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五個字,卻讓她眼眶一熱。
原來過了這麽久,即使再怎麽努力壓製,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在看到這幾個字的瞬間,還是本能地,會視線模糊。
還是不得不承認,媽媽離開人世,已經四年了。
她之所以會和顏文棟吵架,也是因為媽媽。
那個躲在被子裡泣不成聲的小姑娘彷彿就出現在昨天,閉上眼好像還是會回到那天的畫面,她哭到抽噎,連胸口都是疼的。
她到現在仍舊無法完全接受,還是會刻意壓製和媽媽有關的一切記憶,每當快想起來,就強迫自己想一些別的。因為只要記起,就會流淚。
媽媽說,不希望看到她哭。
於是她就強忍著,讓自己努力變得和媽媽期望的一樣,積極又樂觀,堅強又堅定。
但再堅強的人也有軟肋的。
媽媽就是她的軟肋。
她還記得在上個劇組拍戲時,重新走進校園,站在樹下時,她是那麽、那麽地想回到無憂無慮的十六歲。
因為那時候,媽媽還在。
她眨掉已經湧出的眼淚,連打字都有些遲緩。
想到媽媽,會變得難過,可也會變得柔軟。
她說:【我也很想她。】
【因為太想,所以沒辦法原諒。】
頓了半晌,顏宗說:【過年爸不會帶那女人回來的,他知道上次你們為這事吵得很厲害。】
是啊,吵得很厲害。
厲害到她當時可以什麽行李都不帶,說走就走。
只因為畢業的時候,顏文棟帶著一個女人出現,說要介紹給她認識。
說如果她同意了,再介紹給哥哥們。
畢業的喜悅瞬間跌至谷底,她的大腦拉響警報。
顏漫知道,他身邊這麽久沒有女人出現,這個見面,也並非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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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介紹的下一步是什麽,顏文棟說,如果你們都能接受,我會試著讓她和你們相處。
這話說得再明顯不過,當晚的餐桌上,二人對峙間,她幾乎是一刻也不能等地問:如果相處正常,下一步,她是不是就會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
顏文棟性格強勢,聽不得她用這樣的語氣講話,彷彿自己的決定和選擇被質疑,他斥問她在鬧什麽脾氣,又為什麽要擺出一幅這樣的態度。
他不知道她根本不是在鬧脾氣,而是她難以置信,母親那麽多年陪伴的光陰,竟然可以在動動手指間就被抹滅掉。
她還在悼念,而母親的愛人,已經想要抽身了。
二人很快因為意見不合爭吵起來,幾句過後,她選擇從家裡離開。
她要的態度很簡單,顏文棟道歉,並且不再有任何再娶想法,否則她不會回去。
但是這麽久了,顏文棟好像也都只是固執地認為,她一直在鬧脾氣。
一個嬌生慣養被寵壞的小公主,因為生活沒有達到極端理想化,而發出的脾氣。
因為在鬧脾氣,所以不用解決事情的本身,只需要勸一勸她,就好了。
或許連顏文棟都不會知道,媽媽兩個字對她的含義。
屏幕對面,顏宗又和她說了會兒話,說讓她開心點,他再勸勸爸。
這件事的始末顏漫並沒說過,他們所有的了解都是從顏文棟那裡知道,而她不願多提,站在哥哥們的立場,她也明白他們的擔心。
可或許他們也不知道,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溝通,就能解決的問題。
顏宗說:【總歸,哥哥們都是希望你過得好。】
顏漫放下手機沒有再回,拉開陽台的門,竟聽見了雪絨花。
一粒雪花應景地飄到她鼻尖。
她想起媽媽說,小時候她總是不肯睡覺,自己就會一遍又一遍地唱這首歌,後來她第一次上台表演,唱的就是這首歌。
不知道此刻是幻覺還是現實,然而還是難以自控地,再度想起那張溫柔的臉。
思念之中眼淚無需醞釀,她輕而易舉地泣不成聲,顏漫趴在欄杆上,卻用力捂住嘴,不敢哭得太大聲,怕媽媽看到,又會心疼了。
可這晚還是做了很長的夢,回到有媽媽的時候。
夢裡她真的回到無憂無慮的十六歲,媽媽好愛她,周末回家會給她做愛吃的菜,會給她煮自己發明的湯,無論發生什麽都是先護著她,有媽媽在,她好像永遠什麽都不用擔心。
又從夢裡哭著醒來。
天還沒亮,她抵靠在牆邊,眼淚像流不完一樣從眼眶裡滑落,可是媽媽不在了,她再也不是幾滴眼淚就能換來一把糖的小孩了。
她還記得,六月十一號,是媽媽的忌日。
也只剩幾個月就要到了。
這些年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若不是顏宗提起,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是沒愈合的傷疤,碰一下都覺得疼。
當時離開走得太急,很多東西都沒帶,住在家時處處都有母親的氣息,可現在離開了,想她的時候,也該找些東西陪伴。
媽媽留給她的東西,她都封在了櫃子裡,沒讓人碰過。
思念泛濫,顏漫忽然很想拿一只媽媽縫過的小玩偶,感受她曾經的氣息。
上午沒有工作,顏漫戴好帽子和口罩,叫車回了趟家。
她之前說,顏文棟不改變自己的決定、不道歉,她就不會再回來,今天只小小地破個例,她依然沒有和解也沒有原諒他,拿完媽媽留下的東西,她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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