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祁昶回到東宮以後,就召見西殿中的戶部官員,蘇軫進殿時正好看見羅時從主殿出來,攔著他悄聲問道:
「羅統領,先前麻煩您派人送小女一程,不知她現在可出宮了?」
老蘇雖然知道女兒從宮裡出去肯定不會有事,但還是忍不住問一聲。
「蘇大人請放心。我親自送令嬡到了宮門口,看著她上了貴府馬車才走的。」羅時說。
蘇軫意外:「羅統領親自送的?那怎麼好意思。」
「正好順路去巡視,蘇大人不必介懷。請。」羅時說完之後便對蘇軫抱拳辭別,蘇軫回禮致謝。
進殿以後,蘇軫與同僚們匯合,站在殿中等待太子殿下召見,戶部尚書宋明宋大人撩須而來,湊到蘇軫身邊輕聲說:
「蘇大人這回可立功了,恭喜恭喜啊。」
宋明與蘇軫是戶部同僚,一個是左侍郎一個是右侍郎,按照禮制,蘇軫這個右侍郎要比左侍郎高上半級,所以從蘇軫任右侍郎的那天起,兩人就是競爭對手的關係,宋明的妻子是宣平候嫡次女,在戶部所待的年份比蘇軫要長的多,連尚書大人都要給他三分薄面。
蘇軫對宋明拱了拱手算是回應,淡淡的態度讓宋明略顯不滿,但也不好當眾表現,又壓低聲音道:
「太子殿下先前宣召梁大人單獨入內,我瞧著殿下面色不太好的樣子,也不知為何。蘇大人可知嗎?」
蘇軫比他後進殿,連太子用什麼臉色召梁大人單獨入內都沒有看見,更別說知道緣由了。
「蘇某不知。」蘇軫說。
宋明打量他兩眼,見蘇軫鼻眼觀心,一副懶得搭理人的樣子,宋明也自覺無趣,不再與他多說,本來還想告訴他一些內幕,有關戶部官職變動的,既然人家不感興趣,他還懶得說了。
忽然內殿傳來杯子砸碎的聲音,然後就聽見戶部尚書梁謝文急急請罪:
「太子殿下息怒。」
外殿等候的戶部眾人皆嚇得面面相覷,不知道內殿究竟發生了什麼。
太子殿下是先帝爺親封的太孫,處理政事的風格不像當今聖上,反而與先帝爺如出一轍,雷厲風行,果決狠辣,在聖上在位的十幾年裡,朝廷官員們在以仁治國的聖上手中慵懶下來,可當太子協理國事之後,所有人的神經又全都重新繃緊了。
寧可得罪聖上,不要惹惱太子,這幾年已經漸漸的成了官場上的保命法則之一,可見太子殿下的威名有多攝人。
眾人屏息靜氣,看著垂頭喪氣的梁大人從內殿走出,邊走還邊擦冷汗。
左侍郎宋明迎上前攙扶,梁大人擺擺手:「都散了,殿下另有吩咐。這幾日都在宮裡待著,在帳目查明之前,誰也不能出去。」
戶部眾官員能說什麼,只能提心吊膽的離開。心中暗暗祈禱帳目趕緊查明,平了太子殿下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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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霓錦每天都讓皎月去門房問父親回來沒有,可每天問到的回答都是沒有,看來那個羅統領沒有騙她,太子殿下果然另有吩咐。
第五天的時候,沒等到蘇軫回來,倒是等來了宮裡的車馬,還有那個在太子殿下主殿裡伺候的白麵太監,親自過來接蘇家公子進宮去看賬本。
對外說是接『蘇家公子』,但看賬本的事情肯定是蘇霓錦,沈氏和蘇佑寧七手八腳的把蘇霓錦換上男裝,推上了東宮的馬車裡。
蘇霓錦之前就有心理準備要二次進宮的,她上回賬本只看了一部分,還有很多都沒有歸攏出來。
她覺得那個羅統領肯定是對太子殿下說了那晚的事情,所以,宮裡才會這麼看重,還派馬車來接她,她果然沒有看錯人。
東宮的馬車可以直接從宮門進去,省了蘇霓錦下車走那一路,她跟著那白麵太監身後來到了東宮,白天的宮殿在一碧如洗的蔚藍天幕下,看起來比晚上還要巍峨莊嚴,氣派高聳。
蘇霓錦以為還是去西殿,可沒想到那位公公領著她往另一邊去,好像是東宮的主殿,父親帶她來過,那回她以為能見到帝國的二把手太子殿下,然而二把手沒給面子。
難道每個被宣召入宮的人,第一站都是要到主殿裡打個招呼再走嗎?心裡想著就是走個過場,也就沒那麼緊張了。
進了殿之後,白麵太監讓蘇霓錦在外殿候著,然後他就走了,蘇霓錦攔住他問:「劉公公,您走了我怎麼辦?」
白麵太監劉喜對蘇霓錦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外面,意思大概是他在外面等她,比完手勢劉喜就躬身退了出去。
蘇霓錦覺得這回進宮跟上回不一樣,心裡七上八下的。
主殿裡一個人都沒有,殿中雕樑畫棟,所有的擺設都是暗色系,最耀眼的就數臺階上那個像是純金打造的太子寶座了,蘇霓錦覺得一個人站在這麼大,這麼空曠的地方有點傻,可她又不敢動,因為父親說過,太子不喜歡人在眼前伺候,所以主殿的護衛都是在暗處。
蘇霓錦忍不住抬頭將宮殿屋頂環顧一圈,每根房梁都特意看了看,也沒見著什麼暗衛。
「難道都是無影忍者嗎?」蘇霓錦自言自語了一句,卻沒想到居然有回音:
「什麼是無影……忍者?」
蘇霓錦想起了她的si日,有時候太無聊了,她能跟si日自問自答聊好長時間。她說一句,si日答一句……
咦?
蘇霓錦猛然回頭,對上了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的深邃眼眸,蘇霓錦眨巴兩下眼睛後,才鬆了口氣,撫著心口道:
「你嚇死我了。」
蘇霓錦走到祁昶面前,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祁昶對她的不拘小節已經有所瞭解,沒有剛開始那麼驚訝了。
「你怎麼在這裡?」蘇霓錦來到祁昶身邊輕聲問道。
只見祁昶指了指周圍,自然反問:「我在這裡很奇怪嗎?」
蘇霓錦語塞,片刻後才道:「也是哦,你在你單位裡出現確實沒什麼奇怪的。」
羅統領是東宮羽林衛統領,那東宮自然就是他的工作單位。
祁昶見這位蘇小姐完全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在他面前的表現十分輕鬆有趣,他也就不急於澄清了。
「你是來見太子殿下的嗎?」祁昶問。
蘇霓錦點頭:「劉公公帶我進來之後,他就走了,我到現在除了你,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不是應該進來走個過場就去我爹那裡看賬本嗎?」
有了上回的經驗,蘇霓錦一點都不奢望,尊貴的太子殿下會見她這個三品官的兒子,肯定是劉公公弄錯了程序。
祁昶微微一笑,指向內殿,清冷磁性的聲音說道:
「太子殿下臨時外出了,派我來帶你入內。賬本都從西殿搬過來了。走吧。我帶你進去。」
蘇霓錦有點懵,站在原地愣了會兒,羅統領往內殿走了幾步,發現蘇霓錦沒有跟上,轉身對她又招了兩下手,蘇霓錦這才忐忑上前。
連接外殿和內殿的是一尊通天徹地的白壁玉石,這麼大的天然玉石得值多少錢啊?蘇霓錦站在玉石邊上都快看愣了。
內殿的擺設其實跟外殿沒什麼區別,大多都是暗色系,看起來古樸莊嚴,跟帝國二把手的身份相當匹配。
「都在這裡,過來看吧。」祁昶把眼睛快長到玉石上的蘇霓錦喊回了神。
蘇霓錦應聲過去,在太子的書案旁的地毯上放了一張矮桌,桌子擺了好幾堆賬本,都是要蘇霓錦今天之內分辨出來的。
分辨賬本,蘇霓錦已經是駕輕就熟,沒什麼好擔心的,比起這些,她對矮桌後頭一長溜的紫檀木架子很感興趣,這些大概就是古代的堪輿圖吧,最大的一幅在太子的書案後面,整面牆壁從上到下都繪製著山川河岳,詳盡到每條河流,每座山脈,看著這廣博的天地,蘇霓錦只覺得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這是隴原十二洲,大祁的邊境疆土。」祁昶見蘇霓錦的目光被山川堪輿圖吸引,黑亮的眸中滿是星辰,主動與她講說。
蘇霓錦對他甜美一笑,由衷誇道:「廣袤無垠,何其壯觀。」
祁昶聽過無數臣子說過讚美的話,卻甚少感受到真誠,這姑娘眼底的光是遮不住的。
蘇霓錦看過大圖以後,乾脆沿著周邊的小圖看起來,祁昶也不催她,就那麼跟在她身旁,偶爾跟她解說一兩句。
蘇霓錦眼前一亮,湊近一張圖看了兩眼,問道:「這是京城嗎?」
祁昶看了一眼,讚賞道:「嗯,好眼力。」
「我看見朱雀街和城樓了,還有……咦,我記得這裡好像是條河啊。」蘇霓錦的目光落在京城地圖的一處,納悶道。
「這是工部送來的最新圖,那條河馬上就要動工填平了。」祁昶耐心說完之後,自己都覺得今天的脾氣好的驚人。
蘇霓錦還想問什麼,殿外進來一個送茶的小太監,小太監把茶放到矮桌上之後,就謹慎的躬身退了下去。
看著那杯茶,蘇霓錦才想起來今天入宮的目的,還是趕緊辦正事吧,太子殿下讓羅統領帶她進來分辨賬本的,不是讓她進來參觀旅遊的,羅統領人很好,她可不能讓羅統領為難。
第十九章
蘇霓錦駕輕就熟的將桌上的賬本分辨出來,祁昶就在一旁看著,似乎對她如何分辨很感興趣。
「你這辯字的本事是跟誰學的?」祁昶看著蘇霓錦一點不打愣,很輕鬆就分辨出真假,十分好奇,遂問道。
蘇霓錦看了他一眼,斟酌回道:「大概是天生的吧。小時候我常一個人在房裡,看多了不同人寫的字,就看出些門道了。」
「你小時候常一個人?蘇大人和蘇夫人不管你嗎?」祁昶繞到她對面的軟墊上坐下,問道。
蘇霓錦見他目露憐惜,笑答:「沒有,我爹娘管我的,可我那時候不懂事,總聽信旁人挑撥,覺得我爹娘不好,所以才不親近他們,寧願一個人在房裡待著。」
原主以前的事情,就算蘇霓錦不說,別人也能打聽到,與其隱瞞,不如坦蕩面對,誰都有年少輕狂不懂事的時候嘛。
祁昶拿起一本賬本,邊看邊想起回京那日,她在府外哭的那般傷心,祁昶又問:
「那你現在呢?可懂事了?」
「當然。」蘇霓錦昂首挺胸自豪。
祁昶見她這般,不禁又笑。
蘇霓錦將最後一本賬冊分辨出來,對祁昶問:「羅統領,就這些嗎?可還有了?」
「就這些。基本上都找出來了。還要多虧了你的那個驗證方法,要不然,就算賬本找出來,也無法讓人真心信服。」
祁昶誠心道謝,若非這蘇家小姐道出墨的事情,此時就算把真假賬本分辨出來,也還是要繼續面臨爭吵不休的狀況。
蘇霓錦起身拍了拍衣擺:「不謝不謝。你記得提我爹就成。」
「已經提了,放心吧。太子殿下說,等帳目理出來,會好好賞賜你爹的。」祁昶意有所指。
蘇霓錦很滿意這個結果。
祁昶親自送蘇霓錦出殿門,守在殿外的劉喜立刻迎上前,祁昶吩咐:
「送蘇公子回府。」
「是。」劉喜恭謹回答。
蘇霓錦看了一眼西殿的方向,問:「我要去跟我爹說一聲嗎?」
祁昶搖頭:「不必,你爹明日應該就回了。」
蘇霓錦了然點頭:「那好吧,那我先回去了,改天請你喝酒。」
劉喜面上一窒,整個身子都繃緊了,這蘇小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光天化日之下,這般不矜持的邀請太子殿下喝酒?是嫌活的不耐煩了嗎?
上個膽敢撩撥太子殿下的女人現在墳頭的草已經三尺高了吧。
劉喜後悔剛才沒有提醒一下這個蘇小姐,太子殿下脾氣可不好……
祁昶嘴角噙著笑:「好啊。」
咦?
劉喜的三觀遭受了雷擊。他是聽錯了吧。太子殿下說……好啊?
什麼情況?
這個女扮男裝的蘇小姐不簡單啊。
劉喜彷彿窺探到了天機,在送蘇霓錦出宮的時候,幾乎用上了十二萬分的熱情,把蘇霓錦當菩薩一樣供著,送回了蘇府。
祁昶進殿後,看著被分辨出來的真假賬本,想起她辨認時的絕美側臉,第一次女人認真做事的時候,也可以很佑人。
內殿中,若有似無的還有她的餘香。
羅時進殿後,看見的就是自家殿下對著手中一本賬冊露出笑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喊道:
「殿下,需要將這些賬本送回西殿嗎?」
祁昶把手中的賬冊放回原處:「嗯。送回去吧。」
羅時立刻領命派人進來搬走了賬本,正要退下,被祁昶喊住,問道:
「蘇家和平陽侯府的婚事退了嗎?」
羅時答道:
「回殿下,那日上朝時陛下說過以後,第二天蘇家就去裴家退親了。」羅時不懂殿下為何突然對蘇家和裴家的婚事感興趣,但只要是殿下想知道的,他當然都會一五一十的告知。
「平陽侯那個老狐狸沒找蘇家的麻煩?」祁昶說。
「平陽侯世子與東平伯之女在外穢亂,被告上了御史台,他們於蘇家本就理虧,而且退婚又是陛下金口玉言,他如何能找蘇家的麻煩。」羅時答。
要說這陣子京城裡面最熱鬧的事情,就數平陽侯府和東平伯府的事了,羅時覺得太子殿下可能會有興趣知道,於是繼續說:
「而且平陽侯近來,被東平伯府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只怕也沒時間和心思去找蘇家的麻煩了。」
祁昶揚眉瞥了一眼羅時,羅時便會意,將這陣子在城中鬧得熱火朝天的樂子說給太子殿下聽。
祁昶開始只是隨便聽聽,聽到後來果然來了興趣,羅時說到周生寫的各世家女的豔詞詩集時,祁昶的俊臉之上更是驚訝。
「東平伯是瘋了嗎?放任門客寫那些東西?」祁昶冷笑連連。
「確實好像有點瘋,可那門客承認了,而且如今市井裡流傳的那些詩集的字,確實都是周生所寫的。正因為匪夷所思,所以最近東平伯已經被各世家逼的連門都不敢出了。」
羅時盡心盡力的為太子殿下講樂子,只見太子殿下坐在書案後,一只手撐在圈椅的扶手上,若有所思轉了兩下手指後,對羅時吩咐道:
「這事兒背地裡肯定有貓膩,蘇家就什麼都沒做?去查查。」
世上所有事情的巧合,都是經意或者不經意的安排所致。之前平陽侯世子和東平伯之女在外穢亂被抓,還好巧不巧的被御史撞見,若不是有人刻意為之,那裴、杜兩家未免也太倒黴了。
那件事發生以後,讓原本處於頹勢的蘇家領旨退婚,而後又有東平伯府門客寫關於蘇霓錦的豔詞,可誰知這之後,寫世家小姐的豔詞詩句就如雨後椿筍般冒出來,若剖開細看,這件事的最後的受益者還是蘇家。
那些豔詞詩集的關注度,無疑已經遠遠超越了蘇家小姐的關注度,現在人們茶餘飯後討論的,已經由蘇家全然替換成了裴家和杜家。
祁昶目光轉到她先前坐的矮桌上,想到那張認真分辨賬本的漂亮臉龐,不知為何,總覺得這件事跟她多少有點關係,若真與她有關,那事情就非常有趣了。
「殿下覺得背後有蘇家的手筆?可這些事情並非蘇家挑起,並不能算是蘇家的錯。」羅時為人正直,仗義執言道。
不管是退婚也好,還是潑蘇小姐的污水也好,蘇家本身就是受害者。
「人活在世,就得有點鋒芒。若蘇家被人逼到如斯境地,卻還不知反擊的話,那豈非成了任人搓圓捏扁的麵團?我只是好奇蘇家在背後究竟做了些什麼。」
祁昶從小便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他不喜歡惡人,卻也不喜歡總被欺負的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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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品格固然美好,但若沒有自保能力,不自量力的一味求善,反而會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種善良不是真的善良,是偽善,也可以說是逃避和懦弱。
蘇家和裴家訂親在前,裴家有心悔婚跟漸漸勢起的杜家聯姻,眼看蘇家成為他們兩家聯手之下的炮灰,裴、杜兩家下手太狠,命人在外散播蘇小姐的流言,這是打著斷送蘇家小姐一生的主意,既不想要人家,又不想人家今後另攀高枝,將來與他們為難。
就衝著這兩家的下作手段,無論蘇家做什麼,如何報復,那都是情理之中的。
祁昶只是好奇過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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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軫在東宮連續加了六七日的班以後,太子老闆終於把他放了回來。跟一般苦逼加班回來的人不同,蘇軫並不覺得疲累,還滿面椿風,心情美麗。
這種無私奉獻的敬業精神,堪稱吾輩楷模,值得大肆推廣和學習。
當然了,蘇軫同志心情好,也不全是因為敬業,而是因為在經過他們戶部幾十個同仁沒日沒夜的努力之下,終於把賬出來了,這就意味著,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可以不必每日被困在東宮,有家回不來。
這確實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但讓蘇霓錦沒想到的是,除了老爹回歸之外,居然還有一件讓人身心都彷彿沐浴在椿風裡的愉快事情,接憧發生了。
太子殿下的賞賜,如期而至。
蘇軫帶著全家老小到廳裡跪謝太子恩典。
蘇霓錦和蘇佑甯站在父母身後,看著自家老爹連後腦勺都散發著興奮的樣子,兄妹倆也是喜在心頭。
天家賞賜,那是何等榮耀,普通人家家裡有個御賜之物,那都是要供起來早晚三柱清香,祖祖輩輩傳下去的,百年世家為什麼受人尊敬,又為什麼那麼有底氣?其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賞賜多呀。
蘇軫和沈氏都注意到了傳旨太監們身後,已經抬入蘇家院子的那六口大箱子,萬分期待太子殿下會賞賜些什麼給蘇家。
「蘇大人此番有功,太子殿下特賞金銀各三千兩。謝恩。」
劉喜公公乾脆利落的宣讀完太子令旨,蘇軫上前接旨謝恩,看著被打開的六只碩大的檀木箱子,箱子裡金光閃閃,銀光耀耀,好刺眼啊。
蘇軫看著這些金銀黃白物,心下惆悵至極,太子殿下賞賜這麼多金銀下來,什麼意思?
內官劉喜公公宣讀完太子令旨之後就離開了,蘇佑寧親自送他出去,蘇霓錦看見沈氏交給蘇佑甯一個大紅封。
蘇軫站在院子裡看著六只碩大的箱子,管家福伯和一眾管事也在旁邊看的眼睛直發愣,福伯忍不住問蘇軫:
「老爺,這些金銀是直接入庫,還是……」
要是宮裡賞賜了東西,那肯定是要焚香沐浴來請入多寶閣的,可宮裡一下賞了這麼多金銀下來,放多寶閣也不太合適啊。
「別別別。」
蘇軫還沒回答,蹲在一箱金燦燦的黃金旁流哈喇子的蘇霓錦,趕忙出聲阻止。
「金子銀子入什麼庫嘛。」
蘇軫和沈氏對望一眼,看著女兒兩只手扒著黃金箱子,一副財迷的樣子。
沈氏不禁問:「不入庫,你待如何?」
「花掉呀!」蘇霓錦兩眼放光道。
「胡鬧!」蘇軫沉聲喝止:「既是太子殿下賜的,不管是什麼,那都是御賜之物,搬進多寶閣封存起來。」
蘇霓錦覺得自家老爹真是個人才:「爹,您要把這些金子銀子封存?那,那是不是逢年過節還得拿出來擦拭擦拭?然後跟那些聖旨一樣,還得時常上香嗎?」
蘇霓錦就不信正常人會把金子銀子供起來上香的。
「沒錯,該當如此。」蘇軫的聲音擲地有聲。
「……」
蘇霓錦一顆期待的玻璃心應聲而碎,她爹也太不正常了吧!
「可是……」
蘇霓錦委屈巴巴的看著近在咫尺,卻馬上就要遠到天邊去的金疙瘩,欲哭無淚。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求來的呢。本以為賞賜發下來的時候,她可以厚著臉皮跟爹媽要那麼一兩錠金元寶,可誰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呢。
早知道她爹這麼不正常,還不如要點玉如意,古瓷瓶呢,至少還有點收藏價值。現在好了,弄了六大箱的金銀回來,能看不能摸,能摸不能用,簡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