他們小東家差些便家破人亡了,這口氣如何咽下去?
七鬥這會兒也不害怕王國舅了,正要大聲反駁,尚未開口時,卻被雲莞攔住了。
雲莞直直看著王存安:“國舅爺敢說,您方才沒有說過捏死我便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般簡單這樣的話麽?”
這話,王存安確實是說過的,他這會兒被雲莞氣得不輕,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那也是你故意激怒我隨意出口的話!”
雲莞道:“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情急之下的話,往往才是真心話,王國舅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要殺我,我豈會不怕?”
王存安修身養性出來的脾氣早已因雲莞的話繃不住,還不待他細想,便被雲莞反駁道:“況且,國舅突然來質問我為何狀告您,還汙蔑我妖言惑眾,讓陛下去查案,小女子便十分不解,分明是陛下明察秋毫決定審理桃花江堤壩案,我反駁您言語有損筆下英明的形象,您倒認定了我是個騙子,後面便說捏死我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般,您能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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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莞說的,沒有一句話是錯的,王國舅漸漸冷靜下來,總算品出了那麽一絲不對勁,這雲莞分名就是故意的,偏偏他一句也不能反駁。
銘王聽到這裡,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國舅爺當真這樣不敬父皇?”
人皇帝的兒子還在這裡,王國舅當然不能承認這種話,手指著雲莞道:“分明是這個丫頭刺激得人一時言語無狀,我豈會不敬陛下!”
“被刺激得言語無狀,便可以說自己無罪無過,若是如此,人人言語無狀,都能罵一句陛下?”雲莞忍不住嘀咕道。
王存安臉色鐵青:“我絕無此意,你莫要過度解讀!”
雲莞低聲嘀咕道:“王國舅分明就是這個意思!說什麽天子腳下不能目無王法,若非此地在京城,還不知國舅爺打算對我如何呢。”
王存安被氣得說不出話,此時此刻,當真恨不得捏死雲莞。
雲莞自然覺察了王存安的殺氣,卻依舊神情無辜:“我一個小小的女子,不遠千裡來京告禦狀,原本不應該跟國舅爺您這樣的涉事官員過多接觸,以避嫌,但您請我敘話,我一個無親無故,無人撐腰的小女子也不敢拒絕您,您這樣頗有生活經驗的人,怎麽會被我幾句話刺激了,我自認都是實話實說,有理有據猜測,不知怎麽就刺激到您了?”
王國舅差些被雲莞氣得吐血,偏偏又無力反駁。
話到這裡,雲莞終於拿出當日在大殿上面對龍顏時候到氣勢來,神情一點一點,變得冷肅起來:“只是,我沒想道,皇城腳下,天子腳下,竟然還能發生如此被告威脅原告的事情,雲莞算是長了見識,等下,我立刻去找大理寺,問問孫尉遲大人,陛下曾說讓大理寺維護我與蕭扶疏的安全,這話可還算數?”
說完,雲莞又站出來,拱手對東方洛道:“此事,可否請銘王代民女告知陛下?”
銘王頗為玩味地看著雲莞:“自然,本王相信,父皇亦是非常關心此事。”
雲莞只當看不到銘王的神情,點了點頭:“多謝王爺。”
王存安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雲莞,你休要太過分!”
雲莞當然不會怕王存安,正義凜然道:“到底是誰過分,孫尉遲大人,還有陛下自有公斷,我立刻去大理寺,王爺告辭。”
“雲姑娘請便。”
雲莞說完,便頭也不轉地往大理寺去了,王存安原本要追上去,卻被銘王攔住了。
銘王如今也不過二十五六歲,比太子年輕幾歲,他原本出身低微,是靠著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比太子這樣背後有皇后母族的皇子更有幾分本事,平日裡待人,面上也總帶著幾分笑意,此時淡淡一笑,對王國舅道:“容本王提醒一句,國舅如今還是涉案人員,這樣隨意接觸那兩位陵陽來的百姓,父皇若是知道了,大約會不太高興,國舅覺得呢?”
王國舅這會兒漸漸冷靜了下來:“銘王當真相信那個丫頭的話?”
“本王信不信不要緊,關鍵是國舅是否說了,以及,您心裡的想法到底如何。”
銘王說完,勾了勾唇角,不再多言。
王存安臉色愈沉,與銘王拱手告辭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且說雲莞,說要去大理寺找孫尉遲,便當真從茶樓出來之後,便直奔大理寺,找上了孫尉遲,孫尉遲一聽說王存安剛從大理寺出去便找上了雲莞,神情越發凝肅:“雲姑娘放心,此事本官必定如實告知陛下!”
雲莞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麻煩孫大人了,我實在擔心,我與蕭扶疏的安危收到威脅。”
孫尉遲又寬慰了雲莞兩句,道一定會處理此事,雲莞才離開了大理寺。
她剛剛走了一條巷子,便碰上了不知跟在她身後多久的蕭韞之。
雲莞一喜,急忙跑過去:“你怎麽來了?”
蕭韞之笑了笑:“瞧瞧我家阿莞可曾被人欺負了。”
雲莞抿唇而笑。
蕭韞之便道:“阿莞玩得可還開心?”
雲莞輕哼一聲:“我便看不太順眼,憑什麽王存安從大理寺出來,還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反正誰都知道,她膽子大過天,敢上金殿告禦狀,還會怕一個王存安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