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也算得上一樁好事,可是問題來了, 黎枝枝昨日才扭到了腳,還未好全, 這會兒如何能入宮?
蕭晏皺著眉, 不悅道:“早不召見晚不召見,偏偏這個時候想起來了, 姑姑昨天就不該送鹿肉給他。”
長公主斜了他一眼, 沒好氣道:“他好歹是你親爹,有你這麽說話的麽?”
蕭晏語氣淡淡道:“雖說是爹, 可親不親就難說了。”
姑侄倆你一句我一句, 正在這時, 黎枝枝被婢女扶著從屏風後出來了,蕭晏閉了嘴,長公主連忙道:“怎麽出來了?小乖乖,快坐下。”
見她緊張,黎枝枝便道:“我不要緊的, 只是抻著筋了, 昨天上了藥,用帕子敷一敷,倒是不那麽疼了,能走的。”
“不要強撐, ”長公主勸道:“腿傷可不是什麽小事, 看看你太子哥哥就知道了。”
蕭晏:……
黎枝枝再三保證, 她的腿並沒有什麽大礙,還來回走了幾次給長公主看,但見她行動如常,長公主才略略放下心來,道:“既如此,咱們這便入宮吧。”
又命人去套了車馬,帶上黎枝枝和蕭晏等人,往皇宮的方向而去,路上的時候,長公主叮囑黎枝枝面聖的一些忌諱,什麽事不該做,什麽話不該說,仔仔細細,恨不得親自代她去。
黎枝枝都一一記下,末了,長公主又道:“皇上的脾氣……有些嚴肅,他待誰都一樣,所以你見到他的時候不要慌,只如往常一般便可。”
黎枝枝點點頭:“我明白了。”
一路無話,等入了宮裡,黎枝枝看著那氣勢恢宏的巍峨宮殿,玉砌朱闌,金頂琉璃瓦,那朱牆像是要壓下來似的,人走在宮道上,不免有一種自己極其渺小的感覺,並油然生出些許敬畏之心。
想來這便是天家的氣勢,黎枝枝愈發謹慎小心了許多。
等入了一道宮門,便有宦官迎上前來,陪著笑恭恭敬敬地向長公主等人行禮,這才細聲細氣道:“皇上這會兒正在禦花園裡等著您呢,奴才引諸位主子過去。”
他微微躬著身子,在前面領路,一路上,長公主都牽著黎枝枝的手,如同安撫一般,一行人穿過數道宮門遊廊,才終於抵達了禦花園。
遠遠的,黎枝枝就看見那小亭中坐了個人,側對著他們,手裡正拿著什麽在看,不時和身邊人說幾句話,那人連連點頭,神情恭敬。
黎枝枝便知道,這位大概就是當今天子景明帝了,大約是察覺到有人過來,他抬起頭,朝這邊望來,領路的宦官正欲上前通稟,景明帝卻抬了抬手,站起身來。
長公主帶著黎枝枝等人迎上去行禮,笑道:“臣妹拜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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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擺手,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如長公主所說,他很嚴肅,就連聲音都是緊繃的,透著一股子威嚴,黎枝枝垂眉斂目,跟著長公主起了身,卻也不敢亂看,只盯著自己面前的方寸之地。
景明帝命人賜了座,又與長公主寒暄幾句,目光掠過一旁的蕭晏,在他的腿上停留片刻,問道:“腿如何了?”
蕭晏並不與他對視,語氣很平靜地道:“回父皇的話,兒臣的腿傷還未痊愈。”
景明帝道:“還好得了麽?”
帝王的語氣也很平靜,就好像在問的不是他兒子的腿,而是一截木頭,又或是別的什麽,總之沒什麽關懷的情緒,例行公事一般。
“兒臣不知。”
“那就叫太醫再看看吧。”
父子間一問一答,乏味無趣,沒有半點溫情可言,於是這段對話就到此為止了,緊接著,景明帝就叫了蕭如樂的名字:“躲在後面做什麽?過來。”
自打進了禦花園那一刻起,蕭如樂就變得十分安靜,不複平日的活潑,她打小就害怕景明帝,如今聽得他喚自己,垂眉耷眼,小步小步地磨蹭過去,景明帝的眉心都皺成了川字:“朕能吃了你?”
蕭如樂只好又加快了幾步,在他面前站定,垂著頭,不安地用手指搓著衣袖,景明帝打量她片刻,面上也沒什麽表情,只輕輕擺手:“去玩吧。”
蕭如樂登時雀躍起來,忙不迭跑開了,蕭晏對隨行侍衛使了一個眼色,徐聽風會意,連忙跟了上去。
正在這時,黎枝枝忽然聽見自己被點了名:“這個就是你認的乾女兒?抬起頭來。”
黎枝枝心中微微一緊,依言照做,看清景明帝的時候,她還有些訝異,因為他看起來和蕭晏著實太像了,不提二人的年紀差距,端看眉眼臉型,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對父子,只是兩人氣質卻截然不同。
大概是身居高位多年,景明帝看起來更威嚴,喜怒不形於色,整個人由內自外散發出一種壓迫感,那雙銳利的眼睛看人時,就彷彿能將人釘在原地。
帝王如今已過天命之年,眼角堆了皺紋,眉心微微隆起,鬢發斑白,給他添了些許老態。
他在打量黎枝枝,片刻後才問道:“聽說你是黎侍郎府上的遠房親戚,叫什麽名字?”
黎枝枝恭謹答道:“回稟皇上,民女姓黎,名枝枝,義母賜字萋萋。”
景明帝隨意問道:“枝枝,是哪個枝?”
黎枝枝道:“是澗底孤松二千尺,殷勤留看歲寒枝的枝。”
“澗底孤松二千尺,殷勤留看歲寒枝,”景明帝念了一遍,就半晌沒說話了,正在黎枝枝心中忐忑的時候,他忽然又看向長公主,道:“你這個義女認得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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