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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新郎都回不來,還怎麽成親?
盤兒聽完後, 直接說了句胡鬧。可轉念想想, 也能明白姚金枝的焦慮,想想蘇海今年也三十有多了, 這個年紀在大周還沒成家, 著實也罕見。
事情已經這樣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盤兒倒有心情去詢問挑的是那戶人家。
苗翠香道:「還能是哪戶人家?就是娘看中的那戶唄。」
說起來這裡頭還有個故事,只聽苗翠香的口氣,就知道她看不中這個姑娘。當然前提是選兒媳婦, 這也是爲何三家裡,她獨獨挑了另兩家當兒媳婦,捨了姚金枝看中的這個。
爲了這事,婆媳倆沒少鬧口角。
不過姚金枝也是個大度的, 心想當婆婆的挑兒媳婦, 得婆婆看中才行,她這個隔著輩兒的喜歡也沒什麽用,也免得以後鬧得婆媳不睦, 反而害了人家姑娘,遂就定了那兩家,後來給蘇海定下這個姑娘, 未曾沒有補償自己心願的想法。
因爲讓姚金枝來看,這姑娘是真好。
可讓局外人來看,却沒那麽好。
無他, 這姑娘年紀大,據說都二十了還沒出嫁,爹是都察院一個七品的御史。這麽低微的官銜,御史再是地位在朝中特殊,可只要不貪,家裡的情况就不可能太好,所以這戶人家也是挺窮的。
反正讓苗翠香如今的眼光來看,她是看不中這樣的人家。
對了,這位姑娘還是個喪婦長女。這裡就要扯到當下人衡量嫁娶的不成文的規矩了,五不娶之一,就有喪婦長女不可娶,無教戒也。
大意就是,從小失了母親,沒有人教養,這樣的人品行不可靠。
當初苗翠香之所以把這個姑娘給剔除了,就是反用了姚金枝說的買猪看圈的話,可把姚金枝氣得不輕,之後自然作罷,當然這是題外話。
其實這位姓鄭的姑娘,除了沒有母親,下面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弟妹,家裡就只有一個爹。鄭御史在朝中小有聲望,也是個直言敢諫的xin格,家中有一套小兩進的宅子,一家人也是和和樂樂。
當初姚金枝之所以會和鄭姑娘結緣,就是有一次她上街,車夫趕車不小心撞到了對方。
按理說,換到一般人都會不依不饒,或是見蘇家富貴,就要攀附而上,又或是訛詐一筆。
可人家也就讓姚金枝送到醫館去包扎了傷口,之後就要自己回家了。還是姚金枝實在過意不去,不光把人送了回去,之後親自還上門送了些補品藥材什麽的。
當時鄭御史也在,堅决不收。
爲此還跟姚金枝生了口角,要不是姚金枝能言善道,東西就要拿回去了,後來姚金枝把鄭御史說得一陣氣堵,之後就成了鄭家的常客。
這些事之前苗翠香就跟盤兒說過,所以盤兒一聽大嫂這般口氣,自己就對上號了。
原來是那家啊。
「娘既然和對方認識又熟悉,和對方家裡講一講,應該可以把婚期往後延一延。」
「延倒是沒什麽,鄭家那邊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不是娘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一面怨小叔成天耗在邊關,又氣他運氣不好回不來,拖累了人家姑娘跟著丟臉,畢竟事情都定好了。」
說完,苗翠香又道:「娘娘也別跟著著急,我就是來跟您把事說一說,讓您心裡有個數就行。」
「那毛蛋的婚事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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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苗翠香一口一個毛蛋鐵蛋的叫著,盤兒現在也跟著叫習慣了,一時改不過來叫人大名。
「毛蛋的婚事自然拖不了,娘也說了,就不等小叔了。不過這事不能跟他說,等戰事停了就得讓他回來,鄭家這邊還等著呢。」
蘇家這邊的想法雖好,但戰事却沒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形式。
這次是韃靼人和金人一同集結兵力襲擊邊關,似乎雙方早已有了默契,甚至不用人過多猜想,就能得出一個雙方暗中早已有了勾結的事實。
宗琮待在乾清宮的時候越來越多,每天朝堂上和京中的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邊關的戰事。
有捷報傳來,朝裡朝外自然一片樂呵,可若是有什麽不好的消息傳來,或是哪兒戰事失利,氣氛自然一片低迷。
就連宮裡的太監宮女們,這些日子也都對戰事上心得很,因爲戰事如何很大程度就反應著上頭的主子心情是好是壞。
想想,陛下都不高興了,誰敢高興?自然是低著頭做人,都老實消停些吧。
這種情况下,自然是不適合辦喜事的,所以蘇家就和對方商量了一下,把婚禮往後拖一拖。
八月中秋,宮裡沒有擺宴,也沒心情擺宴。
當時遼東一帶接連失陷,薊州首當其衝,薊州背後就是京城,天子守國門可不是說假的。
與此同時,宣府、大同都陷入戰火之中。
金人在攻占了遼東後,沒有停下來喘息,又集中了大半兵力攻打薊州,同時剩餘兵力聯合韃靼人和一些其他小的部落則集中在宣府大同的方向。
八月二十,榆林關被襲擊,進入緊急備戰狀態,也就意味著只有太原可以支援各處。諸如寧夏鎮,固原鎮等幾處重鎮,因距離太過遙遠,都是鞭長莫及。
偶爾零星有小捷報傳來,可薊州形式不容樂觀,自然也讓人高興不起來。
九月初七,大同傳來捷報,已擊退了圍守大同多時的敵軍,同時斬傷斬首數千,敵軍所剩餘部涌往宣府方向,大同和太原兩處已集結兵力支援宣府。
當時宣府已經陷入四面受敵的狀况,大同和太原有援兵到來,顯然是解了燃眉之急。
之後形勢是一片大好,接二連三有捷報傳入京城。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大同總兵蘇海深陷敵人重圍,可能已重傷身死或是被擒。
消息傳入京城,一片嘩然。
緊接著又有數個不好的消息傳來,宣府西路張家衝,中路葛嶺連接失守,現如今邊關軍中已隱隱有謠言流傳——
大同總兵蘇海可能沒有死,而是被擒了。
他被擒後爲了苟且偷生,背叛了大周,才會發生張家衝和葛嶺連接失守的事情。
*
宣府
宋明的臉漲得通紅,狠狠地砸了面前一個身形粗壯的漢子一拳。
「你別攔著我,我要跟他們理論。」
此人眉頭都沒皺一下,扶著宋明的肩道:「你現在跟他們理論又有何用,總戎(指主將、統帥)已經失踪了,現如今生死未卜,宣府這邊就剩你我,若連我們都被趕走,可就沒人能在這裡尋常總戎和傅將軍了,若他們真是陷入困境,不是連最後一絲救援的希望都沒了?」
「可你聽聽他們說的那些話,若是早知道來宣府以後會是這種情况,我們還不如就在大同安安穩穩坐等著看戲就罷……」
「休得胡說!就算不爲這些人,爲了宣府的百姓,爲了大周的百姓,爲了你是大周人,爲了陛下……」孟慶榮沉沉地壓了壓他的肩,安撫道:「這種時候誰都能亂,我們自己不能亂,誰都能慌,我們不能慌。」
宋明一身盔甲,盔甲上沾滿了灰塵和血污,顯然是已多日沒洗刷,他臉上也是紅一塊黑一塊的,若是此地有京中熟識他的人,定是認不出他來。
「我不跟你說了,你總會讓我忍、忍、忍,我這就帶人去找總戎。」說完,宋明就步伐極快地大步走了。
孟慶榮回身看著他的背影,沉沉地嘆了口氣。
誰也沒想到這回敵軍會虛晃一槍,這次金人和韃靼人勾結之事,其實邊關各處重鎮早已洞悉,之後敵軍的戰略布局,也無不是在如此昭示。
經過這些年的養精蓄銳,金人早已聚集了無數力量,甚至連縱橫草原的韃靼人,說白了也不過是金人的馬前卒。
金人在遼東一帶連番大捷,致使軍隊士氣十足,看似圍困大同和太原的是韃靼人,其實主要將領還是金人。
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被蘇海生擒的金人王子圖努哈的親弟弟耳必赫。
據說耳必赫和圖努哈兄弟情深,這次耳必赫會自請遠離前綫側移到宣府大同一帶來,就是爲了替圖努哈報仇。
因爲這個情報,所以當敵軍再度重演當年分兵攻擊之時,大同這邊料定必然是攻擊大同爲實,宣府爲虛。
誰知道恰恰相反,反而是宣府爲實,大同這邊是虛的。
先機就被這麽耽誤,雖然蘇海及時洞悉了敵人的陰謀,徹底擊潰了圍守大同多時的敵軍,宣府却已陷入一片戰火之中。
兩地距離不遠,自然是要守望相助。
爲了萬無一失,蘇海把大同近八成兵力留了下,繼續戒備。只帶了兩成兵力,及太原分派出來的援兵,遠赴宣府支援。
剛開始形勢還不錯,有了援兵,宣府駐軍終於有了喘息的空隙。雙方匯合後,又反攻開始收復被攻陷的失地,可蘇海却在青邊鎮遭遇敵人陷阱後失踪了。
同時失踪的還有傅磬。
如今兩人是死是活誰也不知道,軍中却已開始流傳蘇海已叛國的消息,爲了這件事,大同的人和宣府的人打了數架,差點引起軍中嘩變。
爲此,宣府總兵施淄只能遣離大同兵,僅留下孟慶榮和宋明帶了不足五百人留在此地。
想到這裡孟慶榮收起愁容,轉爲一臉冷肅。
不管如何,他是一定要找到總戎的,且剩下的人絕不能再生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