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扇巨翼遲一步落入水中,七彩斑斕的顏色慢悠悠掠過頭頂,漂往下遊。
不是顏喬喬那種醜陋的綠蝠翼,也不是如殿下的道意那般霸道的黑金翼,而是……花燈節上慣用的雙飛彩翼。
亂卷的水波映上了炫麗色彩。
顏喬喬看得有些癡,不覺便忘記屏息,嗆了水。
徹骨的寒意從肺腑浸入骨子裡。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落水了。
她急忙摁下咳意,騰出一只手,一把薅住懷中的金磚和神諭,以免丟失。
河下波紋一蕩。
公良瑾帶著她逆水而行。
她抬眸看他,見他的側顏在模糊的水底更顯冷白,長眸眯著,薄唇向下緊抿,神情鎮定而堅毅。
潛遊片刻,他轉向河道左側,順著石壁浮入一處水下天然小洞窟。
“嘩啦。”
一雙大手握住她的腰,將她送上石岸。
他取出明珠照亮周遭,顏喬喬驚奇地環視四下。
石窟一丈方圓,壁上有不少細小的根須孔隙,空氣雖然算不得多新鮮,卻也不會感覺太憋悶。
“殿下……”
洞中有回聲,嗡嗡地響。
她有些羞赧,輕輕抿住唇,看他撐著石窟邊緣上岸,翻身坐在她的身旁。
“避一宿。”他道。
“嗯。”
她抬眸看他,見他眉宇稍蹙,神情微冷,若有所思。
雖說似有心事,他卻並未閑著,而是取出兩枚表面粗糙的紅色石珠,一下一下相互擦碰。
很快,這兩枚赤珠開始變得透明,一點點滲出暖紅的光芒。
暖烘烘的熱氣逐漸向四周氤氳,觸到濕漉漉的衣裳,立刻發出輕微的“滋滋”聲,蒸起一縷縷細小的白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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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刻,頭髮和衣物便恢復了乾燥。
他將兩枚熱珠扔到臨水處,避免濕意上岸。
心神松懈下來,顏喬喬忽然察覺自己渾身都不太對勁。
胸腔被“檀郎”的威壓震出隱傷,靈氣透支過度,寒意入體,還嗆了水。
她輕輕咳嗽兩聲,摁住不適,堅強地取出自己護了一路的珍貴之物,遞到他的面前。
“殿下,請過目。”
公良瑾垂眸:“……”
一塊雕著繁雜精致圖紋的金磚。
顏喬喬:“……”
她趕緊翻過一面,露出金磚底下的神諭來。
第73章 少皇不行
看著手中沉甸甸的金磚,顏喬喬感覺有些尷尬,試圖挽回尊嚴。
“殿下,”她艱難地說道,“我帶著它,並不是因為它值錢……”
他微微挑眉,忍下笑意,淡聲道:“知道。你只是用它增重,好追上半空中的神諭。”
顏喬喬恍然大悟,擊掌道:“沒錯!就是這樣!”
公良瑾垂眸淺笑,接過神諭隨手撥開。
眸光微微一頓。
片刻,公良瑾全無笑意地勾了勾唇角,將手中的金卷遞給顏喬喬。
她好奇地接過來一看,只見神諭上赫然浮著幾個金光凝成的字樣——
【來年冬末,公良不死,爾等俱亡。】
她怔怔睜大眼睛,腦袋回蕩著輕微的嗡鳴。
西梁邪神降下的神諭,與南越的巫祖之諭,簡直便是如出一轍。
——來年冬末,傾全族之力,滅公良。
——來年冬末,公良不死,爾等俱亡。
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手指不自覺地發顫。
她是再世重生之人,她清楚地知道,前一世,他們得逞了。
滅國之戰,正是來年冬末。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所謂的“神”,又是些什麽東西?為何他們如此默契,要做同一件事情?
豺狼虎豹,當真是亡我大夏之心不死!
顏喬喬默默攥緊了手中的金磚,渾身血液“嘩嘩”奔騰。
情緒激動之下,來自骨縫深處的虛弱、寒冷和疲憊更加泛濫成災,她的呼吸變得沉重,熱氣從骨頭裡冒出來,湧上腦門,熏得她微微搖晃。
公良瑾道:“莫怕。”
他的嗓音依舊清冷鎮定。
顏喬喬輕輕搖了下頭,抱緊金磚,抬眸看他。
東珠的光芒像月華,泠泠照亮不大的石窟。身側之人,凌凌皎皎,玉琢冰雕,像明月像清泉,像無情無欲的畫中仙。
他並未看她,微垂著狹長的眼簾,薄唇緊抿,若有所思。
眉間帶著些清冷困擾的思緒,並沒有要與她說話的意思。
兩個人,離得不遠,卻涇渭分明。
顏喬喬忽然便意識到,這一場鏡花水月,夢幻泡影,終究是到了頭。
她怔怔看著他,心中空落落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被“趙玉堇”縱容了這麽些日子,她都快要忘記君臣該如何相處了。
她抿了抿唇,身軀泛起更多寒意,腦袋陣陣眩暈,呼吸也帶上熱騰騰的腥甜。
大約是因為身體不適,心中有些難抑委屈。
她可憐兮兮地抱緊懷中的金磚,想著死在金血台頂的冰壺與檀郎。
那只白螳螂一定沒想到,許喬和趙玉堇,根本不是真夫妻。
思緒忽然頓了下。
她記起,殿下原本已經懶得理會冰壺,卻因為她多說了一句話,而被他返身滅口。
——“你根本不是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