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發佈時間: 2024-07-29 11:4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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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相信

如梭車影中, 站著一個人。

林盞握著牛奶杯,輕聲說:「他還不是我男朋友呢。」

「不是嗎,」司機踩了油門, 笑著說,「以我以往的經驗, 還以為肯定是呢。」

「他對人很好的,」林盞說, 「很無微不至, 就算我不是他女朋友,他也很盡力地照顧我了。」

學生會的人也這麼說他,說他雖然不愛說話,看起來高冷,卻不會真的不尊重人。

也是因為有能力而且有風度,他才會那麼受歡迎吧。

車子轉彎,行駛入隧道。

///

林盞到家是十二點了,本以為林政平已經睡了, 卻沒想到他還坐在沙發上抽菸。

整個客廳都籠在迷濛的煙霧裡。

茶杯整整齊齊擺在桌上, 彷彿這個家庭在幾個小時之前並沒有爆發激烈的爭吵, 林盞也沒有奪門而出, 放下狠話。

林盞沒有說話, 徑直走入房間。

蔣婉在房間裡等她。

林盞累了, 問了句:「你還不去睡?明天不上班?」

「馬上要睡了,」蔣婉坐在她牀頭,「盞盞, 你去哪裡了?」

林盞收拾著洗澡要用的衣服,說:「沒去哪裡,出去逛了逛,散散心。」

蔣婉:「你別老跟你爸吵,他也是為你好。」

林盞不想說這個話題:「你快去睡吧。」

蔣婉擔憂道:「你總不可能永遠不比賽的,也不可能永遠不用面對壓力……」

「你也別總怪你爸,學校的意思也是讓你去比。上次金繪你的名次就很好啊,後來出書了,你那幅畫就在第三張,老師們都很認可你。」

林盞:「你們既然覺得我能行,那就別過問我的意見。不要我已經說了我不想去,你們卻跟我說已經報名了,這有什麼問我的必要嗎?這算尊重我嗎?」

金繪比賽前,她失眠了兩週,狀態奇差,黑眼圈很深。

只是當時考場上提起精神胡亂畫的,運氣比較好,畫面效果不錯而已。

蔣婉:「拿獎高考也可以加分的,你怎麼這麼排斥呢?」

林盞皺眉:「你們養我的意義就是要我拿獎吧?哪怕拿個獎我少活幾年都沒事吧?我都說了每次比賽都是煎熬,我身體扛不住,你們總覺得我開玩笑胡扯嗎?」

蔣婉:「媽媽不跟你說了,你早點睡,我勸勸你爸,讓他別總給你安排比賽了。」

定了定神,林盞拿好衣服和毛巾,去衛生間洗澡。

她嘗試著去理解過林政平,也許他的確希望她好,但他的教育方式永遠都是硬碰硬。

——我認為這是對你好,所以你一定要做。

時間久了,她真的無法忍受。

每次說她考前失眠,林政平都會問她:「為什麼大家都不失眠,就你失眠?找點你的問題。」

失眠這東西不像吃飯,想要吃什麼,總可以買到。

有時候明明很困,但神經過分緊張,就會翻來覆去一夜難眠。

說睡就睡,哪有那麼簡單的事。

而且他們工作忙,每次比賽都是林盞一個人去,久而久之,酒店的單人房,就成了林盞最不願面對的東西。

他們但凡能多給她一點鼓勵,一點包容,一點宣之於口的關愛,她也不會這麼折磨了吧。

洗完澡出來,林盞開始整理晚上買的東西。

拿出甜甜圈和蛋糕,她發現袋子裡還有一個東西。

抽出來一看,是個眼罩。

那時候她好像忙著回消息,就把袋子給沈熄提了一會兒。

這東西……是他裝進來的麼?

本來還沒什麼情緒,看到了沈熄給自己裝的東西,林盞居然有點兒委屈了。

她知道,關於今天的事情,沈熄應該也猜到了三分。

孫宏跟張澤說過她的事,這點孫宏跟她講過。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親口跟沈熄說,但想了想,還是決定緘口。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露那麼喪的一面。

她希望自己在他面前永遠是積極的,雖然做不了他的太陽,但至少能給他帶來源源不斷的能量。

///

當晚,林盞兩點左右睡著。

假如沒有沈熄的眼罩,大概她會熬到三點吧。

畫室已經有人提前到了,上午要畫的是色彩,提前到的幾個都坐在位置上削筆。

林盞捂著嘴打了個呵欠,走到位置上,這才掀開一整天忙碌的幕布。

先是貼好水粉紙,然後打好水,洗好調色盤,再回到位置上,把顏料盒的蓋子打開。

作畫過程中難免一口氣蘸幾個顏色,有些顏色裡,免不了就有雜色。

用刮刀把它們挑出來。

孫宏來得也很早,見林盞在挑顏料,笑道:「來這麼早啊?」

「嗯,」林盞睏意難擋,「你作業畫完了麼。」

「能不能別提這麼沉重的話題,我他媽還差兩張速寫!」孫宏抱怨,「我昨晚都畫到三點了。」

林盞:「慢慢來,你會畫快的。」

孫宏看林盞精神也不好,問:「昨晚又怎麼了,又沒睡好?」

「是沒睡好,」林盞把刮刀清洗乾淨,道,「但是昨晚還行。」

昨晚有沈熄陪她。

///

沒到規定的到校時間,一班的人已經到齊了。

沈熄在看雜誌,張澤卻神秘兮兮地湊過來。

「誒,昨晚你媽給我媽發微信,問我們倆去哪兒玩了。」

沈熄:「……」

張澤把他的雜誌搶過來,問:「你昨晚去哪兒浪了?」

沈熄低著頭開始整理書本,狀似不經意道:「朋友出了點事。」

「出了點事?哪個朋友這麼大面子啊,一點事就能驚動我們的沈大人夜巡?」張澤吧唧嘴,「你不是說除非我在路上出事故,否則晚上絕不出門嗎?」

沈熄看他:「我指的是你在鬧市區。」

張澤:「合著你昨晚不在鬧市區是吧?」

沈熄沉默:「……」

張澤訝然,張大嘴:「你昨晚不僅夜巡了,還是去的鬧市區?!我日,你被何方高人洗腦了?」

沈熄沒理他,敲敲桌子:「馬上要上課了,你能不能快回位置上預習?」

張澤突然想到,因為沈熄不愛等東西,所以平時中午去吃飯,他們都是提前把要點的東西發消息給老闆。

所以他和沈熄手機裡最多的並不是妹子的聯繫方式,而是大大小小的店舖老闆。

張澤意有所指地嘆道:「也行,那我就先走了。反正只是鬧市區夜巡而已,萬一哪天你真的去排隊買東西了……哈哈哈哈那我他媽才是下巴都驚到地上了吧!」

沈熄:「……」

好不容易應付完張澤,張澤走出去兩步,又折返回來。

他推推沈熄的桌子,有點驚惶:「余晴來了,看面色很不善……啊不是,看面色是來賣慘的。」

張澤:「進來了,我先走了啊,這個女人太可怕了,我招架不住。」

沈熄坐在位置上整理書,余晴走到他位置邊上,鼓著嘴開口:「你現在有時間嗎?」

沈熄靜靜地:「沒。」

「那我長話短說了,」就算沈熄沒有理她,她也該把話說完,「那個,你和林盞同學很熟嗎?」

余晴聲音很細,是掐著嗓子故意放軟說出來的。

她把一個包裝好的蛋糕放在沈熄桌上:「我好像惹林盞同學生氣了,不好意思去找她,希望你能幫我賠罪。她可能真的太生氣了,昨晚我從校門出來,她就直接把我堵在校門口吼我,我想,也許是我真的讓她生氣了,不然她不會那麼大聲的。」

沈熄順勢翻開書,並沒看她,問句卻是問她的:「昨晚?」

「嗯嗯,」余晴點頭,「大概六七點的時候,因為我畫畫畫到很晚,然後出校門,附近都快沒有人了,她好像在門口等了我很久,還帶了幾個男生。」

余晴把蛋糕往這邊推了推:「雖然我道歉了,但是她說要我親自買這家的東西給她才可以賠罪,我……我有點害怕,可不可以請你幫我……」

沈熄這才抬眸瞥她,看她的表情。

余晴慌忙用手捂了捂臉頰:「這、這個應該是她不小心弄的,可能她力氣比較大,我相信她不是故意要……」

上課鈴響了,余晴摀住臉頰匆匆跑掉:「我先走了!」

沈熄看了看蛋糕外面的盒子,是林盞昨晚心心唸唸想買的那一家。

林盞給他發消息的時候,是八點。

///

林盞畫完手上這幅畫,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了。

下課時間,她拉著鄭意眠去走廊上透透風。

畫過太久,兩個人的眼睛都有些疲乏了。

幸好學校栽了大片的樹,下課時,就能看看油綠繁茂的樹葉舒緩一下眼睛。

林盞則在一邊吃昨晚買來的小蛋糕。

林盞挖了一小口,給鄭意眠嘗嘗:「怎麼樣,好吃嗎?」

「味道好正啊,」鄭意眠抿唇,「你這是什麼時候買的?」

林盞微微一笑:「……秘密。」

站了兩分鐘,鄭意眠開口了:「吃完你的蛋糕,我想下去買管奧利奧了。」

林盞:「去唄,走,還有時間。」

小賣部離畫室這棟樓比較遠。

不,準確地說畫室這棟離所有的樓都很遠。

搞得林盞想去看一看沈熄,都嫌路太遠太麻煩了。

林盞:「話說回來,我之前一直沒見過沈熄,也是因為畫室離教學樓那邊太遠了,我又總窩在畫室裡……才錯失了那麼多次機會。」

鄭意眠:「畫室說:怪我咯?」

他們藝術生的課表和常人不一樣,有時候在畫室一待就是一整天。

兩個人到了小賣部門口,裡頭已經擠得水洩不通了。

林盞看著這戰況,不禁蹙眉:「你喊個熟人幫你買算了,我感覺靠你自己,肯定擠不進去。」

鄭意眠探頭看:「我也知道要找熟人啊,不一定能找到……」

林盞眼尖,一下子看到一個人走來的張澤。

林盞:「你看飲水台那邊,那是不是張澤?」

鄭意眠:「好像是……」

張澤遠遠就看到兩人朝自己打招呼。

他加快速度走上前去:「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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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意眠:「你要買什麼嗎?」

張澤:「買瓶水,買點吃的。要我幫你帶嗎?」

鄭意眠沒想到尖子班的學霸一點架子都沒有,忙不迭點頭:「好啊好啊,我要一管奧利奧,謝謝你了。」

張澤:「沒事,我經常幫人帶。」

給張澤錢之後,他就擠了進去,他很瘦,也不高,身影一下就被人潮吞併了。

林盞抬首:「眠眠,你看人家,學霸就是學霸,不僅成績好,連買東西都有種不服輸的勁兒。」

話音剛落,張澤就擠出來了。

跟坐火箭進去似的。

他把奧利奧遞給鄭意眠。

鄭意眠:「太感謝了。」

張澤笑著,往林盞這邊看了一眼,然後愣住了。

林盞以為自己盒子上有什麼東西,端到眼前轉著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端倪。

「……怎麼了?」

張澤訝然:「……沈熄這麼快就把東西給你了啊?那事是真的?」

林盞被他問得一頭霧水,皺眉:「什麼沈熄給我東西?哪件事?」

張澤:「這蛋糕不是余晴買給你賠罪的嗎?」

林盞:??

林盞沒出聲,鄭意眠卻先搶答了:「盞盞,這就是你跟我說的蛋糕的秘密?」

「不對,」林盞說,「有什麼誤會吧?什麼余晴給我賠罪,她幹什麼了嗎?」

張澤:「就是,剛剛早上,余晴來找了沈熄。我在後面沒聽清楚,就聽了個大概,就是余晴說昨晚六七點你在學校門口攔她,大聲吼她,很生氣,還帶了一大幫子人。」

「說你非要她給你買這個蛋糕賠罪才行。」

「後來上課了,她捂著臉跑了,還跟沈熄說是你力氣大不小心才弄的,因為你力氣大……」

「你弄余晴什麼了?扇她巴掌了嗎?」

林盞:「……」

「這個余晴……是dramaqueen吧?」

///

晚上回家,林盞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找沈熄把這話說清楚。

潑髒水容易,解釋卻沒那麼簡單。

……沈熄怎麼沒跟她提過這件事?

是信了余晴的話,對她失望了嗎?

林盞捧著手機,不知怎麼開口,索性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沈熄。】

十幾分鐘後,沈熄的消息回過來,一個簡單的問號。

林盞:【那個,我聽說余晴今早去找你了。】

沈熄:【嗯。】

林盞:【她……還跟你說了點我的事對嗎?說我找人打她,還吼她。】

沈熄:【嗯。】

林盞有點兒慌了:【你別信那個啊,她胡扯的。昨晚六七點我在家來著,雖然沒什麼充足的證據,但我確實不會幹那麼無聊的事情。】

沈熄看著她發來的一長串消息,言簡意賅道:【我知道。】

話真少啊……

林盞繼續打字:【可是,你怎麼都沒問問我?】

林盞:【我覺得這種事總是要求證一下吧,要不是碰到張澤跟我說了,我可能就要背這個鍋了。】

「你可能會因此誤會我」這幾個字還沒打出去,沈熄的消息已然來了。

沈熄:【我相信你不會做,所以沒問你。】

因為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所以不會求證。

因為從來沒有懷疑過你,所以不需要解答。

哪怕時間線重疊得那麼微妙,哪怕證據並不充足。

林盞所有的話,被他這麼一句,全部堵了進去。

她的手指停在二十六鍵的鍵盤上。

……

…………

大腦短暫空白了片刻,像被人抽光了所有遐思,留下一片耐人尋味的純白。

好似萬千煙花齊齊炸響,震得她的心跳不得安生,林盞顫抖著手,滑出去了一張表情。

她不知道她發出去了什麼。

已經再沒有過多思考的能力。

整個人像是綠皮火車一般,行駛進隧道的那一刻,天旋地轉不得而知,漆黑兜頭而下,與此同時,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老天。

難以想像對面的人是沈熄。

卻又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發出這條消息時的表情,也和以前一樣淡然嗎?

他也會有所觸動嗎?

林盞翻進被子裡,頭埋在枕間用力呼吸。

而後劫後餘生地翻身,盯著天花板緩著氣,嘴角卻不受控制地揚了起來。

好像是因為眼睛的形狀,自己的視線,也網出了兩彎月。

今晚要能做夢,祝所有可愛的人,都有一個好夢吧。

她餮足地閉上眼睛。

///

林盞第二天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就算齊力傑拔了一根她天價畫筆的毛,就算有一顆果凍顏料乾裂掉了,就算孫宏踢翻了她的水桶。

林盞始終報以微笑。

「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呢?」

接受到微笑的孫宏虎軀一震,趕快把拖把放回原位,逃也似的回了座位。

孫宏五官扭曲,問齊力傑:「林盞這樣……是不是沒得治了?」

齊力傑神情複雜:「我覺得她像入了邪教。」

鄭意眠默默挪了挪椅子。

林盞拿出手機,編輯一條信息給沈熄。

【我們快藝術節了,你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