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發佈時間: 2024-07-29 15:59:51
A+ A- 關燈 聽書

後來的隊長變成了一個耍賴搶到球的小胖子,大家爭議說不服,但忘性大,憤怒來得快去的也快,又哄哄鬧鬧地認了命。

而自那之後,裴寒舟常常坐在離球場不遠的花壇邊看他們打球,書包平整地掛在身旁的雙杠邊,他仍舊一言不發,只是看著。

羅訊也提議過:“他已經來看我們打球好幾天了,要不要叫他一起來打?”

夥伴們只是不停搖頭:“人家想打球早就主動申請加入了,你看前幾天不是新來了好幾個嗎,他都看到了,沒來找我們肯定是不想。”

“他看起來好難接近啊,我們去找他也可能會被拒絕吧?還是別去了。”

“就是,說不定他戴著耳機在背單詞呢,羅訊你不要自戀了。”

直到兩周以後,羅訊終於忍不住,在中場休息時鼓足勇氣去問他:“你要和我們一起打嗎?”

少年說,“好啊。”

沒有猶豫和停頓,彷彿一直在等人問出這句話。

羅訊後來才知道,原來在那之前,每一次路過球場,他都是想要打球的。

也是後來才知道,很久之前接到那個球,他也是想要當隊長的。

他不是說不出口,也不是不擅長說,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麽樣表述和挽留。

他其實很好相處,也很好接近,只需要真誠和一點點的用心,就能打破他建造起來的壁壘。

二人很快熟絡起來,性格外向又擅長與人交往的羅訊,漸漸知道了很多大家眼中奇怪行為背後的秘密。

他父母的婚姻名存實亡,甚至每一次見面都毫不掩飾對彼此的厭惡,裴寒舟從小就知道,因此也漸漸學會了寡情和隱忍,不動聲色地像一個透明人,活在父母交鋒所觸不到的角落裡,方能避免被恨意窒息。

沒過多久,父母連表面功夫都做不下去,婚姻徹底破碎,他被送到爺爺和奶奶手中撫養成人。

小廈言情小說

能培養出裴樓的父母也絕非一般人,裴寒舟的祖父母並沒有傳說中的“隔代寵”,他們嚴格得就像一把衡量的鐵尺,時時刻刻將他的每個行為按照完美的要求丈量,並毫不仁慈地將他推到比最高還要更高的塔尖。

在以前的家,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光是想到你身上流著你爸爸的血液,我就感覺到惡心”;而在第二個家,他聽到最多的話是——

“你姓裴,你代表裴氏以後的臉面,因此你必須做到最完美,沒有人可以超過你,這是規矩。”

所以他在午休時間不閉眼,不是因為不想休息,而是不能;

他在周末時間學習公司運作事務,不是因為不想和同學出去玩,而是不能;

他在下課時繃直背脊看書,不是因為不想放輕松,而是不能。

他從來沒接受過讚美,只因完美是理所應當,稍有差池才是罪大惡極;

他不能做的事太多,彷彿沒什麽能被允許,於是他從不會提要求;

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可以用來浪費,於是連說話都變得可貴,沒人告訴他要怎樣處理人際關系,索性乾脆緘默。

於是他有超出常人的穩重,不爭取,不挽留,不擅表達愛與讚許。

他不愛說,只是做。

所有人都羨慕他身上的衣服永遠是最新款,連筆尖都可以用定製的,殊不知他從沒有過一筆可以自己支配的零花錢,管家將錢寄存在學校的店裡,他每一筆或吃或用的開銷,都會生成周報抄送到祖父母的手中。

他幾乎活在監視之下,他沒有一刻可以在關懷裡暢快地呼吸,為所欲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豪門子弟都被泡在溺愛裡長大,他卻已經覺得感受不到愛是人生常態,在他身邊,連陪伴和溫情都缺失。

甚至連愛人的能力都在消磨中被時光一寸一寸地奪走。

那一年高考,他幾乎算是考了滿分,斷層一般地甩開了第二名,學校慶祝宴的采訪上,記者問優秀考生:“對你們來說,家是怎樣一般的存在呢?”

大家的回答多是“嚴厲卻充滿愛”,只有他說,噩夢。

不是像噩夢,就是真的噩夢。

唯一聊以慰藉的是曾祖父母院子後的那方小花園,只有覺得實在被逼到無法呼吸時,他才會以看望老人為名義離開,在這個世界上短暫蒸發一個下午。

花園裡最多的是鈴蘭,遙遙望去純白一片,垂著花骨朵在風中漫無目的地飄搖。

臨近夜晚時,偶爾可以聽到夜鶯清越的啼鳴,混著聲聲鳥叫,對同齡人來說的無聊消遣,對他來說卻是治愈良方。

因此畢業後,他沒有選擇繼承哪怕是一丁點的家業,自己創辦了新的公司。

他幾乎不和家人聯絡,除了曾祖父母。

羅訊經常開玩笑說他真的了不起,在那種高壓環境下還沒有長歪真是世界奇跡,但又是真的期盼,能有一個人救贖他、治愈他。

生活還有很多確幸和美好,他想他能看到。

*

裴寒舟回家的時候,林洛桑正在廚房裡忙活。

他聞到不知是哪裡傳來的牛奶香味,醇香地蕩滿了整間屋子。

很奇怪,也說不出為什麽,但她在家走來走去響動不斷的時候,他常常能感受到溫情和安定。

正當男人感覺到安定不過一秒鍾,廚房裡驀地爆炸了聲。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