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源瞬間啞巴,呆望鳳兒像等先生訓話。鳳兒又打量他幾個來回,湊近鼻子嗅嗅後,成竹而狡黠地說:“怪不得你年紀輕輕鑽技院不怕人笑話,敢情你雖沒娶正妻,侍妾或陪房至少有二了。”
蝶園果真不一般,花魁有點本事,看看聞聞就知他妻妾幾何,真真驚了胡之源,“你怎知道?!”
“你身上有至少沾過兩種香膏,是貴族大家人婦方能用得起的,且為妾室所用而非正房規製。你手上扳指是鴛鴦環,未婚娶的男子不會戴,腰間的雙鯉香囊為女子繡給丈夫佩戴,意求多子,可繡工針技明顯出自兩人之手。”
胡之源瞄了眼腰下香囊緊皺眉頭,放下貓扯袖子揪頭髮使勁兒聞,確有淡香入鼻。
他安靜無話的樣子比玩鬧時可愛得多,鳳兒有心逗趣,“看你唇紅齒白一臉不操心的滋潤樣,想必她們懂事省心,不給你添煩惱。平位妾室大多好爭風吃醋,你家的倒反過來,她們一同繡製香囊贈你,你乖乖戴著,大抵你也從不厚此薄彼,若沒猜錯,這二人是家裡做主配給你做妾的。”
胡之源依舊沉默,貓也不玩了,鳳兒擺著大人的譜兒,嘴裡揶揄:“如此看來,你不像個不懂事不聽話的。你一碗水端平,說明不偏愛任何一位,兩個都容下了,多一個又怎樣,何苦抗婚惹家人大費周章捉你。”
“一碗水端平容易,一生摯愛難覓,我正妻位子是留給心愛之人的,不想被父親用來做交易,我也不想當工具,身不由己。”
“這世上誰不是身不由己,人各有命,生來注定,你沒得選,我也沒有。若你娶了那女子,真的對家族有大益,那你就該娶。身為大家公子,擔這種責任太平常,有何不滿跟父親商量嘛,逃避乃懦夫所為。再者說,人家姑娘招你惹你啦,你這一抗婚,指不定多少條舌頭編排她呢,多坑人。”
鳳兒小嘴一通叨叨,把胡之源說得一會醍醐灌頂一會雲裡霧裡。這算他二人正式初見,她怎會擺出這開導架勢,說這老多的話。
“你……為何與我講這麽多?”
鳳兒也剛剛察覺到,面對一個幾乎陌生的狂徒,她話是有些過量。
“在技院討生活的,哪個不是慣會說話哄人,我看你不快活,哄哄你罷了。”
胡之源小白眼一翻,又抱過貓順毛,小聲嘟囔:“哄我?我怎麽覺得你在訓我。”
鳳兒臉一臊,還嘴道:“你把我嚇個半死,我還不能訓你兩句?貓不借你玩了,還我。”
說著她伸手去搶貓,胡之源一聲哎呀,“還就還嘛,手那麽重作甚,這貓不出幾日就生了,你小心著點。”
貓何時又懷的崽,鳳兒完全不知,也看不出來,經胡之源一提點,才發現它一身白毛下藏著粗圓的肚子。
“你看這兒”,胡之源把貓放仰,撥開下腹絨毛,指著粉嫩嫩兩排小肉珠,“母貓的奶頭變大呈粉紅色,十有八九是有崽了。”
鳳兒被勾起好奇,低頭觀察起貓的乳頭來。兩聲叩門響過,錦哥兒在外面喚了聲,便開門進來,打眼就見二人腦袋抵在一塊,好似一對頑童在鬥蟋蟀。
“錦哥哥快來看,我們又要有小貓玩啦!”鳳兒興奮喊著錦哥兒,他一臉驚詫,不為貓的事,而是沒想到四公子在這裡,正笑呵呵陪她逗著貓。這幾天她一直悶悶不樂,此刻臉上卻笑意燦爛。
錦哥兒不知該不該高興,能讓鳳兒再露笑顏是好,可上回她接連情緒低落,讓她開心的是謝不懂,他不是好人,這個四公子也不好說。
正事不能忘,錦哥兒做個禮,“夫人現下可以見客了,小的帶四公子過去。”
胡之源躥高起身,“甭麻煩,我認得門!”
不用麻煩更好,反正錦哥兒也不想管他,等他出去,忙關門問鳳兒:“他怎麽在這兒?”
鳳兒一聳肩,“我哪兒知道,突然就衝進來,像要劫人一樣”,說到這她笑臉一邪,小手做抓捏動作,腳下還一踩,“好在影士及時出現把他摁住,不然我就再賞一腳讓他變四公公!”
“你見著影士了?”
“對啊,頭回見著活的,不知他姓甚名誰,就看神秘兮兮一身黑,半張面具擋著臉,倒是怪聽話的。”
如此錦哥兒放了一半的心,有他看著,鳳兒必能逢凶化吉。
“應是影七,蝶園最得力的影士。”
“身量不錯,就是不知長什麽樣,他好看嗎?”
“挺好看的,影士行蹤隱蔽,難見真容,影七的樣貌我也只見過屈指可數的幾次。”
錦哥兒委實不解,這胡之源到底使了什麽高招,此刻的鳳兒整個人都明亮不少,甚至有閑情關心影士好不好看。趁她情緒尚可,錦哥兒試探著問:“影七再好看也比不上公子半分,今日公子難得在歡喜廳迎客,我陪你下去看看他吧,你倆總不能這麽僵下去。”
想到公子,鳳兒眼神登時黯淡一半,踟躇幾恍後,還是搖了搖頭。如此錦哥兒也不好再勸,心急歸心急,可這二人心裡的門檻築得正高,硬邁興許抻到腿,只能看誰先讓一步,願意給對方修台階下了。
錦哥兒決定聊點旁的,“今日將軍來看你,怎的只坐那點工夫就走了?”
“他只是來跟我道個別,趕著去玉見島呢。”
錦哥兒張嘴還未出聲,叩門聲響了,夫人的聲音傳進來,“鳳兒,是我。”
門開了,夫人款款入內,胡之源老實乖巧跟在身後。
“正好錦兒也在,我有事拜托你們。”
夫人要把胡之源藏在蝶園,讓鳳兒暫時留他在房裡,錦哥兒吩咐園子上下閉緊嘴,任誰來問都說沒見過這人。
她這請求嚇鳳兒一跳,“他留在我這算什麽說法呀?”
“就當他是長包客啊。”
“可我留客在這得先經母親同意。”
“放心,你娘那裡我自會去說。”
怎麽說夫人都是掌事,她的命令鳳兒不敢違抗,只得聽命,暫時收留胡之源。他倒大方,當著夫人面低眉順眼,夫人和錦哥兒前腳一走,後腳他就換了副面孔,嬉皮笑臉道:“嘿嘿,這下你我可要朝夕相處啦!”
鳳兒腦子正亂,看他這樣莫名來氣,手腳麻利拾掇利索自己,旋即要出門,胡之源緊忙攔著問:“你去哪兒?”
“下樓迎客!”
“我不就是客嗎?”
“你算哪門子客,既要藏身就老實呆著,跑出去讓人揪走,我可不管你!”
無奈胡之源只好放手,聽門砰地一響,鳳兒蹬蹬蹬下樓,留他獨自一人在屋裡與貓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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