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嚴肅地分析道:“我懷疑中了子母魔蠱的人有兩種形態。倘若被魔毒攻心,便會像黃威那般,魔紋聚於心臟,外表、行事與平常無異,只在必要的時候被蠱毒控制。倘若抵死不願入魔,那麽魔紋便只能外現,就像我與大師兄席君儒。”
她接著說道:“我在黃小泉的記憶中看到,黃威前一刻還憂心忡忡地與夫人談論黃小雲的事情,後一刻從黃小泉口中聽到音朝鳳的名字,立刻入魔手刃妻兒,顯然是要為音朝鳳保守秘密。”
謝無妄面上表情不顯,只有眸色逐漸轉深:“你懷疑虞浩天也被子母魔蠱控制。”
“他自爆元神,心臟沒了。沒有證據,只能是懷疑。”寧青青認真地道。
謝無妄極緩地點著頭,沒有再往下說。
虞浩天這一爆,線索已斷,在找到新的證據之前,多思無益。
“阿青很厲害。”他笑著望向她的眼睛,神情真摯,“日後要多多指教才是。”
寧青青不禁有一點飄飄然,她慢吞吞地把視線轉到另一邊,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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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妄斂好唇畔的笑意。
修長指節輕輕彎曲,他習慣地、愉悅地用手指敲了敲她的身體。
寧青青微微睜大了眼睛。落指之處,一圈圈熟悉的漣漪在她身上蕩開,是身體本能的記憶——他擁著她、哄著她入睡時,時常這樣輕輕地觸碰她。
她呼吸微頓,心神落向肌膚表面,順著那些逐漸消失的細小漣漪,她真切地感覺到了他的懷抱和溫度。
他的手很大,受了重傷的身體仍然堅硬結實,很有安全感。
身體本能地依賴、親近他,想要擁著他安心地入睡。
困意襲來,她垂下眼角,有一點頹喪。她知道,遺忘了那些痛苦的自己,不能替曾經的自己作出任何決定,無論原諒,還是不原諒。
蘑菇不喜歡遲疑不決,絕不會故意吊著別人的胃口,耽誤別人的繁衍機會。
她得盡快找到那把鑰匙,打開那扇封印了情感的門,把那些妄境中的記憶徹底融入腦海,找回完整的自己。
那把鑰匙,是什麽呢?聰明的蘑菇一時也找不到頭緒。
它一定很鮮明,很有意義。
是痛苦的開端?是哪一次心灰意冷?或是特別甜蜜的往事?
一個真真切切存在的證據,能夠連接妄境與真實,打開通往那段記憶的通道。
它會是什麽呢?直覺告訴寧青青,一定存在這樣一把鑰匙。
她想來想去,想得腦仁生疼也沒個結果,忍不住垂下了眼角和嘴角,整只蘑菇變得垂頭喪氣。
謝無妄一步一步繼續前行。
乾元殿佔地極廣,他足足走了小半刻鍾,終於從殿後穿出,來到了白玉山道。
山頂風很大,他攬著她,將她的腦袋護在身前。
寧青青看著這條山道,腦海中隱約有靈光遊來遊去,但仔細捕捉,它們卻像是鏡中花、水中月,散成了一片細碎的銀色波光。
她煩得蹙起了眉心。
謝無妄的余光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她。
他想要撫平她眉間的小小‘川’字,卻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驚攪了她的寧靜,打破了這份虛假的、鏡花水月的美好。
她皺著眉,他的心臟便微微地懸起。
這條白玉山道上,有不太好的記憶。
那日夜黑風冷,她受了傷,孤零零等地在這條山道上,倚著欄,蹲坐在那裡。她把自己縮成了最小一團,好像這樣做,受到的傷害也能小上一些。那麽小的身影,孤獨無依。
謝無妄的視野已隱隱有些模糊,山風灌進了衣袍,又冷又疼。她留給他的記憶都是溫暖美好的,他又給了她什麽?除了牀笫之外,入目所及,竟處處是冷冰冰的傷害。
她此刻,定是想起了那些傷害罷?
那日,他對她說了什麽?
——“風這麽大,為什麽不回院子裡等我,是想讓我心疼?”
他覆在她的耳畔,涼涼地哂笑。
那時他篤定自己不會心疼。
是,是不心疼,只不過此刻每踏出一步,都像是沉沉踩在受傷的心臟上面罷了。
他扯了扯唇,繼續往前走。
至少……她此刻很乖地躺在他的懷裡,全無半點要離開的跡象。
會好的。
他會把她找回來。
一切都會好的。
他沉沉一喘,抬起時不時發黑的視線,望向玉梨苑那一片暖融。
帶她回家,回到她最喜歡的大木台。
一切,都還來得及。
“阿青,到家了。”
她把視線收回來,緩緩落到了他的臉上。
她微抿著唇,神情認真,像一只鄭重其事的小鳥兒。
“嗯!大木台!”她的眼睛裡迸出期待的光芒。
說不定,鑰匙就是這麽一個大家夥呢!
第60章 不離不棄
成親之前,他曾問過她,喜歡什麽樣的住處。
當時她坐在樹枝上,環視她在青城山的小院,眯著眼睛搖頭晃腦。
她說,喜歡小小的院子,有能躺的回廊,最好還有個能曬太陽的台子,院中可以種一株樹,泥土要軟軟松松。簡而言之,院子裡面任何一處都可以躺倒就睡,她便會非常滿意。
於是他造了玉梨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