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蠢蠢欲動(3)
第165章 蠢蠢欲動(3)
水玲珑脖子癢癢,忍不住轉過身,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他:“諸葛钰啊,其實…其實我知道你和大姐…”
諸葛钰大掌覆上她眼眸,輕輕地道:“睡。”
水玲珑咬了咬唇,恨不得踹飛了他!
冷幽茹患病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后差了章公公前來探望。下午,太子府和肅成侯府派人送來各類補品,諸葛流雲想也沒想便将太子府的東西給丢進了恭桶!夜間,諸葛嘯天親自出了門一趟,回來時身邊多了一名意想不到的白發老人。她穿着青色長襖,素淨得宛若一塊青玉,不同于老太君的紅光滿面,她白淨得像陶瓷一般,卻不是蒼白的那種。
枝繁和水玲珑遠遠地望見了她,枝繁疑惑地道:“大小姐,那是誰呀?怎麽沒見過?”
水玲珑淡淡地道:“冷幽茹的母親。”
枝繁大驚:“啊?傳說那位在佛堂住了幾十年的老夫人啊?冷薇死的時候她都沒露面,怎麽現在來王府了?”
沒露面不代表心無牽挂,已死之人再見也無力回天,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可活着的若是能救,冷老夫人又怎會袖手旁觀?水玲珑摸了摸三個月大的肚子,帶着枝繁回了院子。
冷幽茹終于醒來是三日之後,同一日,安郡王成功任命吏部侍郎一職,喬慧又傳出了一個月的身孕。雙喜臨門,冷幽茹蘇醒的消息很快被蓋了過去。
大公主親自上門道喜,拉着喬慧的手,笑得合不攏嘴兒:“過門兩個月就懷上,喜事,大喜事啊!”
甄氏也樂得不行:“誰說不是呢?小慧真能幹,郡王也有了官職,這孩子旺咱們諸葛家啊!”
這話受用,大公主又笑了良久,又看向喬慧說道:“你也真是的,那麽少的血怎麽能以爲是小日子?還好發現得及時!你記住大夫的話,不可操勞,不可動怒,明白嗎?”
喬慧摸了摸微紅的臉:“多謝大嫂,我記住了。”
大公主講這話或多或少有些含沙射影埋怨甄氏的意思,喬慧那幾天分明不舒服,臉色蒼白,渾身無力,作爲婆婆的甄氏居然沒引起重視,這太說不過去了!
甄氏承認這回是自己疏忽了,喬慧無法參加鍛煉,她原以爲她是大小姐病犯了呢。甄氏忙賠了個笑臉:“我疏忽了,下次我一定注意,絕不再讓咱們小慧受委屈。”
等到衆人散去後,喬慧派秀兒請來了水玲珑。水玲珑一進門,喬慧就掀了被子下地要給水玲珑行禮,水玲珑快步上前扶住她:“弟妹,你這是要做什麽?”扶着喬慧坐回牀上。
喬慧的眼底急速竄起一層淚意:“大嫂,董佳琳的哥哥…中了會元!”
水玲珑抹了喬慧的淚水,正色道:“你确定?”
喬慧含淚點頭:“大公主剛剛與我說了,今兒皇后娘娘生病,她恰好回宮探望,便聽了太子殿下談起此事,絕對錯不了!”
喬慧的心裏是委屈的吧,而這種苦她又無法說給丈夫和婆婆聽,娘家人更不能說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這麽一想,水玲珑倒是對這個弟妹多了幾分看重,至少懂事,也不矯情。董佳琳雖好,可惜城府終究深了些。水玲珑拍了拍她的手,寬慰道:“你是嫡妻,她是姨娘,她再大也越不過你去。而且據我了解,她這人比較安分守己,除了努力巴結别人,倒是沒生過壞的心思,你别擔心。”
喬慧似是不信:“那…那郡王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喜歡她?還有我婆婆?你不知道,紫荊院和娉婷軒表面看起來差不多,實則完全不同,她所用的木材和工藝都是最好的,連有地龍的屋子也比我這兒多的多…當初兩個院子的裝修是由我婆婆一手負責的,大嫂你看,我婆婆居然偏心到了這種程度,如若董佳琳過門,我…”
水玲珑扶額,那院子是我動的手腳,你婆婆躺槍了。水玲珑清了清嗓子,說道:“她雖是孤女,可也是姚家認下的表小姐,身份與尋常百姓女子不同,再次,她哥哥這般有才學,無論秋試還是會試都得了第一,殿試的前三甲絕對是囊中物了,将來指不定被皇帝指婚爲驸馬,從此她便是皇親國戚,一個皇親國戚委身給郡王做妾,你婆婆能不稍稍補償她一下嗎?”
喬慧被成功地繞進去了,覺得好像董佳琳的前途其實挺光明,給人做妾真的挺委屈,她心裏不堵了,氣兒也順了:“我一時亂了分寸倒叫大嫂笑話,大嫂說的對,男人誰沒個三妻四妾?有的是自願,有的是強迫罷了,咱們做嫡妻的心得放寬,否則自己和自己較真兒,誰又體諒咱們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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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水玲珑與喬慧越談越歡快之際,王府的另兩處鬧得不可開交了,先說湘蘭院。大公主在娉婷軒與喬慧談話時,甄氏和諸葛姝都在旁側,當聽完阿訣中會元的消息時,諸葛姝的臉都綠了!董佳琳那個狐妹子的哥哥真是走了狗屎運,憑什麽考了會試第一?原本挺膈應喬慧的,眼下也被董佳琳即将入門的事兒給沖淡了。諸葛姝盤腿往炕上一坐,流珠奉上一杯蜂蜜綠茶,諸葛姝端起來喝了一口,卻突然毫無預兆将杯子摔在了地上,衆人吓了一跳,聽得她氣呼呼地道:“作死啊!這麽燙!想燙死我是不是?”
流珠忍住委屈道:“奴婢不敢!”
甄氏從淨房出來,薄怒地看了女兒一眼,擺手說道:“收拾好了都下去吧。”
“是!”流珠如釋重負,拾掇了地上的碎瓷與琥珀一同走到了外面。
屋子裏一空,甄氏的臉色就沉了:“個子沒給我長多少,火氣卻越發大了,你和我講講,今兒拿流珠出去又是爲了哪一出?”
諸葛姝倔強地翻了個白眼:“怎麽是我拿她出氣了?明明就是她燙着我了!”
甄氏探出冰冷的指尖,點了點她額頭:“你呀!流珠有什麽本事我不比你清楚?她若是連泡杯茶都能燙到主子,我當初能挑了她來京城?分明是你誣賴她,還跟我死鴨子嘴硬!看來,我得早早兒地把你嫁出去,省得你在家一天到晚鬧我心!”
諸葛姝一聽這話越發來了火氣:“我是你女兒,你不信我反而信一個踐婢!我在你心裏連踐婢都不如!當初你生我做什麽?直接養個踐婢得了!”
“胡鬧!你堂堂喀什慶王女,豈可講出這樣的混賬話?你爺爺若是知道了,不賞你一頓闆子?!”甄氏氣得胸口發堵,諸葛姝一把伏在茶幾上哭了起來。
甄氏的立馬軟了,兒子沒教好,留在身邊禍害自己;女兒沒教好,最多出嫁禍害婆家。秉承着這樣的觀念,甄氏又覺得好像不值得爲女兒動那麽大的怒:“那你和娘說實話,你到底怎麽了?”
諸葛姝見甄氏不若先前那般怒了,便擡頭問道:“董佳琳是不是快過門了?”
甄氏的眸子一緊,錯開了視線看向旁處:“誰告訴你的?”
諸葛姝哼道:“還用人告訴嗎?我又不是傻子!當初和肅成侯府講的條件是,二嫂有孕之前不給二哥納妾,但現在二嫂有孕了,董佳琳的哥哥又高中會元了,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納了董佳琳過門,對不對?”
想起大公主的威懾,甄氏的心裏蔓過一層惡寒:“八字沒一撇的事兒,你瞎操心個什麽?我跟你說,你别再對你二哥動什麽歪心思!你二哥如今是朝廷正兒八經的大員,這種宅子裏的醜事足以毀了他一生的前途,屆時你父親和你爺爺全都不會接濟你二哥!不想你二哥日後淪落到街邊當乞丐,也不想你自己滾回喀什慶給林小姐抵命,你就給我安分點兒!”
再說花廳。花廳内,祖孫三代顯然爲王府的未來吵得不可開交,便是諸葛嘯天有老魔頭之名也沒能鎮住父子倆。
“我不同意!平南侯府和咱們王府勢同水火多年,當初母妃被指入諸葛家就少不了他們的撺掇!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必須和平南侯府死磕到底!”發飙的是諸葛钰。
諸葛流雲這回堅定地站了兒子的隊:“小钰說的沒錯!皇上固然可惡,但當初若不是平南侯那個老賊先退了幽茹的親,皇上也不會以彌補幽茹爲借口将她指給我做王妃了!”
将一個退了親的女人指婚給喀什慶,真是夠打喀什慶的臉啊!但喀什慶能說什麽?當初的喀什慶瘟疫蔓延,倒不是他們醫術不精,而是缺乏只有大周才有的藥引!結果生生死了數萬百姓,他們才不得不臣服了大周…
諸葛嘯天火冒三丈,一巴掌将新買來的桌子拍成了碎末:“諸葛流雲!你給我反了!你兒子不懂事,你他娘的也不懂事!你怎麽知道當初是平南侯自願退親,而不是皇上逼的?你們一個兩個可真是太小瞧皇上的手段了!也不想想他到底是誰肚子裏爬出來的!陰謀詭計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跟他鬥,你們嫩得不行!”
諸葛流雲啞口無言,這些他不是沒想過,只是…一直不大願意相信。
諸葛嘯天指着桌上的藏寶圖,怒不可遏道:“還有這個鬼東西,趕緊想法子丢出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咱們諸葛家這麽多年憑的就是一個‘穩’字!你倒好,懷揣起了皇上想要的東西!嫌命長了是不是?”
諸葛流雲心有不甘地道:“爹,《觀音佛蓮》原本就屬于玲珑,我們也不算拿了别人的東西。”
諸葛嘯天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糊塗糊塗糊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玲珑既然嫁了大周夫婿,便是大周人,她的東西就屬于大周,屬于皇上!你也别做那起子漠北太上皇的美夢!我告訴你諸葛流雲,權勢如浮華,亦如流沙,你拽得越緊,失去越多!”
從前他不信命,可當高僧與他論了那麽多禅之後,他毫無保留地信了!這世上,有的人天生貴命,從出世便只需付出一分即可得到十分回報,比如:諸葛流雲;而有些人天生苦命,曆經滄海桑田才能得到勉強滿意的收獲,譬如宮裏的太監。諸葛嘯天掃了一眼桀骜不馴的父子倆,聲若寒潭:“我警告你們啊,平南侯府和雲家的糾葛不是我們這些人插得進手的!龍與龍鬥,一群貔貅湊什麽熱鬧?”
諸葛钰撇了撇嘴,陰沉着臉道:“諸葛二毛,我忍你很久了!誰是貔貅?你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你——”諸葛嘯天瞬間炸毛,揚起一旁的花瓶便朝諸葛钰砸了過去,伴随着這一殺傷性極強之動作的是他紅得像小蘋果兒的臉,“你個臭小子!誰誰誰誰誰誰–誰教你這麽叫的?”
嘭!諸葛钰一躲,花瓶砸中廊柱,諸葛钰嗆咳了一陣:“二毛,你從前的名字不就是這個嗎?你改了又怎樣?你還是二毛!二毛二毛二毛!”
諸葛老爺子出生的時機不對,兵荒馬亂,糧食短缺,軍營裏的夫人吃的少,奶水不足,偏她還以爲老爺子每回都吃飽了,老爺子若再哭她就喂水,久而久之,老爺子不哭了,等夫人反應過來時老爺子已經嚴重營養不良。軍醫束手無策,便有好心的奴婢給支了個招兒,說,孩子的名字越踐越好養活。她便給前線的夫君寫了封信,大緻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夫君打仗打得命都快沒了,哪有閑工夫管這個?只回了一個字:準!爾後,諸葛老爺子就從此悲催地“二毛”了!
諸葛嘯天氣得兩眼冒金星,手指着諸葛钰,惱羞成怒道:“臭小子,今兒你爺爺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你就不知道你爺爺的厲害!”
諸葛流雲的心咯噔一下,戰鬥級别:特級!解決方案:閃人!
咻!諸葛流雲朝門口溜去!
“不許當逃兵!”
“不許當逃兵!”
竟是諸葛嘯天和諸葛钰同時暴喝出聲。祖孫倆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齊齊撲向了諸葛流雲。
半個時辰後…
三個爺們兒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了花廳,全部雙手負于身後,全部面色肅然,全部不可一世!
守門的婆子頭皮一麻,像看見秦始皇兵馬俑一般,木讷了半天才恭敬向三人行了禮:“老太爺,王爺,世子爺。”
三爺們兒齊齊點頭:“嗯!”
又相互瞪了一眼,哼!
諸葛嘯天昂起高傲的頭顱,拼了命地咳嗽了幾聲:“咳咳咳!”
諸葛流雲嘴角一抽,拱手作揖:“恭送爹!”
諸葛钰也心不甘情不願地行了一禮:“恭送爺爺!”
諸葛嘯天心滿意足地走了!
諸葛流雲在老子面前失意,便想在兒子面前擺譜兒,他也學着老魔頭清了清嗓子:“咳咳咳!”
諸葛钰挑了挑眉:“多吃琵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原地!
諸葛流雲氣氣氣氣…氣得半死!
諸葛嘯天強壯鎮定地回了天安居,老太君已歇下,萍兒給他行了禮,低頭瞧見他鞋面兒上的灰塵,愣了愣,笑道:“奴婢給你放水。”
諸葛嘯天擺了擺手:“不用,我自己來,你回吧!”
萍兒一走,諸葛嘯天再也忍不住抱着左腳跳了起來,臭小子,下腳可真狠!想當年他馳騁沙場,打遍天下無敵手,今兒居然被自己孫子給踩了一腳!講出去丢死人了都!
老太君呼呼睡得口水橫流,時而發出不大不小的鼾聲,和一點含糊不清的夢呓,大抵是桂花糖比玉米糖好吃,可惜你們都不準我吃,我好委屈…
諸葛嘯天跳夠了,一瘸一拐地走到牀邊,想着啊,兒孫好是好,可最終陪自己孤獨到老應對風燭殘年的還是妻子,他躺下,想在妻子那兒尋求一點兒慰藉!
“老伴兒啊。”
“…”
“老伴兒!”
“…”
“我受傷啦!”
“…”
“我腿瘸啦!”
老太君翻身,甩了個大屁股給他!
諸葛嘯天又氣又無可奈何,搖搖頭,抱着被子睡了。
與他相比,諸葛流雲的待遇稍稍好一些。諸葛流雲被親爹揍得夠嗆,除了臉和重要部位,身上基本沒有不挂彩的地方,倒吸一口涼氣,諸葛流雲進入了卧房。
冷幽茹靜靜地坐在牀頭看書,寶藍色繡水紋茉莉錦被蓋至腰腹,上身着一件只在房裏穿的寬松素白短短襖,用湘繡的手法繡了含苞待放的粉色牡丹,昏黃的燭火打在她衣上,反射出一曾朦胧的粉霧華光,映着她大病未愈依舊蒼白的容顔,倒是添了幾分不太真切的紅潤。都說歲月不饒人,可美麗如她,驚豔了時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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