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打開門,迎面就是一陣邪風吹來,吹得她的眼睛都盯不開。
郁齡眯起眼睛,下意識地朝前望去。
此時恰好月入烏雲,只露出一點痕跡,山谷裡的光線晦澀不明,不知從哪裡刮來的狂風吹得樹稍嘩啦啦地作響,原本寧靜的湖水在風中掀起一陣陣波浪,一些動物在草叢中若隱若現,行動間有些焦躁。
風中傳來了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昔日寧靜的山谷一下子變了個樣,教人感覺到不安。
郁齡感覺有些冷,等適應了那吹面而來的風後,她跑到院子裡,快速地在山谷中張望,首先便朝著夜裡奚辭一般會待著沐浴在月光下的地方,卻發現那一片山壁空蕩蕩的,沒有那如瀑的翠色藤蔓,也沒有那只坐在藤蔓上的妖。
奚辭不在山谷裡!
瞬間她就清楚地知道這點,卻仍是忍不住張望,心頭的不安讓她神經繃得極緊,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極大的不安中。
她站在院子裡的花圃中,呆呆地看著奚辭以往夜晚所在的地方,半晌有些惱怒地抿緊了嘴。
怨不得那只妖下午時在溫泉裡會那麼狠命地折騰她,借著這事榨乾她的體力,分明就是想要讓她睡死過去。
可惜她再累得恨不得睡上一天一夜,仍是醒過來了。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事情,平時沒事還好,要是真有事情,不用旁人提醒,她就會自己摸起來。
從小到大,這樣的直覺,讓她逃過很多危險。
感覺有點兒冷,郁齡低頭看了下,發現自己仍是穿著睡衣和室內棉拖,她直接轉身回了木屋。
木屋的燈亮了起來,成為這黑夜中唯一的目標。
藏在草叢中的動物忍不住都朝木屋的方向看過來。
【她怎麼醒來了?為什麼?為什麼?】一只毛刺是金黃色的刺蝟一臉抓狂地問。
【是、是啊?為、為什麼呢?】紅毛松鼠結巴著問,也是一臉懵逼,【阿、阿肥,你、你說呢?】
肥兔子抓著一根胡蘿蔔,一臉深沉:【這有什麼奇怪的?你們難道不知道這個人類是一個非常難懂兇殘的人類麼?不管她身上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都不用奇怪。】
周圍的其他小動物一臉瞻仰地看著它。
阿肥說得好有道理哦,怪不得時常被那人類掏了窩,原來他們已經混得辣麼熟了。
肥兔子抖了抖長耳朵,繼續裝B裝深沉。
【放心,她現在回屋子裡去了,沒事的。】一只小倉鼠樂觀地說。
【奚展王不在,我們今晚就要幫他保護這個人類……不過她聞起來真香,好想咬一口~蘇~】
【那是奚辭家的,不准咬。】刺蝟警告道。
肥兔子一臉深沉地說,【那人類雌xin可兇殘了,你們哪個不要死就去咬吧。還記得豬黑黑的下場麼?被奚老大吊打了一頓,到現在都怕著,還有……】它一連續舉了好幾個倒黴例子。
【還有你呢,你差點被做成紅燒兔肉。】刺蝟補充道。
肥兔子頓時破功,再也裝不了深沉,差點破口大駡。
這時,紅毛松鼠又結巴著問:【那、那、現在、怎麼、辦?奚、奚老大、不、不會、有、有事吧……】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的,周圍的小妖表示它們聽得真累,一條竹青蛇嘶嘶地道:【嘶,阿巴,你就少說兩句嘶,聽得好累嘶,你安靜地不說話就行了嘶。】
【對,你安靜地待著,我們不會將你當結巴的。】
【可它就是個結巴啊!】
【……】
紅毛松鼠頓時自卑了,抱著一個松塔默默地躲到黃刺刺蝟身後,默默地迎風淚流。
刺蝟勃然大怒,將自己縮成一顆刺球,就是一通亂滾,那些嘴踐的小動物被它碾壓得嗷嗷叫,紛紛給小結巴松鼠道歉後,刺蝟才像個大哥一樣,威風凜凜地重新舒展身體。
肥兔子抱怨地說:【阿刺,你又來這一套,我的胡蘿蔔都是你紮出來的洞,都不好吃了。】
【吃吃吃!吃不肥你!】刺蝟氣得大罵,揮舞著爪子:【現在奚辭那邊還不知道怎麼樣,會不會有危險,你們就只會躲在這裡嘴踐,小心我紮不死你們這群貨!】
一群動物頓時噤聲,不敢去撩它。
刺蝟的刺可不是擺設,當它縮成一個刺球不分敵我地碾過來時,比榴蓮還要可怕。
突然,木屋的門開了,小動物們抬頭看過去,發現原本以為回去繼續睡覺的人類這時候穿著整齊出來了,甚至手上還拿著一把鋒利的細長劍,那劍光在月光下閃爍著鋒利的寒芒,看得一群小妖們哆嗦了下。
肥兔子馬上鑽進了附近的兔子窩。
其他小動物也一窩蜂地散了,蹲在草叢間,隔著一段距離偷窺著這個人類。
然後就見那人類在草叢裡掏兔子窩,倒黴的肥兔子又被她掏出來了。
阿肥一臉懵逼地看著她,內心是崩潰的:為毛這裡那麼多妖,她總是第一個將它掏出來呢?難道就因為自己以前想咬她一口,她就記到現在?
人類好可怕好兇殘!
「阿肥,奚辭幾時離開的?外面危險不?」人類冷淡地問道,聲音十分冷靜。
阿肥裝死。
「我知道你聽得懂,不老實回答,我直接放血烤兔子。」
看到那細長鋒利的劍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來比劃去,阿肥驚恐地看著她,忙不迭地點頭。
一人一妖交流了會兒,郁齡終於弄明白現在的情況。
奚辭是從月亮初升時就離開了,準確地說,那時候她剛好累得睡著了,直到現在還沒回來。此時山谷外並不平靜,甚至可以說整個山林都不平靜,危險隨時可能會發生。
奚辭現在是在做什麼呢?
聯繫今天白天的事情,郁齡隱約有猜測。
她抿緊嘴,眉頭緊蹙,心裡十分擔心。
雖然奚辭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皮肉傷,行動自如,可他確實是受傷了。她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但必須回到這裡養傷,夜晚時還要變成那種邪惡的模樣,想來一定很嚴重。要是不嚴重,那些暗地裡的人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來找事,逼得他不得不離開山谷。
明知道他有危險,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這讓她心裡有些仰鬱。
見她沉思,阿肥趁機想跑,卻不想又被一只手拎住了。
「你覺得奚展王會在哪裡?今晚來的敵人有多少?妖、魔、人?」郁齡徒勞地問。
阿肥搖頭,它只是一只柔弱的小妖,都沒有成精呢,只能待在安全在山谷裡,對外面的情況是不知道的,要是跑出去,都不夠人家殺的。
郁齡也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蹲在草叢間,心不在蔫地看著山谷的方向。
不知蹲了多久,直到腿腳都有些發麻,她才站起來,開始觀察天氣。
今晚似乎是一個不眠的夜,連天氣都反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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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齡這一年來遇到的事情多了,也明白有時候天氣的反常一般是由於天地之氣的改變造成的,而造成這種的原因,與妖魔鬼怪的現形有關。
這山裡的天氣變化得非常明顯,連原本皎潔明亮的月亮都隱入雲中,顯然情況不太好。
就在她觀察天氣時,突然感覺到風中傳遞來的信息。
這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就像一種莫名的直覺一樣,讓她直覺地知道情況有變。
她抓著手中的細劍,狀似無意地站在湖邊看著湖面,直到感覺那東西接近了,突然暴起,長劍狠狠地揮了出去,身體往後仰,往斜滑去,避開了撲來的黑影,同時也刺傷了對方。
「啊——」
一陣淒厲的叫聲響起,郁齡就著朦朧的月光,隱約看清楚了潛進山谷襲擊她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不,應該是男妖。
金黃色的短髮,臉上是黃色的妖紋,一雙眼睛赤紅地瞪著她。
他的左肩膀血淋淋的,那一劍是郁齡全力一擊,加上這把細劍是一把鋒利之極的古劍,浸過符水,可斬妖除魔誅邪,對妖魔的殺傷力猶其厲害,是以對方傷得非常重。
對方也沒想到區區一個人類竟然能出其不意地將他傷成這樣,知道自己輕敵了,原本以為不過是個人類罷了,想趁著奚展王不在,將擁有妖蠱之身的人類吃了,卻沒想到對方會給他這麼大的見面禮。
郁齡見他神情猙獰地撲過來,明白自己先前出其不意地攻擊才有效果,現在讓她憑自己的能力對付這種已經成精的妖絕對不是對手,所以她在第一時間衡量完敵我實力,當機立斷跑了。
她朝著湖的方向跑去。
那妖撲了上來。
他的迅速非常快,瞬間手就抓到她的肩頭,尖利的爪子撕破了她肩膀上的衣服。
郁齡感覺到肌膚傳來戰慄的寒意,那種緊迫而致命的危機感讓她心臟都緊縮起來,甚至有一種下一刻,自己就會被那只鋒尖的爪子捅破心臟的死亡之兆,終於忍不住往前一撲,滾了過去。
被風吹得波瀾陣陣的湖面嘩啦一聲,水珠四濺,一條巨大的蛇尾掃了過來,將就要將鋒利的爪子朝人類心口插去的妖掃飛了。
水花有些濺到身上,郁齡卻不在意,飛快地翻身而起,也不管衣服都沾到了泥和水,扭頭看去,就見月光下的湖裡,一條巨大到可怕的巨蟒翻滾而出,光是那從水裡浮現的身體,就巨大到讓人懼怕。
蛇類陰冷的目光看著被它一尾掃飛的妖,嘶嘶地道:【金侯,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滾出去!】
金侯肩膀上血流如河,剛才巨蟒那一抽,讓他的妖骨都斷了幾根,面如金紙,吐了口血,強勢地道:「我只要這個人類女人,只要將她給我,我馬上走。」
【不行,她是奚展王的人。】水蟒嘶嘶地答道。
金侯冷笑一聲,強按下喉嚨的甜意,放緩了聲音說:「墨鱗,其實你明白,妖蠱之身代表的是什麼,她身上有妖蠱,妖蠱已經融入她的血脈中,只要吃了她,你將能化蛇為蛟,順利修煉成人形,成為新一代妖王,必不用再屈居於奚展王之下。墨鱗,不如我們一人一半,如何?」
水蟒看著他,沒有開口。
金侯自信地看著它,相信只要墨鱗心動,奚展王現在又被蒼琢絆住,一時半刻根本趕不過來,要帶走妖蠱十分容易。
半晌,水蟒說道:【妖乃天地孕育,蛻去原身,煉就血肉之軀,煉化成人形,逆天而生,本就不容於世,如再強求,反而不美。外物終究是外物,妖蠱只是傳說,況且已經和她的血肉融成一體,金侯,你何必強求?】
金侯一臉黯然,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金金快要死的時候,我求奚展王,只要讓金金喝了妖蠱之身的人類的血,就能救她一命,可是奚展王拒絕了,最後金金在我懷裡死了,她至今仍記得她咽氣的時候,有多痛苦……都是奚展王害死了她,害了我的金金……」說到最後,他一臉怨毒。
水蟒用蛇尖拍了下水,並不說話。
他狂笑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湖邊不遠處的人類,血紅色的眼睛滿是貪焚渴望,聲音變得低沉,像是來自地獄的佑惑聲,「墨鱗,你還記得蒼琢麼?蒼琢告訴我,妖蠱其實可以取出來的。你知道是誰將妖蠱封到她身上嗎?你一定想不到,是通靈一族的後人,傳說中已經滅族的通靈人!」
說到這裡,他的牙齒咬得咯咯響,神情變得癲狂,「沒想到曾經威風四海的通靈人竟然用這樣的邪法將妖蠱封到他的後人身上,就是為了破解後人的死劫,可惜通靈族人本就是逆天而生,竊取天地之氣,天地又怎麼會允許這樣的血脈流傳?不管多少年後,都會死,蒼天不會饒過他們!」
金侯說完,整個天地為之一靜。
水蟒的腦袋轉過來,蛇類陰冷的眼睛盯著湖邊的人類。
郁齡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她身邊圍著很多小動物,差點踩到它們。
她神情平靜,心裡卻亂糟糟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特別是金侯的話,裡面透露的信息,讓她有些心驚肉跳。
她想起在莫莊時,她爸爸問是不是鬼害死了她媽媽,鬼墓的守墓者說的話。
「那個女人,有人要她死!就算她逃過這一劫,她以後也逃不開,她命中註定是要死的。」
她當時問她是誰要她媽媽死。
守墓者回答:「我不能說,就算你們殺了我,我也不能說!」
誰是通靈人?通靈人是做什麼的?是誰將妖蠱封在她身上的?封在她身上的目的是什麼?
「墨鱗,怎麼樣?想好了麼?」金侯悠悠地問。
水蟒將目光收回來,嘶嘶地答道:【還是不行!】
金侯愕然,沒想到墨鱗竟然無動於衷,不禁急了,「墨鱗,想想你自己,你將會化為天地間唯一的蛟蛇,根本不應該屈居此地當一個守湖者!只要得到妖蠱,我們妖族不用再忌憚那些人類天師,不必為了遵守那狗屁的協議,被人類逼得一步步退讓,不敢以妖的身份出現在人類面前!墨鱗,想想這一百年來,我們妖被人類逼到什麼程度了?難道你不心痛……」
郁齡聽到這裡,忍不住為這金侯的口才鼓掌。
先是用妖蠱來佑惑水蟒,佑惑不成後,又用整個妖族的利益來說事,鼓動著水蟒作為妖的血xin,看來妖族的能人也不少。
她看著水蟒,並不說話。
水蟒仍是搖頭,它的身體隨著它的搖頭而晃動,蕩起一圈圈的波紋,說道:【我不管人類和妖之間的協議,既然它存在了,證明有存在的意義。這千百年來死在人類手中的妖不少,但死在妖手中的人類同樣很多,得了妖蠱又如何?人類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們製造出來的武器甚至可以毀天滅地,妖可沒這本事。殺了人類,難道妖就能稱霸星球了?傻孩子,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存在就是合理啊!趕緊去和奚展王認個錯,然後自己負荊請罪吧。】
金侯:「……」
小動物們:「……」
大家都被墨鱗的話弄得懵逼了。
只有郁齡沒聽懂水蟒的話,不過水蟒的動作她看懂了幾分,心裡不禁有些好笑。
金侯終於惱羞成怒了,可惜他打不過這條水蟒,又受了重傷,只能憋屈地問:「你堂堂一條蛟蛇,為什麼甘願當奚展王的走狗?」
【你還不是甘心當蒼琢的走狗?】挨著郁齡的刺蝟突然反嘴相譏,它是一只聰明的的刺蝟,這時候已經明白這件事情的始末。
奚展王因為修羅墓受傷一事,只要留心修羅墓的人都知道,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所以他們計劃了這次的事情,白天時殺了那麼多妖,又在附近的人類村鎮中幹壞事,就是為了引出奚展王,蒼琢親自出馬去對付他,金侯則趁機潛進來想捉走擁有妖蠱之身的人類。
蒼琢和奚展王是不死不休的勁敵,已經無法調解,蒼琢這次的目的應該是為了殺他。
而金侯,只怕是為了妖蠱罷了。
【就是啊,蒼琢那貨給了你什麼好處?】阿肥問道,其他小動物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