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牀邊短暫地停住。
薄光從浴室方向的門縫裡透了過來,只隱約勾勒出他清挺輪廓,不足以看清他神情與反應。
夏鳶蝶只是本能覺著他就站在牀邊俯睨著眸,用最深沉迫人的眼神望住她。
一兩秒後,遊烈終於還是轉身。
他無聲進了浴室裡。
花灑的開關被拉起。
冰涼的水簾撲簌簌地落下,兜頭澆身,幾秒就將炙熱的體溫壓了下去。
遊烈在亮得晃眼的浴室燈下,慢慢闔上了打濕的睫,垂在身側緊攥成拳的指骨也終於得以松開。
在Helena科技的初創團隊裡,每人都知道這樣一件事:
他們年輕有為的天才創始人是這個世上最古怪的集團二代。
和那些仰仗家裡背景勢力、永遠閑適從容懂得享受的二代們不同,遊烈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每個重要項目的關鍵期,他幾乎都能不眠不休,拚命得彷彿白手起家的攬金客,沒有余地、不留退路——
在技術領域裡他是踐行沉穩到極致的苦行僧,在生意場上他也能做孤注一擲的亡命徒。
但唯獨雨夜,那個能一周下來每天只睡三個小時幾乎住在公司的工作狂就在他們視野所及的任何地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像是只只能躲藏在地底深穴的困獸,要躲在家裡,門窗都密閉,燈光都關滅,雨聲都蓋去,奏鳴曲在音響裡抬到最高……
只有這樣他才不會被夢魘纏上。
今夜已經是久違的夢了。
那場夜雨瓢潑,得知夏鳶蝶的情況時他正身在蒼城郊區的別墅,提前送他回來的助理早已回了市區的酒店。
大雨如瀑,深夜的基地外更是荒蕪。
想到她一個人在那裡,不知道今夜會去哪兒會發生什麽,他就已經比犯魘時更難以自製。
這是七年來遊烈第一次在雨夜裡親自駕車出行,還好暴雨衝刷下,路上人車稀少,否則能完好無損開到基地外都算得上一場大幸。
只是後面發生的事情全都失了控。
七年裡他經歷過無數次夢魘,但沒有過一次她在身旁,高燒昏沉裡他本能當她仍舊是夢裡的一場幻象。
差一點……
遊烈撐抵住瓷磚冰涼的牆。
他記得清楚,在清醒的那一瞬,夏鳶蝶腰上的浴袍束帶已經被他粗暴地拉開,不著絲縷的雪掩映在浴袍的陰霾下。
只差一點。
他就會對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了。
如果他真那樣做了,那他的蝴蝶大概會再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裡吧。
他卻還妄念繼續。
可能是瘋了。
“……”
遊烈顴骨微微顫動,他垂手,將開關朝冷水擰到極限。
七年這樣漫長的永夜時間他都等過了,不吝幾個朝暮。
他要黎明在即。
他要他的蝴蝶再也沒有理由飛出他的世界去。
浴室隱約傳來的花灑水聲裡,夏鳶蝶安靜地,喪氣地,一動不想動地躺在酒店柔軟的牀上。
如果不是這個房間是她開的。
如果不是她拿著自己身份證開不出第二間房。
如果不是她能穿的衣服剛洗完烘乾掛在浴室乾區的衣櫃旁。
那她現在應該已經要逃出去了。
不知道遊烈會怎麽看她,利用他高燒意識不清,故意開一間房、趁虛而入、妄圖借機爬牀複合的無恥前女友嗎?
而遊懷瑾要是知道,當年信誓旦旦不會再出現在遊烈面前的女孩,如今連他的債都沒還完又迫不及待要爬上他兒子的牀……
那她大概無顏於世只能以死謝罪了。
夏鳶蝶輕歎,抬手,手腕擱到微微發熱的額頭上。
冰涼的表盤硌得她情緒一頓。
夏鳶蝶眼睫輕撩了撩,眼尾微翹,她手腕也抬起來,指尖在腕表底座的邊緣輕撫過去。
來回幾遍,心緒跟著平複下來。
生活總得繼續。
一場陰差陽錯的意外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明天出了這個門,遊烈還是和她雲泥之別遙不可及的Helena創始人,她也還是他公司無數合作項目中極小的一個項目乙方、以及他身旁過去的無數人生過客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前女友。
就這樣,很好。
夏鳶蝶慢吞吞給自己做著心理疏導工作,又慢吞吞理好浴袍,從酒店牀上坐起來。
拉合浴袍領口時,夏鳶蝶輕噝了聲。
她指尖在頸旁小心地碰了碰。
沒有血,但粗糙的布料擦過去就會有一點疼。
……遊烈是屬狗的嗎。
腹誹過他那名門世家嬌生慣養的未婚妻怎麽忍得了他在牀上這種狗脾氣,夏鳶蝶竭力無視了心底自虐似的酸澀悶疼。
她從牀邊起身,打開了房間裡的燈。
順便整理了下彷彿案發現場的牀後,夏鳶蝶短暫積蓄的體力再次告罄,這一次胃裡是真的罷工抗議,空鳴足夠吵醒隔壁房間的房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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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夏鳶蝶坐到沙發裡,剝了一根能量棒,安撫了下空虛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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