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之所以忍下怒氣,沒有大肆張揚,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不想這事被人知道了。此刻又被趙中芳點醒,氣得一把拂掃開案頭的香爐:“反了天了!你去告訴韓克讓,蒼山之行,不用裴家小賊去了!再讓朕看見他,朕饒不了他!”
“阿耶!我想他去!”
方才來的路上,趙中芳便千叮囑萬叮囑,叫絮雨等下見了皇帝,千萬不要多說,免得更惹皇帝生氣。
方才絮雨也是照著趙中芳的叮囑,一直忍著不作聲,此刻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上去開了口。
趙中芳目瞪口呆。皇帝臉色發青:“你說什麽?”
絮雨面帶笑,走到皇帝身邊,扶他來到坐牀旁。
“阿耶你坐下!”
皇帝陰沉著臉,不動。
“阿耶你快坐下!”絮雨拽著皇帝衣袖使勁地按。
女兒一撒嬌,皇帝怎還擋得住。終於勉勉強強坐了下去。
“昨晚的事,阿耶到底是在為那一樁在生氣?”
皇帝冷哼一聲:“你何意?”
“阿耶是在為裴二假傳聖意帶走我而生氣,還是為女兒和他在外單獨過了一夜而生氣?”
“隨便哪一樁!要不是……”
皇帝一頓,越想越氣,跳了過去,咬牙切齒,“十個腦袋,朕早也砍了下來!”
“阿耶你別只想著砍腦袋。裴二就一個腦袋,也不是銅鑄鐵澆的。”
她看一眼地上那又成狼藉的香爐子,“阿耶你用香爐都能砸破,他額頭如今還有傷在,阿耶你若真想砍,還用等到現在?他早就活不了了。如今他卻不但活得好好的,還能把阿耶你氣得成這模樣,不管阿耶出於何種考慮,說明你就是不想殺,舍不得殺。既然如此,阿耶你這麽氣,除了白白氣壞自己,還能有什麽用?”
皇帝定了片刻,僵硬地轉著脖頸,看向還趴跪在地上的趙中芳,抬起手指著絮雨,不敢置信似的,呵呵乾笑兩聲:“她的話,你聽見了?朕沒聽錯吧?”
趙中芳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噯了一聲:“老奴覺著,公主的話,很有道理。”
皇帝冷哼:“趙中芳你是她的人!她就算說朕是個糊塗蛋,你都覺得對!”
趙中芳急忙磕頭:“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所以啊。”
絮雨站了起來,一邊替皇帝捶著肩,一邊笑道:“阿耶,昨晚的事,你要是真的想不通,那就下令殺了他,此刻就殺!要是還不想殺,那就算了,自己生氣有何用?反正我是一點兒也不氣的。”
殿中安靜了下來。
皇帝慢慢閉目,坐著,一動不動。趙中芳繼續等了片刻,從地上爬了起來,走來,為皇帝除去靴子,輕輕將他雙腿搬到了坐牀上,接著,又小心地將人扶著躺下。安頓好皇帝後,看一眼絮雨,朝她暗暗點了點頭,隨即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殿內只剩下父女二人。
絮雨也不再了說話,只繼續跪坐在她皇帝阿耶的身側,為他揉捏肩臂。
“昨晚你們如何過夜的?他有無對你不敬?”
片刻後,絮雨忽然聽到皇帝甕聲甕氣地問。
她飛快看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依然閉著眼。
“阿耶你在想什麽?”絮雨埋怨。
“裴二郎君怎可能是那種人?我們住的那戶人家沒多余的屋,我想叫他睡屋裡,外面沒法過夜,他卻自己出去了,在外替我守了一夜。”
“他是我見過的最為純直的君子。阿耶你不好這麽想他的。”
“他是故意博你好感而已!天下男人一個樣,當朕不知嗎!”皇帝自鼻孔裡發出一道冷冷的哼聲。
“好,好,阿耶你說得全都對!”絮雨推著皇帝,“你讓他也去!求求你了!別生氣了!他假傳聖旨是不對,阿耶你方才罵得對,狗膽包天!下回叫他給阿耶你認錯,大不了阿耶你再拿香爐子砸他!砸他十個,一百個!他要是敢躲,我饒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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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他是色膽包天!”皇帝咕噥一句。
“阿耶你說甚?”絮雨沒聽清,追問。
“沒什麽。”
“去了那邊,不許再私下和他見面了!”
沉默了片刻,皇帝忽然說道。
“阿耶只有你這一個女兒。阿耶沒看準人之前,誰都休想接近你!”
第69章
趙中芳和載著小畫師的馬車一走,韓克讓便變了臉色。
他轉向立在近旁的下屬,目光上下掃他幾眼,冷冷道:“隨我來!”旋即大步來到城門附近一無人處立定。
裴蕭元沉默地跟從而上,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怎麽一回事?張敦義說你昨夜假傳聖旨,從他手裡帶走那畫師?”韓克讓開口便是質問,前所未有的疾言厲色。
在回來的路上,當思緒自昨夜那如脫韁的強烈情緒當中慢慢抽離回來,裴蕭元的頭腦隨之恢復冷靜之後,他便知自己犯下一個大錯,並且,已經做好迎接的準備。
他自己怎樣都是無妨。話是他說出的,事是他做過的。唯一叫他思及感到頗為歉疚的,是他的這舉動,或許會牽累到對他向來頗為照應的上司。
“是。”他承認,“屬下當時確實考慮不周。但事已做下,這就去向陛下領罪。該當如何,都是屬下應受的。陛下若遷怒大將軍,屬下自也會向陛下解釋清楚,一切都是屬下一個人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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