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你媽。
陶枝想把桌上的書都朝他那張嘚嘚瑟瑟的臉上丟過去。
她沒想到自己這張神擋殺神的嘴也能有碰壁的一天。
還是自己把自己給繞進去的。
她尷尬得想鑽到桌子底下去, 一時間感覺自己說什麽都不對,說多了像狡辯,說少了是心虛。
乾脆選擇閉嘴, 抿著唇瞪著眼前這個逼逼賴賴不嫌事兒大的討厭鬼, 打算用眼神殺死他。
小姑娘一雙黑眸眼型狹長微挑, 板起臉來的時候確實有那麽幾分氣勢逼人, 只是紅紅的耳朵尖沒什麽說服力。
她凶巴巴地瞪著他, 那眼神看起來是惱羞成怒到恨不得把他給碎屍萬段了, 江起淮也毫不在意, 身子略往後懶懶一仰, 疏離冷漠卸去幾分:“還想弑君?”
陶枝:“……”
“你怎麽還沒完沒了上了,”陶枝整個人連帶著氣場一齊塌下去,沒好氣地說, “我這不就是一時口誤,你不要抓著不放, 咱倆都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江起淮點了點頭:“我怎麽知道你,畢竟對我的信這麽好奇。”
陶枝一噎:“我也瞎了嗎?”
“不要這麽詛咒自己。”江起淮說。
“……”
陶枝一口氣噎著差點沒提上來。
午休結束的預備鈴響起, 走廊裡傳來厲雙江和季繁說話的聲音,幾個男生抱著球吵吵嚷嚷地回了教室。
季繁一進門, 就看著陶枝人貼在江起淮桌邊, 伸著腦袋跟他說話。
陶枝抬頭看了他一眼,跨出椅子“唰”地轉過頭去:“我才不好奇,你自己留著慢慢欣賞吧。”
她動作幅度有點兒大, 坐下的時候還撞了一下椅子,江起淮的桌子被撞著又是往後斜著翹了一下,疊得高高的試卷和書往下滑了滑。
陶枝趴在自己的桌子上,憋著一口氣吹出來, 鼓了鼓腮幫子。
江起淮這個人,雖然性格非常垃圾,錙銖必較,小氣又討人厭,仗著自己學習好就肆無忌憚瘋狂裝逼。
但是長得確實還是有那麽點兒看頭的。
陶枝心不甘情不願地在心裡默默承認。
在加上成績好,永遠都是那麽一副冷淡理智高高在上的樣子,很有那麽幾分學霸男神的假象,會被小姑娘喜歡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陶枝在操場上都看到過好幾次他被別的班的女生主動搭訕。
但那只是她們沒有了解過他,只是被這個人極具欺騙性的皮囊所迷惑了。
而且高中生怎麽能早戀?
學生就是要以學習為主!
陶枝鼓著嘴巴隨手從桌上拽了本書過來,裝模作樣地看,然後左邊的臉頰被人輕輕戳了一下。
“噗”的一聲輕響,陶枝嘴巴裡憋著的氣兒全數吐了出去。
她轉過頭去。
付惜靈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睡眼朦朧地看著她,一根食指伸出來,懸在她臉頰邊:“你怎麽不高興了?”
陶枝愣了愣,直起身:“我沒有不高興啊。”
“哦,”付惜靈收回手,偷偷地打了個哈欠,“你看起來情緒有點低落。”
陶枝:“我打架打輸了。”
“……你什麽時候又去打架了。”
“就剛剛,”陶枝重新趴回桌子上,有些悶悶不樂地說,“是我技不如人,反應慢了半拍,讓對手鑽了空子有可乘之機嘲諷我。”
付惜靈一共也沒睡多久,算算這十幾分鍾的時間怎麽想也都不夠陶枝去打一架,她左左右右地把她看了一遍,還是問道:“那你有沒有哪裡受傷了呀?”
“有的,”陶枝說,“我心口疼。”
付惜靈大驚失色:“你心臟被傷到了嗎?”
“是的,”陶枝捂了捂胸口,神情認真,“它被言語重傷了。”
付惜靈:“……”
付惜靈的表情也跟著認真了起來,她哄著她:“那你要不要跟老師請個假,去醫務室看看。”
陶枝倒是沒想到還能有這麽一招。
去醫務室躺著總比在教室裡乾坐著蹭到下課好。
“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當然是要去的,”她從善如流道,“那你等我會兒幫我跟老師說一聲。”
她說著從桌肚裡摸出手機,又揣了幾塊奶糖,起身蹦蹦噠噠地出了教室。
季繁剛把校服外套脫掉,額頭上貼著張紙巾擦汗,一抬頭看見陶枝沒了人影。
“喂。”他抬手拍了拍付惜靈。
付惜靈轉過頭來。
“枝枝哪兒去了?”季繁問。
“她去醫務室了,”付惜靈說,“她說她的心臟剛剛被言語重傷了,心口疼。”
剛剛用言語重傷了某人心臟的江起淮:“……”
這小土撥鼠還真是無論什麽事兒都能見縫插針地用來作為逃課的借口。
心臟被傷了的陶枝在醫務室舒舒服服地睡了一節課才醒。
她從高一的時候就是醫務室的常客了,跟醫務室老師混得熟到不行,小姑娘必要的時候可以讓自己變得嘴甜又討喜。
醫務室老師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慣著她,象征性地聽了聽心肺,就由著她自己挑牀去裡間“休息一會兒”。
陶枝原本是想選最裡面的一張牀,進去的時候目光落在外側那張上,又看了看牀邊靠著牆的那輛醫務車。
她腳步頓了頓,蹦到外側那張牀上,拉上簾子坐好。
白色的簾子瞬間隔出一個封閉的秘密空間來,一股消毒水混合著酒精味和藥味在鼻尖彌漫開,切割出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小的私人世界。
陶枝地垂下頭,坐在牀上晃了晃腿,一只手探進另一只的校服外套袖子裡,指尖摸了摸之前被抓傷的手臂。
那裡的幾道傷這幾天薄的地方結痂脫落,大概是正在長新肉出來,稍微有一點點癢。
她輕輕地摳了摳,盯著白色的簾子有些出神。
突然之前好像也不是那麽氣了。
陶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她昨晚睡得挺好的,今天一上午也都沒有困,大概是校醫室的環境太過於安靜,她原本打算躺著玩一節課手機的計劃被打亂,直接抱著手機睡著了。
一直到下課鈴響起,她遮嚴了的白簾子被人唰地一聲拉開。
陶枝掙扎著睜眼開,剛睡醒的時候看得不太清晰,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站在牀尾,手裡拽著簾子。
她以為是校醫或者季繁,也沒在意,打了個哈欠開始揉眼睛,抬起頭來打算起身。
“傷養好了嗎。”江起淮的聲音從牀尾傳來。
陶枝揉眼睛的動作一頓,指尖蹭了蹭眼角,腦袋重新栽回到枕頭裡,閉著眼睛說:“內傷,非常虛弱,處於瀕死狀態。”
江起淮把另一半簾子也拉開了,半斜的日光灑在牀上:“那怎麽辦?”
“心病還須心藥醫,來都來了,你也別白來,”陶枝閉著眼睛筆直地躺在牀上,手交叉放在肚子上,一臉安詳地說,“就讓我罵一頓吧。”
江起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陶枝睜開眼睛:“你笑什麽。”
“我在想,你現在這樣躺著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江起淮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刻薄道,“腦袋旁邊應該再圍一圈白花。”
“……”
陶枝憤怒地從牀上一躍而起:“你看看你有多惡毒?我這張臉怎麽說也是個白雪公主。”
“行吧,”江起淮看了她一眼,讚同得十分勉強,“蘋果吐了起來吧,公主。老王找。”
陶枝本來是想繼續跟他對著乾的,但她被那一句“公主”給取悅到了。
她不情不願地爬起來,穿上鞋下了牀。
她慢吞吞地把睡得有些亂的牀整理了一下,枕頭擺正,出了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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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醫坐在外面桌前,正在看書,聽見聲音抬起頭,笑道:“睡醒了?”
陶枝眨巴著眼,一臉無辜地裝傻:“我這不是不太舒服嗎。”
然而校醫一點面子也沒有給她留,點點頭繼續樂:“確實,還睡挺香啊,我進去好幾次都沒把你吵醒,再睡一會兒都能打呼嚕了。”
“……”
被直接揭穿了的陶枝看了江起淮一眼,指尖抓了抓鼻子,小步跑出門:“校醫老師再見!”
江起淮跟在後面,關上了校醫室的門。
陶枝腳步很快,江起淮也沒有追她的意思,但他步子比她大很多,兩個人距離倒也沒有拉開,就這麽一前一後地往教學樓走,始終離著不遠不近的。
剛穿過室外籃球場走到小賣部前,後面忽然有人把江起淮叫住了。
陶枝下意識腳步一頓,轉過頭去。
李思佳從小賣部裡小跑著出來,臉紅紅的。
她手裡拿著兩瓶水,跑到江起淮面前,清了清嗓子,把其中一瓶水遞過去:“江同學,你要喝水嗎?”
江起淮垂頭,神情淡漠:“不用,謝謝。”
李思佳咬著嘴唇,訥訥地收回了手。
她懷裡抱著兩瓶水,猶豫了一下,磕磕巴巴地小聲問:“那個信……你看了嗎?”
這種場景,陶枝覺得自己應該回避一下。
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腳下就跟生了根似的,就這麽直勾勾地扎在了原地。
她乾脆直接原地蹲下,腦袋扭到一邊去假裝若無其事地看風景,一邊偷偷地聽著另一邊的對話。
“沒有。”她聽見江起淮說。
陶枝單手撐著膝蓋拖著腦袋,指尖敲了敲腮幫子。
一節課過去了,他怎麽還是沒看。
李思佳沉默了一下,還是努力地鼓起勇氣來繼續說:“沒看也沒事的,我就是……其實從你第一天轉學過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就……挺喜歡你的,”小姑娘臉漲得通紅,小聲問,“江同學你有沒有女朋友?”
江起淮沉默了。
他沒有!
陶枝一邊假裝看著對面男生打球一邊在心裡說。
沉默幾秒,江起淮突然開口:“你上次模考考多少。”
這個問題過於奇怪,陶枝愣了愣。
李思佳也愣了愣。
“六百八。”李思佳說。
她成績雖然沒有拔尖到數一數二的程度,但是也不差,每次考試在年級大榜上也都是能排上名次的,名字都在前面。
上次三校模考考題每一科都很難,她這個成績已經非常好了。
而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學習成績無疑就是最大的信心來源。
想到這兒,李思佳又多了幾分自信,補充道:“英語是年級第一。”
陶枝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她模考考了三百,這個分數比她高了一半,還多八十分。
人英語還是年級第一!
陶枝偷偷地用余光往那邊瞥了一眼。
學習好。
文靜靦腆。
長得也挺可愛的。
最後結論——完美女友人選。
她這邊有些出神地想著,就聽見江起淮說話了。
“還沒到七百。”江起淮嗓音冷淡,嘴上說著奇狗無比的話,語氣裡卻一絲敷衍也沒有,“我建議你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陶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