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敏樂公主
蕭韞之抿了抿唇,走到了大長公主一步開外的地方。
滿朝文武,便這般見著向來深居簡出的大長公主克制著激動的心情,仔仔細細地瞧著蕭韞之,一邊看,一邊在口中念念有詞:“跟敏樂小時候長得極像,孩子,你的母親是誰?”
蕭韞之再次重複了一遍布方才對惠帝說的話。
“敏樂……”大長公主的雙眼濕潤,熱淚盈眶,不由得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蕭韞之回答:“回大長公主,我今年剛過二十。”
大長公主又哭又笑,“是了,也該是這樣的年紀,你的母親,可曾與你說過,你外祖家的事情?”
蕭韞之道:“不曾說過,半句不提。”
大長公主拉著蕭韞之的手,看著惠帝道:“陛下,這一定是敏樂的孩子。”
“這一定的敏樂的孩子,上天憐見,讓敏樂自小離宮,從未享受過皇兄的疼愛,也從享受過一個公主可享受的平安富貴生活,如今,卻將她的孩子,帶到了我們的面前,這一定是敏樂的孩子,他與小時候的敏樂,長得極為相似。”
大長公主說著便算了,還問惠帝:“陛下,你瞧瞧,是不是,是不是與敏樂長得極為相似。”
惠帝笑了笑,“仔細看,倒是有兩分相似。”
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
但大長公主一句話出來,卻讓太子和銘王心中松了一口氣,怕只怕,這位,是皇室的血脈,與惠帝有著超乎尋常的關系,畢竟,作為朝中最有實力的兩位儲位的人選,他們都曾知道一則秘聞,皇室有血脈遺落在民間。
而這些年,惠帝一直在暗中尋找。
這個不確定的因素,是他們極大的威脅,如今,蕭韞之不是那個人,便一切都萬事大吉。
只是,敏樂公主,無論對於銘王還是太子而言,都是一個存在幼小的記憶之中的名字,若非如今有人提及,幾乎不會被任何人想起,包括朝中年紀低於五十的臣子,幾乎也不知道這個名字。
或者說,一個封號。
但老臣們卻都曉得,敏樂,這位特殊的皇室公主。
此乃先帝與其第一任皇后的女兒,也是先帝一朝,年紀最小,最得先帝寵愛的孩子,只是,先帝的皇后王皇后在驚嚇之中生下了敏樂公主,導致皇后身體受損,公主也具有體弱之症,曾被斷言,不能活過六歲,為此,先帝曾耗費人力,務必求能救公主一命的法子。
國寺大悲寺的老方丈想出了一個化解之法——公主需養在民間,納百家福而長。
一開始,先帝是不舍得的,畢竟瘦瘦小小的一個孩子若是養在宮外,如何舍得,並不聽老方丈所言,結果,敏樂公主一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昏迷將近七日,差些沒了性命,最後匆匆送出宮,養在宮外,才幽幽醒來,自此之後,先帝心有余悸,不敢再將公主養在皇宮,先是養在了宮外的大悲寺,卻在六歲那一年,又生了一場大病,老方丈再次想出一個化解之法,公主需遠離京城,走山越水,方能長壽。
自此,敏樂公主徹底遠離京城,再也不曾入京,朝中,自然也漸漸忘記了有這麽一位公主的存在,直至先帝駕崩,亦不曾見過公主回京。
當然,彼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先帝的兒女之中,還有這位公主的存在,甚至不少人覺得,公主已經死了。
畢竟誰都記得,公主一出生,陛下便大費心思求長命之法,大悲寺的老方丈歲道公主養在宮外方能長大,但一個金枝玉葉的小娃娃,身體又不好,又養在宮外,飲食居住皆不如皇宮,如何能活下去呢?
大約,還記得當年那個年幼體弱的小公主的,便只有大長公主這樣一生無兒無女,又是先帝的胞妹的人。
哪怕,敏樂公主的親兄長,那位在大悲寺的思過塔中幽禁二十年的人,大約也不曾記得有這個人的存在了。
惠帝的印象中,自然也沒有多少敏樂公主的記憶,沒有多少這位在輩分上,可稱為他的堂妹的公主的影子,之所以在見到那一枚玉佩的時候,反應如此之大,只因這是先帝的一個孩子,而蕭韞之若是敏樂公主的女兒,便是先帝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親血脈。
也是思過塔中的罪人逆王的嫡親妹妹的孩子。
大長公主想到這裡,再想想蕭韞之便是擊登聞鼓的人,不由得臉色大變,幾乎要跪下來:“請陛下網開一面,本宮二十年來,不曾求過陛下一次,只求陛下,看在本宮的份上,放過這個孩子,不追究其擊鼓之罪。”
惠帝趕忙攔住大長公主:“康寧姑姑說的這是什麽話,他既手持敏樂的玉佩,便是敏樂的孩子,此事,朕會立刻派人去查探虛實,核準身份,豈會處罰他,他若是敏樂的孩子,便是朕的侄子,說起來,還需叫朕一聲皇伯伯,此次擊鼓,不但無罪,還將立大功。”
大長公主卻道:“這一定是月兒的孩子,本宮一聲無兒無女,月兒小的時候,本宮便將她當做自己的孩子,若是這是敏樂的孩子,便是本宮的孩孫。”
大長公主說著,神情慈愛又柔和的看著蕭韞之,也不管蕭韞之是否從整件事情中反應了過來,急切地懇求惠帝道:“請陛下讓本宮將這兩個孩子帶回府中。”
惠帝有些為難:“此二人身份尚未確定,何況,大理寺仍有案子審查,此後將會不時傳喚他們。”
大長公主道:“陛下盡可傳喚,這兩個孩子此番進京,擊登聞鼓,上金殿,必定危險重重,也受了極大的委屈,請陛下讓本宮將這兩個孩子留在公主府中。”
惠帝似乎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而後才答應了大長公主的請求:“既然姑姑如此說,朕豈有不準的道理。”
大長公主顯得心情非常激動得到了惠帝了應允之後,在朝臣一陣驚訝的、懷疑的目光之中,滿臉喜色地帶著蕭韞之和雲莞離開了金殿,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孫兒一般。
至此,已是未時末尾,朝會終於結束。
惠帝面帶笑意地送著大長公主離開,神情嚴厲地著令大理寺徹查桃花江修築之事,而後匆匆散朝,回到禦書房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密旨傳往南方,著令姚青山調查蕭家以及蕭家已故長子蕭鶴及其妻子。
與此同時,因著惠帝態度轉變,決定徹查桃花江,太子驚慌失措,散朝之後,急切趕往禦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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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王則顯得非常得意,對太子道:“這兩位小民,是我朝第三位擊登聞鼓的百姓,卻是第一個白衣之身,多虧了這兩人,才讓生活在京城錦繡繁華之中的我等,看到了南方災民的情狀,糾察貪官汙吏,實在是勇氣可嘉,太子皇兄,你說可是?”
太子雖然已經年過三十,是惠帝最大的孩子,但是,不知是何緣由,他的脾性,甚至無可與韜光養晦多年,近幾年才露出鋒芒的銘王相比。
聽到銘王這樣的話,忍不住諷刺了一句:“你又何必得意得太早,以為自己萬無一失了麽?”
銘王故露驚訝:“太子皇兄這是何意?”
太子自知失言,面對銘王笑銀銀的幸災樂禍的神情,心中憋不下一口氣:“白衣之身,哼,指不準,將來這位站在你我的面前,與你我也差不了多少。”
說到這裡,太子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何況,你想想今日父皇態度的轉變。”
說到這裡,太子成功地看到銘王面上笑意漸收,越發感到被嗆了回去的痛快,不再多言,急忙往禦書房而去。
禦書房裡,秘旨剛剛發往南方,惠帝問張達:“你可覺得,他是敏樂的孩子?”
張達搖了搖頭:“回稟陛下,公主小時候還在宮中時候,奴才無福見過公主,實在難以決斷。”
惠帝哼了一聲:“朕倒是覺得,這個事兒十有八九。”
他喃喃自語道:“只是不知,這個孩子的出現,到底是意外巧合,還是有意而為之。”
敏樂公主確實不太引人注意,二十年前,惠帝初登位之時,也曾在短時間內查找這位公主的下落,但也沒有盡了十分的心思,畢竟她是先帝唯一的孩子,雖然那時幾乎已經無人記得這位公主,甚至覺得她已經不在世上了。
自然,惠帝也沒有大范圍仔細地查找,不曾想,二十年後,這塊代表著先帝的子女的玉佩,橫空出世。
惠帝想了想,道:“安排一些人,瞧瞧那蕭韞之,事無巨細。”
張達微微斂眸:“是。”
“陛下,太子還在禦書房外求見。”
提到太子,惠帝的臉色便不太好:“哼,廢物一個,有本事做事,卻沒本事將尾巴抹乾淨,還來見朕做什麽,不見。”
說完了這個事,他繼續道:“你傳人去跟大理寺卿說一聲,該查的人,不必忌諱。”
作為惠帝的身邊人,張達知道,這個所謂該查的人,便是國舅,如今的皇后的胞弟,也是當年的河道總督,如今皇后母族依舊勢大,是在背後支持太子的主要力量。
他恭恭敬敬地應了下來。
禦書房外的太子,遲遲不等到惠帝的召見,心中越發焦急,在第三次被小黃門告知,陛下不見之後,終於離開禦書房,往皇后寢宮而去。
另一邊,被大長公主帶離了皇宮的雲莞和蕭韞之,坐上了大長公主府的馬車。
馬車上,大長公主滿臉慈和,一臉微笑地看著兩人,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雲莞和蕭韞之的身上,當然,大多數時候,還是放在蕭韞之的身上,好像在仔仔細細地看著什麽,只是面上微笑慈和的表情,實在讓雲莞心中難得感到忐忑和不安。
倒是蕭韞之,好似渾然不知一般,任由大長公主打量。
直到快到公主府了,大長公主才輕歎一聲:“你長得也有幾分像你舅舅年輕的時候。”
說完,大長公主想起了什麽,眼神黯淡了幾分:“罷了,不提這個。”
她目光憐愛地看著蕭韞之,“好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
蕭韞之道:“大長公主如何肯定,我便是敏樂公主的孩子?”
換句話說,大長公主如何確定,他的母親便是敏樂公主。
大長公主握著手中那塊玉佩,道:“這塊玉佩,是我親自替你母親選的,上邊的修痕,是我親自著人修補起來,玉一定是你母親的玉。”
說到這裡,大長公主又緩緩笑了:“何況,我一見到你,便如見到你母親一樣親切,錯不了的,我雖然三十多年未曾見過你母親,但小月兒在本宮的腦海裡,樣貌依舊清晰,她是本宮最疼愛的小侄女,本宮不會認錯。”
蕭韞之不置可否,他並不覺得,自己長得跟母親很像,以至於能讓三十年未曾見過母親的大長公主一眼便能從他的身上,看出母親的影子。
蕭韞之心中有些猜測,也許,這位深居簡出的大長公主,依舊如年輕的時候那般聰慧,或許,她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麽。
很快便到大長公主府了,公主府內的人並不多,大長公主帶著蕭韞之和雲莞進門,便立刻有婆子迎了上來,大長公主簡單地介紹了蕭韞之的身份,雖然惠帝還沒有調查出結果,但大長公主言語之中已經認定了蕭韞之便是離宮三十年的敏樂公主的孩子。
府中年長一些的嬤嬤聽到這個消息,面色竟也非常激動,熱淚盈眶地看著蕭韞之,不斷喃喃上天保佑之類的話,大長公主一通吩咐,今後,便將蕭韞之當做府中的小公子來看待,是大長公主府的孩子。
待吩咐完了這些,又讓人去收拾了一間院子給蕭韞之和雲莞居住,而後才拉著兩人坐下來:“你們與本宮說說,此次擊登聞鼓所謂何事?小阿莞,你們是何關系?”
蕭韞之道:“阿莞是我下了聘禮定了親事未過門的妻子。”
雲莞莞爾:“正是如此。”
大長公主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不由得笑了,打趣蕭韞之道:“你這樣著急,害怕本宮會如何不成,來,與姑奶奶說說,上金殿的事情。”
蕭韞之與雲莞對視了一眼,而後微微皺眉:“大長公主本次上金殿,可真是為了救阿莞而來?”
大長公主聞言,慈祥和藹的面色,幾乎不曾有任何變化:“自然是,本宮將你們當成小輩,小阿莞於本宮有救命之恩,本宮自然要護著她的,你是小月兒的孩子,便是本宮的後輩,皆是本宮疼愛著的人,你們只需記住,無論如何,本宮都將你們當成自己的親孫兒一般疼愛,沒有本宮的同意,誰也不能傷你們分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