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親事
丫鬟和被驚動的人很快跑到了蕭德音面前。
蕭德音跌坐在地,面紗也掉了,面色惶恐。丫鬟嚇了一跳,道:“先生!先生您怎麼了?”
“有人、”蕭德音喘了口氣,臉色煞白,“有人想殺我!”
“什麼人?”聞訊趕來的住在附近的人皆是轉頭看向四周,卻道:“沒見著什麼人哪。莫不是強盜?蕭先生要不去報官吧,此事交給官府處理。”
這裡的人都是住在巷子裡的住戶,與蕭德音也都認識,這會兒都紛紛熱心的出起主意來。
丫鬟也道:“是啊先生,要不咱們現在先去報官吧!”
一聽到報官,蕭德音本能的就想拒絕。她咳嗽了幾聲,道:“我眼下實在難受的緊,想先回房休息一陣子。待感覺好點,再去報官。”
眾人見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皆是點頭。一些婦人又上前關心的寬慰幾句,蕭德音才被丫鬟攙扶著進了房。
丫鬟也擔心外面仍舊不安全,又讓府裡的護衛今夜好好守著大門,將大門落了鎖,才張羅著給蕭德音熬點薑湯安神。
這巷子雖然安靜,但平日裡,卻從未有過任何強盜匪寇的事,蕭德音這回遇到的,還是第一次。
蕭德音坐在屋裡的塌上,薑湯還沒熬好,屋裡只有冷下來的茶水。她又急於喝點什麼,伸手去拿茶盞,手卻抖得老高,直打哆嗦,怎麼也抓不住一隻茶盞,便聽得“啪”的一聲,茶盞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丫鬟聽到動靜,又連忙跑進來收拾。好在是冷茶,並不燙手,蕭德音看著地上氤氳出的一大片水跡,想到方才自己命懸一線,仍舊覺得心悸。
外頭的人說是匪寇強盜,路過見她一個孤身女子才起了歹心,可蕭德音知道不是。那兩人一開始分明就是衝著她來的,還叫出了她的名字,可見是受人指使。可蕭德音自認從未與人結仇,此生做過唯一得罪人的事,也就是陷害了薛芳菲。
但那人嘴裡說的,卻是公主。公主,北燕如今只有一位公主了,就是成王的妹妹,永寧公主殿下。但堂堂的公主又為何會對她下此狠手,她可從未得罪過這位公主呀!
等等,她想起來了,那人匆忙之中,還說過一句“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對方是要來殺人滅口,可是她究竟得知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呢?
蕭德音並不傻,相反,她極為精明,短短的幾句話,便已推算出了不少。可越是想的深入,越是覺得頭疼欲裂,也不知是真的受了風寒難受,還是心中有鬼作祟。
正在這時,丫鬟將煮好的薑湯端了進來,道:“是熱的,先生且喝一兩口,壓壓驚。”
蕭德音想伸手接過來,無奈手仍舊拿不穩,丫鬟便服侍她,一勺一勺的將薑湯喂進蕭德音的嘴裡。肚子裡有了暖意,心也稍稍安定一些,蕭德音靜下心來,再想此事,兀的,一個念頭浮起在她腦海之中。
聽聞首輔千金姜梨帶著桐鄉一夥鄉民上京告御狀,廷議之上,最後還說出了指使人謀害薛懷遠之人是永寧公主。雖然事後姜梨主動證明此事是陷害,是偽證。但謠言卻是傳了起來。
薛懷遠恰好就是薛芳菲的父親。
本來這些,蕭德音也沒想到的。但今日那人嘴裡稱的是公主,她想來想去,自己同永寧公主之間的聯繫,也就是因為永寧公主喜愛聽自己彈琴,自己從前常去公主府給永寧公主彈琴。但後來不知什麼時候起,永寧公主也不愛聽琴了。
等等,永寧公主不再召自己去公主府的時間,好似恰恰就是薛芳菲死了後。
彷彿有了頭緒,在往這個方向思考的時候,就容易了許多。蕭德音又想起,當年薛芳菲還沒死的時候,已經是燕京城出了名的美人才女,可永寧公主提起她的時候,卻總是帶著三分厭惡。當初蕭德音以為這不過是因為永寧公主妒忌比自己更為優秀的女子,如今看來,其中很是值得深究。
自己殺害了薛芳菲,永寧公主也可能是指使人謀害薛懷遠的罪魁禍首,薛懷遠是薛芳菲的父親,自己和永寧公主共同的聯繫,就在於薛芳菲身上。
但永寧公主為何要對自己下手呢?
她的耳邊,浮現起那個陌生人冷漠的話語“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她有什麼秘密?她只有一個秘密,就是在沈母壽辰宴上,在薛芳菲的酒裡,添了一點東西。
這就是她的秘密!
剎那間,她豁然開朗,為何永寧公主要對她下殺手!當年有神秘人威脅她要她對薛芳菲下手,她以為自己拿的是毒藥,不曾想卻是比毒藥還要陰毒的東西。那神秘人身份不明,可現在想想,十有八九就是永寧公主!
正是因為如此,永寧公主才會想要派人來殺她,因為她會洩露秘密!但為何到了現在才出手,無非是因為前幾日在沈府宴會上,永寧公主前來,看見了自己!也許是乍然相見,讓永寧公主想起了還有自己這麼個不可控制的罪證,也許是那首《關山月》,心神不寧的不止自己,還有永寧公主!
果真是好歹毒的計謀,一箭雙鵰!
只要自己死了,就沒人知道當初那藥是有人指使她而下。便是有朝一日薛芳菲的案子被人發現其中不妥,也可以盡數推到她身上。因為——死人不會說話,更不會為自己辯解!
何其相似,當初在薛芳菲身上發生的事,將會在自己身上上演!
蕭德音感到遍體生寒。
她曉得永寧公主的能耐,當初既然能不動聲色的殺掉薛芳菲,自然也能殺掉自己。成王勢力如此廣大,耳目眾多,自己只要身在燕京城,怎麼也不會逃掉的。
可她必須逃,永寧公主既然打定主意滅口,就一定會逃走。
但蕭德音很怕,自己還沒走出這個府苑,就已經一命嗚呼。
她腦子飛快的轉動,在燕京城裡,想要出城也好,藏起來也罷,她一個人決計是做不到的。她認識的貴人雖然也多,但面對永寧公主,也要上趕著巴結。自己想要求得庇護,須得找一個不怕永寧公主,又極有權勢之人。
是誰呢?
蕭德音想來想去,還真的被她想到了這麼一個人。
首輔千金姜梨。
平心而論,蕭德音實在很不喜歡姜梨,原因無他,六藝校考琴藝一項,姜梨一首《胡笳十八拍》令人驚豔,當時就有人說,姜梨的琴藝怕是不在她之下。蕭德音如何能容忍,可姜梨到底是姜元柏的女兒,她也無可奈何。好在在那之後,姜梨並未在其他地方展示過琴藝,這讓蕭德音鬆了口氣。
雖然極其不喜姜梨,但是……當初姜梨敢在廷議之上,直接說出指使馮裕堂之人是永寧公主。可見並不懼怕永寧公主的權勢,聽聞朝中也有小道消息,說姜元柏和成王不和。
如果這樣,姜家就和永寧公主不是一路的人。最重要的是,姜梨當初當著文武百官說的,薛懷遠是薛芳菲的父親,指使馮裕堂陷害薛懷遠的人是永寧公主,她是無心之說,還是已經知道了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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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知道了什麼才故意這般說的,這裡頭,就有可以利用的機會了。
“我得想想,”蕭德音喃喃道:“接下來當怎麼做……”
……
姜梨在姜府裡,得知了葉明煜派去的人已經成功的消息。
葉明煜的人動作很快,這齣戲也極好,應當沒有被人發現端倪。聽說當時蕭德音面色蒼白,失魂落魄。姜梨曉得,以蕭德音的聰慧,一定很快能將此事聯繫到薛芳菲一事上,進而想到永寧公主身上。
狗咬狗,一嘴毛,現在還不到讓她們相互撕咬的時候,至少得先讓她們自己發現,自己的對手是什麼。
海棠的假孕之藥暫且還要一段日子才能做出來。接下來的日子裡,姜梨又難得閒暇起來。
不久之後,沈如雲要出嫁了。
姜老夫人沒有收到請帖,事實上,寧遠侯府上也實在沒臉給姜家下請帖。畢竟當初和周彥邦定親的是姜幼瑤,若非周彥邦自己出了那檔子醜事,如今在周家做夫人的也應當是姜家的小姐。
雖然姜老夫人沒有收到請帖,亦不打算觀禮,姜元柏還是偷偷派了幾個人混進了觀禮的人群之中。大約是為了尋找姜幼瑤的蹤跡,姜幼瑤到現在還沒有下落,如果她還在燕京城,還是自由之身,周彥邦作為她畢生的願望,成親之日,姜幼瑤是一定要來看一看的。
姜元柏想著,只要姜幼瑤前去,就能把她找出來。
姜梨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姜幼瑤就算真的去了,也是自討沒臉而已。
桐兒一邊折衣裳,一邊道:“如今沈家小姐要嫁給寧遠侯府的世子,五小姐只怕是氣炸了。五小姐向來心氣兒高,如今人家做妻她做妾,想來是很不平的。”
“妻妾之分,她早就知道了。”姜梨笑了笑,“不過她自認為嫁給周彥邦做妾也勝過給平民人做妻,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當時給周彥邦做局的時候,姜梨也曾問過姜玉娥的。但凡姜玉娥那時候有一點點猶豫,便不會造成如今的模樣。不過姜玉娥是鐵了心的要進寧遠侯府,哪怕是給周彥邦做妾。她這樣有幾分容貌,出身普通,卻極不安分,恨不得一心想要往上爬的女子,姜梨也不是沒有見過。
都是自己的因果罷了。
“不過三老爺看起來真可怕。”桐兒想了想,道:“奴婢今日去廚房的時候,在院子裡見到三老爺。原先三老爺雖然跟老爺二老爺不甚親近,倒也算得上和睦。平日裡也要笑一笑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變得冷漠起來。該不會是在三夫人那裡吃了虧吧。”
楊氏自來潑辣,姜元興每次被楊氏罵無能,府裡的人都知道。
姜梨聞言,不由得陷入沉思。
姜元興一開始是不同意姜玉娥去給人做妾的,他自己就是妾生子,曉得其中的辛苦。只是姜玉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與周彥邦躺在一塊兒的,已經吃虧了。若是不嫁給周彥邦,未來未必還有什麼好人家肯娶她,說不準比嫁給周彥邦做妾的下場還要不如。
無可奈何,姜元興也只有同意了此事。但好像就是從那一日開始,姜元興就變得陰鬱起來。他像是對大房二房有了成見,行事更加生疏客氣,連帶著楊氏,雖然一如既往的潑辣,但姜梨以為,楊氏的潑辣和笑容,和盧氏又不一樣。楊氏從骨子裡就帶著一股虛偽和算計。
如今沈如雲嫁去了周家,姜梨想也知道,姜玉娥和沈玉容之間,必然不會風平浪靜。姜梨也相信,周彥邦定然不會讓這兩個女人之間風平浪靜。三房還是如此沉得住氣,倒讓姜梨心中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似的。
她想了想,吩咐桐兒道:“桐兒,你最近在府裡,和三房的丫鬟多走動,莫要被人發現了,打聽一下,三房和平日裡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三房?”桐兒有些詫異,畢竟三房自來和姜梨都沒什麼交往,這麼打聽實在有些奇怪。但桐兒曉得姜梨做事有自己的道理,因此乖乖點頭道:“奴婢知道了,姑娘放心。”
姜梨看向窗外,外頭風平浪靜,是個好天氣,陽光暖融融的,看著天空,似乎可以瞧見外頭敲鑼打鼓,喜氣洋洋的迎親隊。
不知寧遠侯府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姜梨微微一笑,把窗戶掩上了。
……
寧遠侯府,今日異常熱鬧。
寧遠侯世子周彥邦娶妻,來觀禮的人不少。這其中有一部分自然是因為和寧遠侯府的交情,但更多的人,卻是衝著新娘的一方而來。
新娘的兄長,正是如今朝中深得聖寵的中書舍郎沈玉容沈大人,便是為了和這位年輕的大人交好,來觀禮替新娘捧場的人也不在少數。
寧遠侯和寧遠侯夫人也是笑意盈盈,雖然和首輔姜家這門親事是散了,不過到底沈家也還不錯。姜家雖然家大業大,但姜家的女兒難免要嬌慣一些,日後娶進門來還不得像菩薩一樣供著?這位沈家的小姐就要好掌控多了。
況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看看姜家近來接二連三的出事,姜家還能熱鬧多久尚未可知。萬一姜元柏有個好歹,姜元平再出事,姜家豈不是樹倒猢猻散,誰要是找了姜家的小姐,那才叫倒霉。沈家就不同了,看樣子,這位沈大人未來形勢一片大好,長久不衰。
這麼一想,周家二老臉上的笑容,也就更真切了一些。
沈母今日也是被當做座上賓來相邀的,自己的女兒能嫁給一位侯爺,這在從前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再說周彥邦生的一表人才,看著也令人歡喜。沈如雲自己也很喜歡這位夫君,沈母認為天下沒有比這更圓滿的事了。奇怪的是,沈母對其他人苛刻,對自己的女兒卻很寬容。沈玉容也是一樣,大約是因為從前為了供沈玉容讀書,沈如雲小小年紀就要和沈母一起做針線活補貼家用。等沈玉容飛黃騰達以後,總是對這個妹妹充滿愧疚,平日裡便也總是讓著她們,縱容她們。
卻沒有想到,他自己可以讓著母親妹妹,旁人卻沒有必要為他的母親妹妹受委屈做犧牲。
外頭突然發出一陣哄鬧聲,原是新郎官到了。
周彥邦走了進來。
半年前,周彥邦仍是燕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如今的周彥邦,比起半年前,要胖了不少。以至於他原本那張俊朗的臉,都有些變形的腫脹。他的神情也是懨懨的,雖然今日已經被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看起來仍舊沒甚麼精神。
他自然是沒什麼精神,今日早上週家人是在勾欄花坊裡找到他的。如果不是硬生生將他拖回來,只怕今日的喜宴,他還在不該待的地方尋歡作樂,醉生夢死。
即便到了現在,昨夜的酒意大約也還沒有清醒,目光無神。
沈玉容的目光就冷了冷。
周彥邦自從當初宴會上出事後,就一蹶不振,他仕途無望,淪為燕京城貴族子弟圈中的笑柄,人人見了他都要誇一聲好豔福。話裡的譏笑卻是毫不掩飾。多了去了,周彥邦也就自暴自棄,成日流連於青樓,酗酒,賭錢,和街道上的無奈沒什麼兩樣。
這可就哭了周彥邦的爹娘。周家是和姜家沒有婚約了,卻和沈家又有了婚約。沈玉容要是得知了周彥邦這般胡鬧還能了得?他們管不了這個兒子,每每便幫著周彥邦遮掩。可怎麼也不能做到天衣無縫,沈玉容已經親自登門警告了周家好幾次。起初寧遠侯還能讓人綁著周彥邦,可也不能日日都綁著。只要有機會,周彥邦便會溜出去胡鬧。
周家還以為再這麼下去,沈家定然也是不同意這門親事的。可最後沈家警告鬼警告,並沒有提出解除婚約一事,寧遠侯府才放下心來。想著大約是因為沈如雲也是被人撞見與周彥邦有事的,女兒家的聲譽要緊,所以才只能硬著頭皮嫁到周家。
當然了,沈玉容並不這般想。
他站在人群的前面,神情冷峻的看著周彥邦一副無賴的樣子,沒有珍重,也沒有小心翼翼,就像是對待什麼青樓的姑娘一般,將沈如雲的手牽住。十分隨便的樣子。
沈玉容心裡就像是有團火在燒,但理智告訴他不能,況且……沈如雲自己也是歡喜的。
沈如雲早就很喜歡周彥邦了,為了嫁給周彥邦,她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名聲做局,在眾人面前木已成舟,令周彥邦不得不娶了她。作為女子,她連自己的自尊都不要了。可沈玉容是男人,他看得出,周彥邦對沈如雲一點情義也無,甚至連好感都算不上,沈如雲進門後。必然會吃很多苦頭。
但他攔不住沈如雲,也攔不住沈母。沈玉容知道,即便周家暫時因為他的地位對沈如雲不敢怎樣,卻不是長久之計。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沈玉容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周家。周彥邦這個德行,不知會給沈如雲多少罪受。沈如雲的苦日子還在後面。
想到這裡,沈玉容不禁有些頭疼。他想著,女人笨些,果然就令人厭煩。如果是薛芳菲,她一定不會,她自來聰明,不會讓自己陷於如此被動的地步。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認為是自己荒謬了。薛芳菲雖然沒有嫁給周彥邦,卻嫁給了沈玉容。沈如雲嫁到周家好歹有命在,薛芳菲嫁到沈家,卻是連命都丟了。
如此說來,薛芳菲豈不是比沈如雲更蠢?
他笑了笑,卻不知道這笑是笑自己,還是他人。
沈如雲被周彥邦牽著,歡喜幾乎要抑制不住,從心底一直往外冒,就像椿日的泉眼,源源不斷的都是幸福。她竟然真的美夢成真了!
她喜歡周彥邦,從許久之前就喜歡了。一直以來她知道自己和周彥邦的距離,注定她只能遠遠地看著她。周彥邦甚至早有婚約,對方還是首輔千金。一切都從沈玉容中狀元的那天起改變了,她不再是平民的女兒,她是狀元郎的妹妹。而上天似乎也為了補償她前十幾年過的辛苦,居然讓她得了機會,趁虛而入,讓姜幼瑤同周彥邦的親事解除,而她自己嫁進了周家。
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牽著心上人的手,沈如雲的心裡十分滿足。倘若這會兒不是必須蒙著蓋頭,她甚至都想要看一看週遭人對她的或羨慕或妒忌的眼光。
這一切都要感謝她的哥哥,對了,還有那位金枝玉葉的公主。一早永寧公主就告訴過她:“你想要嫁誰,便嫁給誰,對我來說,這也不是很難。”
所以她幫著永寧公主在沈玉容面前說好話,她一直也弄不明白,為何哥哥不早些娶了這位公主。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薛芳菲給自家哥哥戴了綠帽子,哥哥再娶,是天經地義的事,甚至旁人還要拍手稱快。
只要娶了永寧公主進門,從此以後,沈家只會更進一層。
可是這些話,她不敢與沈玉容說。原先還敢的,自從薛芳菲死了後,沈玉容就越來越變得陌生而可怕了。
沈如雲不喜歡薛芳菲,一開始就不喜歡。也許是因為薛芳菲容貌生的太美,和薛芳菲站在一起,她便成了毫無光芒的塵埃。又或者是因為薛芳菲不過是個小吏的女兒,卻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將她比的一文不值,在薛芳菲面前,沈如雲總是莫名的自卑。越是自卑,她就越是想要通過給薛芳菲找麻煩,表明自己比薛芳菲還是要高一等的。她是薛芳菲的小姑子,薛芳菲自然要幫著她。
對於沈如雲青睞周彥邦一事,薛芳菲也是知道的,可她就沒有像永寧公主一樣,鼓勵自己,幫自己解決問題,而是笑了笑,彷彿瞭然一切似的,又像是在看沈如雲的笑容,深知那最後只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夢。
事實證明,自己是對的,那個無所不能的薛芳菲才是錯的。而且薛芳菲已經死了。
蓋頭下,沈如雲的眉頭皺了起來,她實在不曉得,大喜的日子,為何突然會想起薛芳菲,只是可以確定的是,想到薛芳菲令她十分不舒服,彷彿胸口堵了塊石頭般的,讓人生悶。
她搖了搖頭,似乎要將薛芳菲拋之腦後,牽著自己的手感覺是如此溫暖,從此以後,她就是世子妃了。
沈如雲看不到,人群之中,周家的家眷裡,還站著一人。
她生的花容月貌,今日穿著一身粉色綢裙,淡淡抹了脂粉,並不濃妝,卻顯得格外楚楚。她含著笑容,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盯著沈如雲。
這人正是姜玉娥。
她看著沈玉容,攏在袖子裡的手卻不甘心的絞緊了手帕。
不甘心。
明明那個沈如雲樣樣比不上自己,論容貌,論氣度,論言談。自己雖然是庶子的女兒,可在沈家裡,該學的一樣都沒有落下。在明義堂裡,也算得上小半個才女。沈如雲有什麼?無非就是一個平民家的女兒,勉強認過幾個字,琴棋書畫一竅不通,不過因為一個做官的兄長,便能佔著正妻的位置?
這段日子,她好容易才讓周彥邦慢慢對自己好起來,如今難道要因為沈如雲的存在而讓一切都回到起點麼?絕不可能!
姜玉娥狠狠地將帕子擰成麻繩,目光卻越發幽怨,牢牢地盯著周彥邦。彷彿有無限委屈和情愫,都要說不出來似的。
這目光被周彥邦看到了,年輕女子深情幽怨,難免令人動搖。但這目光,同樣也被沈玉容看到了。
沈玉容心中冷笑。
見了那冷笑,周彥邦一個激靈,移開目光,不再看想姜玉娥,姜玉娥大失所望,卻在心頭暗暗想著,如何將周彥邦奪過來,如何……讓沈如雲失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