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拉開包,其中的東西卻被保護得很好,她手一顫,提著最上面的拉環,將東西緩緩抽出。
掛在她指尖,搖晃在空氣裡的,是一只漂亮的,嶄新的,棕色小熊。
第55章 澄清七下
這天,葉凜做了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走馬燈一般,浮現他這些年來的一幕一幕。
生他的女人叫許夢雲,自小到大,他聽過最多的話,是旁人誇她漂亮又妖冶,她引以為豪,美貌是她的武器,讓她能夠攀附權貴,嫁入當地赫赫有名的葉家。
而那時的葉升榮剛與前妻離婚,她理所當然地成為葉家的第二位夫人,很快誕下葉凜。
許夢雲自小就愛摸著他的頭,告訴他,要好好聽話,要好好努力,你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不努力,是分不到家產的。
年幼的小孩並不明白什麽是家產,然而在逼迫下卻不得不學得比旁人更多,家裡很大,但也很空,許夢雲不允許他過多享樂,常常玩不了多久,就會被呵斥著重新坐在書桌前。
他沒有朋友,因為許夢雲說,真正成大事者,是不需要朋友的。
想來就是在那時養成了薄情寡欲的習性,他沒有人說話,抬頭是列滿學習清單的牆壁,背後是拿著長尺監督他學習的許夢雲,很多天他做夢,都夢到自己是一只從窗戶中衝出的鳥,卻因為不知如何掌握飛行,最後重重摔落在地面。
往往睡醒,冷汗涔涔。
但即使他做得再好,捧回再多的獎杯,也改變不了葉升榮的本性。
許夢雲看到丈夫越來越敷衍,回家的次數從一月一次變成幾月一次,緋聞不斷,甚至還有女人膽敢找上門來。
這故事的走向像極了上一任,許夢雲唯恐自己也會變成那樣,因為熱情消退被無情地逐出家門,不能再過她想要的,這樣養尊處優、窮奢極侈的生活。
她不能接受,於是開始找各種理由讓葉升榮回家,起先是讓他回來看一看葉凜的獎狀,然而後面卻漸漸變得無用,她只能選擇撒謊,以引起葉升榮的注意。
她說葉凜下樓踩空,摔得很慘,作為父親怎麽能不回來看一眼?
她說葉凜被燙傷,哭得厲害,企圖用心疼,喚起葉升榮風流成性的良知。
葉升榮漸漸也覺得厭惡,開始揭穿她的謊言,說要看葉凜的傷口究竟在哪裡。
就是那一句,他童年的噩夢開啟。
許夢雲也被巨大的心理壓力逼得精神失常,開始采取一些極端的方法,她要的就是葉升榮回家,只要丈夫回家,一切就都還有轉機——起碼可以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於是她開始用皮帶、用熱水、用尖銳的指甲,一切能夠在他身上創造出傷痕和血跡的,都會變成她施暴的武器。
她起先還會讓他忍一忍,說忍過這陣痛,爸爸就會回來看我們了,這冷冷清清空空蕩蕩的家,就還有維持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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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逐漸變得病態,她開始怨他,怨他為什麽不像上面的幾個哥哥那樣會說話,怨他沉默寡言不會討好父親,怨他,將自己逼到了這步田地。
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為了自己好過,也把所有的責任推給他。
把所有的不如意,都發泄在他身上。
最嚴重的一次,他甚至被劃到大動脈,手腕處留下一道十厘米長的疤。
他以為隨著自己長大、隨著自己離開那個不能被稱作是家的家,這疤痕會逐漸淡去,然而並未。
它永恆地,像印記一般烙印在他的身上,彷彿在告訴他,那是他被利用的童年,將會伴隨他每個夢魘,繚繞他的一生。
因此再也沒穿過短袖。
無論多熱的天氣,也穿著長過手腕的襯衫,因為襯衣堆疊之下,是童年時無法愈合的傷疤。
他成績一向優異,逃出那個窒息可怖的家之後,終於難得感受到溫情,高中班主任年事已高,待他卻像是親生的小孩一般關照,時常接他去家裡吃飯,冬天還會給他買一件嶄新的羽絨服。
那是他收過的最便宜的一件外套,卻比以前的任何一件,都要更加溫暖。
老師的孩子並不成器,離經叛道又不孝,那時他甚至在想,往後若無人贍養老師一家,他可以代為照拂。
彼時十七歲的少年並不知道,命運正躲在角落裡,準備給他下一次重創。
直到他的保送名額被頂替的那一天,他清晰地聽到了天崩地裂的聲音。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雷聲陣陣,他站在老師的辦公室前,只覺得耳邊一陣又一陣嗡鳴。名額對他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次,他又被當成了工具。
老師對他好原竟不是本意,也並非愛他,只是看上他跳級後的保送名額,想對他好些,再好些,這樣事情敗露時,他不至於做得太過絕情。
老師哭著對他說,你還很年輕,又這麽聰明,往後的機會一定還有很多,靠自己也能考上心儀大學,但這或許是我孩子的最後一次機會了,能不能看在我以前對你還算不錯的份上,就讓這件事過去?
他沒再問事情的始末,只是荒唐地想,那麽多父母都不惜為孩子犯下一個又一個的大錯,怎麽好像他的父母,是從來沒有愛過他的。
他沒有揭穿這件事,然而還是被學校發覺,老師辭退後,學校說要重新將這個名額還回給他,但他沒再要,還是選擇了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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