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發佈時間: 2024-04-22 10: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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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趙振離了壽王府, 翻身上馬,天色已經很晚了,遠處的街市燈火闌珊, 光暈將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天氣太冷了,路上也沒幾個行人,馬蹄聲噠噠著往長街盡頭小跑而去,不多時, 在拐角位置, 趙振拉住了韁繩, 轉頭四下張望。

黑暗中傳來一個壓低的聲音:「這兒,王爺。」

緊接著, 一道人影從樹後轉了出來,趙振的目光快速瞟了一眼四周, 匆匆壓低聲音道:「我已按之前所說的做了。」

「是。」

「其餘的事情,全看他的了。」

趙振說完, 便策動駿馬, 輕喝一聲,馬兒再次跑了起來,很快便消失在夜色深處了。

過了片刻,黑色的人影自暗處走出來, 天上開始下起了細細的小雪,他按了按頭上的斗笠,大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逐漸沒入燈火昏暗的街市盡頭。

晉王府。

書齋裡靜悄悄的, 白銅雲紋炭盆裡的炭被燒得很旺,屋子裡的空氣溫暖如椿,窗邊的小幾上擺著一盤棋局,女子正低頭思索著,她的手中捏著一枚白子,遲遲不落。

對面的趙羨也不催促,只是面帶笑意地望著她,鳳目中盛滿了柔情,正當姒幽落下一子的時候,外面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伴隨著江九的聲音:「王爺。」

「進來。」

江九進來了,他的周身還縈繞著夜裡特有的寒氣,向趙羨與姒幽兩人拱手行禮,趙羨問道:「怎麼樣了?」

江九將趙振吩咐的話一一說來,趙羨面上浮現若有所思之色,棋子輕敲著桌面,道:「我知道了,壽王府那邊如何?」

聞言,江九想了想,道:「暫時還沒有什麼動靜。」

趙羨道:「繼續盯著,先別打草驚蛇。」

「是。」

江九出去之後,姒幽才放下棋子,道:「他會信安王麼?」

趙羨笑了,道:「若是旁人,他恐怕不會輕易相信,但是趙振的話,他倒是會多信幾分,壽王雖然看似低調自謙,實際上此人甚是自負,善於算計,若趙振向他示好,他只會覺得自己的算計對了。」

「他也絕想不到,有朝一日,趙振也會來騙他。」

他說完,便將黑子落下,笑眯眯道:「傻阿幽,我勝了。」

姒幽低頭一看,果然見白子已無路可退,被圍困於棋盤一角,動彈不得了。

她的神情帶著幾分深思,問道:「接下來會如何?」

「我亦不知。」趙羨將手中的黑子投入棋盅內,發出輕微的啪嗒聲,語氣意味深長道:「一切端看父皇的意思了。」

他話音才落,門外便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江七進來了,道:「王爺,王妃,宮裡下了旨意,召集重臣連夜入宮議事了。」

趙羨一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接近亥時了,他大感意外道:「這個時候?」

怕是不少老臣都是從被窩裡被挖起來的吧?

不止是趙羨意外,那些接到旨意的大臣們也都極是意外,但聖旨也拿來了,他們便是睡死了也要立刻爬起來入宮去。

外面下著小雪,好在靖光帝還算體諒這些老臣們,派了宮人抬了小轎來,接了人,打起燈籠就往皇宮的方向趕。

內閣首輔撩起轎簾往外看,細碎的雪渣子夾著冷風撲了他一頭一臉,他眯起眼來,看見對面的轎子也有人探頭出來,是吏部尚書,兩人隔空互相打了個招呼:「朱大人也來了。」

「原來是徐閣老,聖上有令,不敢稍有耽擱,趕緊著摸黑出門了。」

……

皇宮,御書房內。

靖光帝正端坐在禦案之後,望著下面站著的大臣們,這幾位都算得上是股肱之臣,包括所有的內閣閣員,以及六部尚書,除了趙瑢趙羨等三兄弟以外,其餘人都到齊了。

皇上要議事,眾臣們自然就算是爬也要爬著來,等人都到了之後,靖光帝便開門見山地拋出了今晚的目的:議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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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畢竟前太子被廢了大半年,也是時候該重新議一個儲君了,再加上今日朝議之上有朝臣提出來,議儲之事,勢在必行了。

然而這時的氣氛,又與白日裡朝堂上的氛圍不太一樣,不少人都瞧出來了,靖光帝這是心裡已經有了人選,他只是需要一個把人選說出來的人。

諸位大臣都各自在心裡敲起了小鼓,靖光帝叩了叩桌子,那意思很明顯,開始議事吧。

這一議就是一個時辰,靖光帝坐在上方,始終沒有表態,眼神莫測,叫眾臣們心裡有些沒著沒落的,這時候便是起先不明白的人,琢磨著皇上的態度,也都紛紛醒過神來了。

提議立壽王的,自然是有一套完美的說辭,壽王是嫡子,又有祖制在前,這儲君之位理應落在他身上,但是再反過來想想,靖光帝要真想立壽王,那他們今天怎麼會站在這兒議儲?

靖光帝的意思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卻沒幾個人敢說出來。

若要立晉王,他們遇到的阻力可比現在要大得多,晉王非長非嫡,就算不立壽王趙瑢,往後排順序那也輪不著他啊,還有一個安王等著呢。

可這話,誰也不敢提。

靖光帝擺明瞭要立晉王,議儲之事一直拖到了天色將明的時候,不少人都上下眼皮子打架了,但還是強撐著,他們都漸漸回過味來了。

靖光帝這是逼著他們說立晉王為儲,因為從之前到現在,他們一提議立壽王,靖光帝就不吭聲,意思表現得極其明顯了,沒議出來就不讓走。

然而一旦說出要立晉王,就意味著日後遇到的諸多阻力,他們這些議儲的人,都要站在靖光帝的這一邊,所謂君要臣死,臣不死也得死。

君要拿臣做靶子,臣提著腦袋也要頂上。

眼看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幾個大臣們的腿肚子都要晃悠了,又困又累,好在靖光帝終於察覺到了,立即吩咐劉椿滿奉茶來。

一打開,苦澀的濃茶氣味撲面而來,可謂醒神至極。

眾臣:……

喝了一口濃茶之後,內閣首輔徐翀終於率先妥協了,拱手道:「臣以為,壽王殿下雖為嫡子,但畢竟雙腿受傷,深居府中多年,於朝事不甚擅長,日後恐有大妨,晉王雖然年輕,但觀其掌管刑部以來,刑部大小事務井井有條,假以時日,必有大才,儲君之位,當立晉王。」

他說完,大殿裡陷入了一番詭異的沉寂,片刻後,眾臣們看見上方的靖光帝終於有了反應,他緩緩點了點頭,簡短地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音:「嗯。」

這是他今晚對於議儲之事,表達的第一個態度,令眾臣倍感欣喜,終於不是他們一群人在唱大戲了。

遂幾個大臣紛紛表態:「臣附議。」

「臣亦附議。」

「徐閣老言之有理。」

靖光帝的表情鬆了下來,撫掌道:「甚善,諸位不愧是大齊的股肱之臣,既然如此,明日朝議之時,就看諸位的了。」

眾臣登時提起心來,但事已至此,話都說出了口,他們也唯有硬著頭皮認下了,靖光帝這才放了他們出宮,此時小雪已經停了,天色將明未明,再過一個時辰,又到了要上早朝的時候了,這如何還睡得著?

待到了第二日朝議時,趙羨一進文德殿,便立即覺得氣氛有些不對,但是哪裡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昨夜靖光帝連夜召集不少大臣入宮議事的事情他是知道了,但是議的究竟是什麼事,卻半點也沒打聽出來。

不止是他,便是趙瑢的眼裡也泛起了疑惑,只是他向來不動聲色,只是在心裡揣摩著,面上倒沒有表露出來半分,與平常一般無二。

至於趙振,就更不用說了,一進大殿就打了一個呵欠,緊接著,他就發現了對面的禮部尚書也跟著打了一個呵欠,趙振失笑調侃道:「劉大人,您這是沒睡夠?」

話音才落,禮部尚書前面的人又是一個呵欠,就彷彿會傳染一般,最前面站著的幾位大臣,俱是跟著打起呵欠來,最後到了最首位置,內閣首輔徐翀忍不住以手虛虛掩唇,輕咳一聲,其餘的大臣們立即醒過神來,甚至有人呵欠打到了一半,戛然而止,緊接著,咳嗽的咳嗽,撇開視線的撇開視線。

這情形看得趙振是一臉疑惑,心裡暗自嘀咕道,這些京官兒可真是嬌氣的很,上個朝還泛起困來了。

唯有趙羨與趙瑢二人,面上俱是浮現深思之色,下一刻,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轉開了視線。

外面火光通明,遙遙傳來了通報聲:「皇上駕到。」

靖光帝來了,所有人都是猛地一個激靈,站直了身子,垂首斂目,等候著靖光帝登上龍椅。

靖光帝才坐定,便擺了擺手,目光自下逡巡一遍,開口道:「昨日提到議儲之事,未有定論,今日就接著議,開始吧。」

大殿裡寂靜無聲,針落可聞,靖光帝望向隊列最前方的徐翀,頷首示意道:「徐閣老,你先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