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覺睡到了申時末,由於睡太多,阿菀不僅沒覺得精神飽滿,反而更萎靡了。
只是她依然邊打著哈欠,撐著脹痛的腦袋,邊拖著兩條麵條似的腿下牀。
「今天就算了吧,使個人過去和母妃說一聲就行了,說你不舒服,今日就不過去了。」衛烜靠坐在牀上,邊攬著她的腰邊勸著她道。
阿菀沒理他,將腰間的手拿開,讓青雅她們進來給自己梳洗,順便泡了杯加蜂蜜的紅茶抿了半杯,精神終於好一些了。
收拾妥當後,便和衛烜一起出門。
出門前,衛烜抖開一件披風披到她身上,有些擔心地問:「你真的能走麼?要不要叫輛小輦車載你過去?」
阿菀臉色僵硬了下,眼角餘光瞄到了青雅等丫鬟突然變得紅撲撲的臉,便知道她們估計是知道他們昨晚幹了什麼壞事了,不禁有幾分尷尬,沒好聲氣道:「這點路我還能走。」雖然在走路時摩擦到時有幾分不舒服,但阿菀覺得並不用太小提大作。
衛烜發現她突然有些惱的模樣,一時間不太明白,可見她堅持,最後只得作罷,暗暗想著,若是她堅持不住,大不了背她回來,反正也沒人敢笑話他們——敢笑話的都下地獄去了。
於是便沒再阻止。
「你昨晚回來,想必到現在還沒有去給父王母妃請安吧?」阿菀邊走邊說,十分瞭解他的行為。
兩人是並肩而行的,這模式放在這時代,十分地不符合規矩,阿菀算是僭越了,竟然敢和丈夫並肩同行。不過衛烜卻不在意,甚至可以說,他從未在意這點破規矩,就是喜歡側臉的時候就能看到她,並且拉著她的手,和她一起手牽著手親親熱熱地並肩而行。
也是他這種態度,讓府裡的下人們都知道,世子和世子妃感情很好,自然從未敢待慢。
「早上出門時見過父王了。」衛烜說道,沒和她說的是守在那裡的父王像在守賊一樣,讓他心裡真是不快活,所以也懶得搭理他,便直接進宮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瑞王,三更半夜得知兒子回來時,他便開始睡不著了,想將兒子拎過來詢問一下他這回去幹了什麼事情,可卻聽說他直接回了隨風院,是不可能叫出來的,最後只能在牀上像烙餅一樣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甚至將瑞王妃給吵醒了。
「你怎麼每次都大半上的回來?」阿菀忍不住抱怨道:「不會是又三更半夜了還在趕路吧?」
「也不是,我是看到差不多到京城了,與其在城外隨便尋個地方歇下,不如回城。」他笑了下,又輕聲道:「我有皇伯父給我的權杖,可以自由出入,並沒有時限,索xin就直接進城了。」
阿菀擰了下眉,想說什麼,看到他臉上的笑意,便將話咽下了。雖然覺得他爭這點兒時間太累人,怕他熬壞身子,可見他歡喜的模樣,可能是戀著家的——甚至趕著回到自己身邊,便也不多言。
很快便到了正院。
瑞王妃看到手牽著手過來的小夫妻倆親親熱熱的模樣,眼裡不禁有了些笑意,招呼他們坐下,又讓丫鬟上茶果點心。
「聽說烜兒是昨晚回來的,今兒一大早的就進了宮,可有累著?」瑞王妃關心地問。
衛烜神情淡然地回道:「午時回來歇了下,無妨的。」
正寒暄著,衛嫤也過來給瑞王妃請安了,見到衛烜也在,頓時變成了一只小鵪鶉,拘謹地過來請安後,便縮在角落裡坐著了,一副當背景板的模樣。衛烜也不以為意,上輩子他看不過崔氏那女人興風作浪,便將衛嫤衛焯兩人直接卷到自己的院子裡養著,倒是將崔氏氣了好一陣子,也算是養了幾年,多少對這個妹妹的xin子有點瞭解。
想到崔氏,不禁又回想起這輩子的崔氏的命運,不得不感概敵人不同,命運也不同。
上輩子的崔氏是瑞王府第二任的繼妃,和宮裡的鄭貴妃一起聯手,在太后的病情上打得他措手不及。而這輩子,崔氏進宮成了明妃,和鄭貴妃站在了對立面,加之崔氏不能生養,在宮裡不過幾年,便這麼被鬥殘了,恐怕以後要在冷宮裡待一輩子了。
沒上輩子的風光和得意,最後落得這個下場,也算不得太慘。
心裡邊漫不經心地想著,邊聽著阿菀和瑞王妃聊天,很快便又見帶著衛焯回來的瑞王。
衛烜看了眼這位父親,心裡又忍不住嘖了一聲。
瑞王回來,大家都起身行禮問安。
「大哥,你回來啦!」衛焯十分高興地跑了過來。
衛烜伸手彈了下他白嫩嫩的額頭,懶洋洋地道,「別像個蠢小子一樣,自己去坐好。」
衛焯也不在意他嫌棄的語氣,笑呵呵地坐在他旁邊的位置上,看著他直樂。
衛烜臉色又有點那啥,果然這小孩就是個傻白甜,上輩子他不在了,也不知道他最後能不能撐起瑞王府,和未來的新帝能不能打好關係。
見人都到齊了,瑞王妃便讓人傳膳。
用過晚膳後,衛烜被瑞王叫走了,阿菀坐了會兒,便辭別瑞王妃回了隨風院。
一路走回隨風院,也消食得差不多了,阿菀便讓人準備熱水泡澡。
中秋的天氣涼爽,加之昨晚衛烜也為自己擦過身子,沒有出汗並不算髒,可是阿菀仍是想要泡一下,緩解一下身體的疲憊。
水里加了些緩解疲勞的玫瑰精油,灑了花瓣,聞起來芳香馥鬱。
「行了,你們下去吧。」阿菀開口道。
青雅青環等丫鬟不免有些奇怪地對視一眼,怎麼突然不需要她們伺候了?不過也沒有違背她的命令,恭敬地退下。
等丫鬟們退下後,阿菀自己才寬衣解帶,低頭的時候,恰好看到了胸口上的璦昧痕跡,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整個正在發育中的胸房,臉又有些紅。不用照鏡子她也能知道自己身上的痕跡有多璦昧,甚至連大腿內側都佈滿了,讓她怎麼好意思讓青雅她們瞧見?
縮到浴桶裡,松香木的浴桶和玫瑰精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味道還不錯,稍稍舒緩了下疲勞的身體。
阿菀的精神也鬆懈了幾分。
等她泡澡出來,穿上寬大的白綾長衫,歪坐在坑上的石青色繡玉簪花的大迎枕上,渾身懶洋洋,終於感覺舒服了許多,人也有些憊懶,不想幹旁的事情。
就在她眯著眼睛有些昏昏欲睡時,衛烜回來了。
他湊過來親了下她柔嫩的臉,方笑眯眯地去淨房沐浴。
等他洗漱出來,他也坐到炕上,和阿菀挨坐在一起,阿菀少不得要拿巾帕給他擦頭髮,邊和他聊天,聊的便是這幾個月京城發生的事情。
朝堂上的大事——例如太子和三皇子南下賑災,太子失蹤又回來之類的事情,衛烜自然都知道了,不過一些京裡的紅白喜事及人情往來他倒是不知道,聽著阿菀慢慢地道來,也不嫌囉嗦,聽得津津有味。
阿菀也說到了上個月靖南郡王世子和鎮南侯府七姑娘的婚禮。
「挺熱鬧的,當時去了很多人,我娘說這門親事也算是門當戶對,珺表哥能娶到莫七姑娘,也算是他的福氣。」說到這裡,不免歎了口氣,「靖南郡王妃又懷上了,也不知道這胎會是男是女。」
衛烜撇嘴道:「不管是男是女,靖南郡王府並不缺兒子了。」
「這倒也是,所以也不知道她折騰個什麼勁兒。」阿菀心裡歎氣,她雖然不會樂觀地覺得這世界上的繼母都像瑞王妃和柳侍郎夫人一般明理,可也不要像個鬥雞一樣,總想將繼子繼女都趕盡殺絕。
所以,也不怨怪衛珠會想方設法地想要鬥倒繼母,只是過猶不及罷了。
見她歎氣,衛烜自然明白為什麼,拍拍她的手,神情有些森冷,語氣卻很柔和,可惜阿菀正看著前方的宮燈沒有看到。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你歎氣再多也沒用,姑母和你對靖南郡王府的幾兄妹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再多便是過界了,反而不美。」他勸道,話說得極為漂亮,心裡卻巴不得阿菀遠離衛珺兄妹幾個。
可惜,這輩子的事情與上輩子背道而馳,使得人與人間的交往也不同了,根本沒什麼理由讓康儀長公主和阿菀遠著衛珺兄妹幾人。衛烜雖有辦法破壞兩家的交情,可是也擔心康儀長公主看出什麼,若是認為他是個心胸狹隘之輩,不值得托負,那就得不償失了。
雖然他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可是總希望在岳父岳母眼裡自己是個好人,免得他們的態度影響到阿菀對他的看法。
「你說得對,可是……總有些可惜,珠兒還那麼小,便被移了xin情。」阿菀端著蜜水抿了口,「我雖知道她已經變了,可總憐惜她自小沒了母親教養,忍不住想幫她一把。」
你憐惜她,當初誰又來憐惜你?
衛烜忍住那句質問,將她拉到懷裡摟著,心知這輩子的阿菀沒有經歷過,所以她方能如此坦然地與衛珺兄弟交好。可是,他仍是介懷上輩子,到底阿菀是如何心灰意冷之下,才會選擇死在新婚之夜。
那時候,雖然她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拖不下去,可也可以選擇多拖幾天,總不至於就死在新婚之夜上讓靖南郡王府遭了笑話。
想到這裡,他又將她往懷裡按去,摟緊了一些,直到她快要透不過氣來,才將她放開一些,低頭蹭蹭她的唇,給她渡氣。
「行了,睡覺吧,明天開始還有好多事情忙呢。」阿菀忙拍拍他的背,省得又擦槍走火。
衛烜只得放開她,等丫鬟鋪好被後,夫妻倆躺到牀上。
「對了,要先擦藥。」衛烜又起身,探手去牀邊的小櫃子的抽屜裡取出一瓶藥。
阿菀滿臉黑線,這傢夥就不能不惦記這事情麼?
如果說昨晚阿菀差點鬧得他崩潰,今晚便輪到衛烜差點鬧得她崩潰了,果然是一報還一報,就看什麼時候還罷了。
在阿菀拒絕他給自己擦藥時,這廝振振有詞,「反正你身上我哪裡沒看過?我上藥細心,省得你粗心大意,不仔細。」
阿菀:「……」
分明就是巴不得她快點好,然後好行那事。
果然男人是縱不得的!
最後還是他摁著上了藥,等上完藥後,她滿臉通紅,他也俊臉薄紅,如飲了美酒一般,然後有些激動地緊緊地摟住她,在她耳邊道:「下次我一定小心點,不會再讓你傷著了……」若是傷著了,幾天不能行房事,太苦逼了。
阿菀深吸了口氣,拍拍他道:「睡覺!」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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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烜回來了,自然要去拜訪親朋好友,同時也帶阿菀回了趟岳父岳母家,好讓兩位老人家安心。
在公主府待了一天,被康儀長公主夫妻熱情款待一翻後,夫妻倆方踏著夕陽歸家。
衛烜惦記著事情,詢問道:「姑母還沒消息麼?郁大夫是不是不行啊?」
阿菀黑線道:「你還惦記著這事情?我看郁大夫根本不精通這種事情!」
「總要讓他試試嘛,這樣也能給姑父姑母些事情做,免得他們沒事幹想要出京城遊歷四方,如今世道不好,他們出門在外沒個准信,咱們也會擔心。」說到這裡,衛烜又皺起眉頭,就在年底,北方幾個部落中的狄部會有動作,到時候也有結果了。
然後,也是他選擇的時候了。
接著又去了威遠侯府探望老夫人,威遠侯老夫人精神不錯,見他們來,十分高興地留了他們一頓午飯,直到晌午時才讓威遠侯親自送他們出來。
只是去了威遠侯府的第二日,阿菀和衛烜都被叫去了仁壽宮,迎面而來的是太后的不悅敲打質問。阿菀一聲都沒吭,便看著衛烜幾句將她哄得露出了笑影,然後拉著兩人的手笑著詢問兩人什麼時候會有好消息之類的。
衛烜神情溫和,從容道:「這事情不急呢,我們還年輕,再緩個幾年也行的。」
太后歎道:「哀家老了,再過幾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烜兒的孩子了。」
「不會的,皇祖母會長命百歲的。」衛烜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溫和。
太后被他說得笑起來。
阿菀卻看著衛烜臉上那種明明溫和之極卻蘊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意味的笑容,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感覺他心裡彷彿又藏了一只凶獸,正在蟄伏著,隨時可能會將那只凶獸放出來擇人而噬,危害蒼生。
正說話間,便見仁壽宮的大宮女翠娥過來稟報道:「娘娘,三公主身子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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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不悅地道:「怎地又不舒服了?這天天如此不舒服,說出去人家還以為她體弱,這樣可不行,姑娘家若傳出這樣的名聲可不好……」說著,便喚人去請太醫過來。
衛烜見太后這裡有事,便體貼地和阿菀告辭離開。
送他們離開仁壽宮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內侍,笑容極為親切,將他們一路送出仁壽宮門時,對衛烜道:「世子殿下,昨日朝陽宮當值的明月姑姑過來和翠竹姑姑說了幾句話,這話不知道怎麼地,便讓太后娘娘聽了去。」
衛烜聽罷,眸色微黯,讓隨行的路雲賞了小內侍後,便拉著阿菀上了宮裡的轎輦。
直到出了宮,他冷峻的臉色才好一些。
「是三皇子讓人給太后知曉咱們回威遠侯府的?」阿菀問道。
衛烜不悅地道:「他如今遭了皇伯父的厭棄,不好做什麼,便只會盯著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揪著不放,也虧得他還是位皇子,竟如廝的小家子氣!」語氣十分不屑。
阿菀歎氣,想到對人便幾分親切笑影的五皇子妃何氏,心裡再次可惜她配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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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菀可惜配錯了人的五皇子妃此時正臉色鐵青地聽著下人的報告,神情不善。
「小姐……」一旁的丫鬟繡雲欲言又止。
五皇子妃抓著桌子一角,指甲十分用力,骨節都泛白。良久方將那口氣壓了下來,霍然起身道:「走,咱們去瞧瞧殿下。」
「小姐!」繡雲大驚失色,「如果真的像常嬤嬤說的那般,您現在可不能過去!」
五皇子妃臉上露出了平時一樣的笑影,「我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何去不得?近來天氣冷了,我可要去給殿下送些湯水呢。」她低眸淺笑,顯露出一種歲月靜好般的溫柔美好。
心裡卻並不平靜。
雖早有準備,可是親耳聽到這事,仍是心裡抱著一分希翼。
她深吸了口氣,仍帶幾分希望:「走!」
繡雲只得憂心忡忡地跟上去,心裡有幾分無措,男人豢養孌童並不算是怪事,很多公卿貴族都好這口,甚至很多夫人還希望男人好這口,至少這樣不會造出個孽種出來。可是她家小姐,卻不愛這個,心裡仍是希望五皇子如傳言那般斯文清雅,乃矜貴博學之士。
而不是這樣的……荒銀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