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國強漸漸也感覺到,這好像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之間鬧矛盾。他的外甥女明顯被這個圈子裡的所有人孤立了。
不就是膽子小,沒敢去救人嗎?當時誰能想到廖璨真的會出事?神仙都料不到的事,為何要遷怒到外甥女頭上?
彭國強無法理解這群孩子的做法,於是臉色一片黑沉。
烏芽芽一邊走一邊舉起手詢問:“哪一隊輸了,哪一隊就在沙漠地區捐種一片樹林,這個彩頭好不好?”
“好嘞!這樣子比賽才有意義!”
“芽芽姐開球,芽芽姐力氣大,一杆能上果嶺!”
“芽芽賽高!”
“芽芽是最棒的!”
一群人怎怎呼呼,嬉嬉鬧鬧地遠去了。烏芽芽被簇擁在中間,爽朗大笑的模樣比天上的太陽更耀眼。
烏榕城指了指自家女兒,不無驕傲地說道:“一個人能夠被所有人喜歡,那必定是有原因的,譬如她勇敢,善良,有責任心,有擔當。”
站在一旁的廖進宇一下一下點頭,顯然十分讚同烏先生對烏芽芽的評價。
烏榕城又指了指孤零零站在一旁的朱歡歡,語氣轉為冷漠:“同理,一個人被所有人疏遠,也必定有其內在的原因。彭先生,你應該問問你的外甥女,她善良嗎?她勇敢嗎?她對朋友有真心嗎?朋友遇見困難,她能肩負起保護朋友的責任和擔當嗎?
“廖璨可以處處維護她,她能處處維護廖璨嗎?朋友為她付出那麽多,她可以用相等的誠心去回報嗎?如果這些品質她都沒有,那就不要怪別人不與她為伍。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這個道理。你與周家的矛盾由來於此。連你都不願意與周家人走得太近,又遑論別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這個外甥女是典型的周家人。我不會讓我的女兒與她接觸。”
廖進宇立刻跟進:“我也不會讓我家璨璨跟她接觸。”
彭國強呆愣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理解這番話的深層含義。
之前,他是被親情蒙蔽了雙眼才會認為朱歡歡不去救廖璨是沒有問題的,畢竟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但是,經由烏榕城這麽一說,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可以義無反顧地去救廖璨,為什麽外甥女不可以?
這段時間,廖璨對外甥女的照顧和回護簡直有目共睹。廖璨待她比親姐妹還親,說是掏心掏肺也不為過。他還曾慶幸過外甥女交了這麽一個有情有義的好朋友。
然而,廖璨對外甥女多有情有義,發生那樣的事之後,外甥女的冷酷無情就有多突兀,又有多令人心寒。廖璨可以對她掏心掏肺,她為什麽不能同等報之?
當廖璨站在危險的邊緣時,她為什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那不關她的事?
這樣的外甥女何止是不善良不勇敢,她簡直沒有心。別人對她的好,她都能視作理所當然。
此刻的彭國強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難受得厲害。
撕掉那層名為“親情”的外衣,他忽然意識到,外甥女的所作所為還真是跟周家人如出一轍。周庭在外面亂搞,逼死了妻子;周旭陽失去了母親,卻從未掉過一滴傷心的淚;女兒妹妹流落在外,他們只想著拿到遺產……
周家人都是沒有心的怪物!而外甥女在烏拉國的所作所為,與他們簡直如出一轍。
彭國強退後兩步,遠離了朱歡歡,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對方。
而朱歡歡已經無法再顧及這個便宜舅舅的心情。她用不可置信的,彷彿遭到了致命打擊的目光,顫巍巍地看著烏榕城。
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真面目被揭穿了一部分,這些天,她止不住地會想:我在爸爸心裡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對我的印象具體是怎樣的?他有沒有厭惡我?他能原諒我嗎?
她隱隱知道答案,卻不敢去面對。
見不到烏榕城,她簡直痛苦地沒辦法活下去。不知不覺,這人已經長成了她心裡的參天大樹,為她支起一片堅固而又寧靜的天空。
可是就在剛才,這片天塌了!
當烏榕城切切實實明明白白地把自己對她的厭惡說出口時,她感覺天塌地陷!
可她卻又找不到一句話去為自己辯解。她的確不勇敢,不善良,沒責任心,沒擔當。她是一個自私冷酷的人。
她本性如此,沒有辦法改變。
所以,烏榕城也沒有辦法原諒這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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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以走了。”烏榕城指了指球場出口的方向。
原本還打算興師問罪的彭國強低下頭,滿懷愧疚地說道:“烏先生,廖先生,對不起,是小沁錯了。”
“道歉!”他看向朱歡歡,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
“對不起烏叔叔,我錯了。”朱歡歡嘴唇顫了顫,一句帶著無盡悔意的話伴隨著淚滴的掉落就那樣脫口而出。她彎下腰,深深鞠了一躬,整個人哭到脫力。
以前說“對不起”的時候,她從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在她看來,低頭只是為了息事寧人而已。
但此刻的這句“對不起”,卻是她從內心深處體悟到的一份悔意。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朱歡歡一個站立不穩,竟跪坐在草坪上。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要回到自己最純真也最乾淨的時候,然後悄悄告訴年幼時的朱歡歡:“你一定要好好長大,不要嫉妒,不要怨恨,不要做錯事,因為你是爸爸的小公主,而他早晚有一天會拿著一頂璀璨的皇冠來尋你。他會把世間最好的愛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