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時都看什麽書?”白蘞敲敲桌子,詢問簡哲,她沒問過簡哲的事,只大概知道現在學校教些什麽。
簡哲從出生下來就跟著家裡人寫大字,簡家是書香世家,從小倒也培養家族子弟。
但這一代有簡容壓著,簡仲海對孫輩教育就沒那麽關心,全都放在簡容身上。
聽到白蘞問自己喜歡看什麽書,簡哲稍頓,才看著白蘞,遲疑道:“重生之龍傲天、美女保鏢,校花……”
她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簡哲撓頭,“嘿嘿,是不是很沒出息?”
“不是,還有人只想當二流子呢。”白蘞對這些倒沒意見。
她從小接受繁文縟節,卻依舊保持本性,就是因為梁則溫。
梁則溫的育人方式很特殊,他從不扼殺一個人的性格,教育就是讓人符合天理,讓自己的學生成為一個完整的人格。
她只是……被“重生”二字給觸動了,還有這種書嗎?
白蘞默默記下這個書名,然後看向簡哲:“不過你要考江藝的研,就先放下這些愛好,考上江藝再看,先讀《十三經》。”
培養古文素養為重。
“這本書我昨晚翻過,你先看這本,”白蘞不知道簡哲大學學得怎麽樣,不過想要考研,他想必也有基本功在,“古漢語的音韻句法釋義你要熟練掌握,這樣才能閱讀文獻,有些看不明白問我。”
同樣的,現代漢語也是一門藝術。
幸而原先的白蘞同學給她留下了珍貴的十九年記憶,加上她自己在古代二十三年的記憶,她擁有了常人難以擁有的四十幾年知識面以及見識。
簡哲接過白蘞給他的古文經典。
十分詫異。
大部分人都覺得現在古典文學考研考得相當簡單,但實際上客觀題算不上難,主觀論述題難到邊了。
昨天簡哲做的考題就是“……宜籌良法,以振策之”。
這種題目就是考察學生的文學功底還有知識面廣度,簡哲沒想到白蘞竟然真的去研究了。
他低頭認真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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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分鍾。
樓梯口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不急不緩地走上來,走在前面的人影腿長,雖然走得慢,但一步跨得大,後面的小人艱難的爬著樓梯,努力跟上他的腳步。
簡哲忽然發現對面二人忽然坐直了。
他還沒來得及想為什麽,頭頂忽然傳來一道冷沉的聲音——
“他怎麽在這?”
薑公子?
簡哲抬了下頭,薑附離站在白蘞身邊,手搭在椅子靠背上,正漫不經心地看他。
簡哲頭皮有些發麻,他萬萬沒想到,在圖書館也能碰到薑附離,他想站起來,薑附離卻衝他擺了下手。
“來看書,”白蘞聲音很低,“他要考江藝。”
薑附離拉開白蘞身邊的座椅坐下,朝簡哲看過去一眼,最後放在他那本語言基礎書上,“……加油。”
最後沉默地吐出兩個字。
薑鶴坐在薑附離對面,一行六人在看書刷題。
偶爾寧肖會問薑附離題目。
簡哲學了半小時後,剛想拿出手機刷會視頻,一抬頭,這一桌的人,包括薑鶴都在認真看書。
他:“……”
默默放下手機繼續看書,他覺得看了一個世紀。
再次抬頭,身邊五人除了看綜述、刷題……就沒有再乾其他事的了。
簡哲低頭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竟然才過一個小時?
第一次跟這種刷題狂魔在一起學習,簡哲一上午都很恍惚。
“蘞姐,理綜卷子你做完沒?”寧肖問的是寒假作業,學校發的拓展卷子。
“寫完了。”白蘞正在演算一道題,就讓薑附離幫她拿一下。
她書包就掛在座椅靠背上,薑附離隨手拉開。
白蘞的書包整理的十分整齊,除了卷子就是題庫,他隨手把歸類放到一起用夾子夾住的卷子拿出來,等等,怎麽還有……
三本筆記本?
薑附離把卷子遞給寧肖,伸手拍拍白蘞的肩膀,“白蘞同學,這是什麽?”
他問。
白蘞寫α的手停在半個圓弧上,腦子裡警鍾一響,筆記本?
“這個……”白蘞將三本筆記本拿出來,三本出自兩個人,物理是許文堯的,生物化學是梁無瑜的。
“物理我特地給張世澤準備的。”她鎮定道。
化學生物她確實需要。
只要不涉及物理,那一切就好商量。
薑附離瞥那物理筆記本一眼,“他看得懂?”
江京大學物理系學霸的筆記本與錯題集,就算是寧肖也需要認真研究。
“先給他,”白蘞為筆記本找到了好歸宿,“反正看不懂有遲律會告他。”
薑附離勉強信了。
**
學到下午,白蘞跟薑附離回清水街吃飯。
早上陳局那一堆東西,有部分是薑附離準備的,陳局去那麽早是為了跟紀衡他們一起拜祭樹神,中午樹神廟還有素齋。
他們就沒回去。
晚上紀衡紀邵軍他們才準備飯,讓白蘞跟薑附離記得回去吃飯。
下午五點。
簡哲踩著輕飄飄的步伐出了圖書館,他藝考進的北城大學,高三都沒這麽認真學習過,等白蘞跟薑附離上了車,他才問身邊的唐銘:“你們……每天都八點學習到現在?”
中間一刻不停?
“不是。”唐銘搖頭。
簡哲松了一口氣。
“我每天早上六點起來背英語,”唐銘跟簡哲說著時間安排,“然後八點來圖書館,下午五點回去,吃完飯我再做學校的基本題庫,晚上十二點睡覺,這算早了,寧肖跟蘞姐好像都一點才睡。”
說著唐銘皺眉,“不行,我今晚也要一點再睡,就150幾天了。”
簡哲:“……??”
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簡哲連兩個小時就覺得已經覺得自己很厲害了,要不是今天身邊還坐著薑附離,簡哲覺得他中途至少玩兩個小時手機。
他小心翼翼地問,“兩位高三哥,你們是要考哪個學校。”
寧肖:“江京大學。”
他這次回答得很有底氣。
考江京藝術大學都覺得難如登天的簡哲:“……”
不是……
這湘城……為什麽隨便來個人都能考江京大學?江京大學變成大白菜了?
這放到北城也是前十的存在吧?
簡哲有些懷疑人生,白蘞跟她這倆同學都是些什麽人啊?
他拿著書,又拿出來手機,打了個飛車去湘城火車站。
他爺爺簡仲海,現在還在火車站等著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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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城火車站。
已經重新裝修過,但底子在那,火車站依舊破舊,新的南站已經在修了,會通高鐵。
任晚萱皺眉踩著腳下的地,她跟著任謙下車,十分好奇:“外公,老會長他親自在這等?”
“是。”任謙已經看到了前方的一大群黑衣保鏢。
他連忙走過去,向中間的簡仲海問好,態度十分禮貌:“簡會長,您要等的人還沒到?”
簡仲海不僅僅是上一任北城書協會長,到了這個位置的都知道,能當上會長都是身兼多職,北城政協副職、文藝處部長……
簡家世代的努力不是一般家族能企及的,尤其他們還是北城人。
簡仲海頭髮花白,他穿著灰色外套,額頭三條深刻的紋路。
文人相輕,他瞥任謙一眼,言簡意賅:“他晚上七點的火車。”
簡仲海是從他安排的人那裡拿到的消息,實際上,他這個兄長離開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過簡家,就連他見兄長一面也難。
誰能知道,對方沒有簡家的庇蔭,竟也能一步一步混成了樣子,最後成為江京文藝局的掌門人。
簡家人多番求他回來,他都不理會。
這次來,簡仲海也不確定對方會不會見他……
聽著簡仲海的話,任謙內心掀起驚濤巨浪,晚上七點的火車,簡仲海四點就在等?
簡仲海可是上一屆會長,他若不是退休了,論行政地位,任謙這個十八線小城市的,遠遠不及。
即便退休了,他手裡的人脈也是任謙極為垂涎的。
能讓簡仲海這麽早就在這等的……
簡仲海要等的,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啊?
心裡更為慶幸,今天還好沒有去紀家。
“我給您還有您的貴客準備好晚宴,”任謙將手裡的一份禮單遞給簡仲海,“您看看有沒有貴客不喜的。”
都在這個圈混這麽久了,湘城來一次簡仲海這樣的人不容易。
任謙最近手裡權勢愈發分散,他給簡仲海準備的都是極其難得一見的物品。
簡仲海估摸著看了眼,對他態度好上不少。
任晚萱跟仇薄卿在一邊,這種場合,他們根本就說不上話。
幾人正說著。
簡哲從人群後出現,看到簡哲,任晚萱大吃一驚,“你來這幹嘛?”
仇學政走漏風聲了?
她不由看向仇學政,皺眉。
那白蘞是不是也知道了?
簡哲只往前走去,停在簡仲海身邊:“爺爺。”
爺爺?
簡仲海的孫子?
任謙與任晚萱二人瞠目結舌,簡家的人怎麽會出現在湘城?
簡仲海兩兒兩女,膝下孫輩也有好幾個,其中簡容是他最滿意的一個,也從小就帶在身邊培養,至於簡哲……
從小時候就開始在牀下私藏小人畫本,簡仲海將他們一家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看簡哲一眼,沒說話。
簡父把簡哲拉到一邊,低聲罵他:“你爺爺昨天就到了,你怎麽現在才來?”
“我跟白姐去圖書館了。”簡哲開口:“白姐很厲害的,我覺得她的大字……”
雖然白蘞比他小兩歲,但簡哲他們都習慣叫她姐。
他向爸爸介紹推銷白蘞。
簡父打斷他,也不管白姐是誰,只冷冷看著簡哲,“你能不能交些正常的朋友,你看看簡容的朋友都是些什麽人,再看看你的?這就算了,你爺爺跟其他人你分不清輕重?”
“簡容不是也沒來?”簡哲不想跟簡父辯駁這個,他四周看看,沒看到簡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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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簡容是你?”簡父又劈頭蓋臉地罵道,“他在公館看書,等接到你大伯爺,你爺爺會親自帶他去看的。”
簡容是簡家的希望,他的事是重中之重,怎麽可能會來這?
簡容能看,他就不能看?
簡哲很不服氣。
決定晚上回去再看四個小時書。
**
與此同時。
紀家,紀衡本在與陳局下棋,陳局一看到薑附離,連忙爬起來哭著讓位:“爺,您跟紀叔下幾局?我去廚房幫忙。”
紀衡看著沒什麽,怎麽下五子棋這麽猛。
薑附離瞥陳局一眼,然後坐到紀衡對面,手上隨意拿起一枚白子,普通的白色棋子在他手中像是瑩瑩散發著光芒的白玉。
薑鶴坐在紀衡旁邊稍高的板凳上,抱著果盤看兩人下棋。
紀衡把黑子理好,他看到坐下的薑附離,忽然問:“會圍棋嗎?”
“會一點。”薑附離頷首。
“行,”紀衡當機立斷,“那咱們下圍棋。”
白子先行,薑附離先手下一子。
下棋如人生。
紀衡走穩健風,薑附離下棋看不出什麽風格,似乎很隨意,白蘞站在一邊看了會兒,直到收到簡院長的消息——
簡院長:【[圖片]】
簡院長:【這什麽地方?】
白蘞低頭一看,是一張在湘城城樓邊的圖片,旁邊是簡院長的行李。
白蘞:【你不是七點的火車?】
簡院長:【群眾中有壞蛋】
白蘞:【……等著】
她跟紀衡說了一聲就去城門接人,城門距離青水街近,只有四站。
薑附離看著白蘞離開,然後又抬手下一子,這一子紀衡沒有在意,直到第十子之後,整個棋盤的白子連成一幅暗藏凶機的畫卷,步步殺機。
紀衡嘴角動了一下——
不是,怎麽還有人中途改棋風的??
城門口。
白蘞找到人的時候,簡院長站在自己的銀色行李箱旁邊,一個老人家十分落寞。
“你一個人?”白蘞以為他有人陪同。
“過年,我沒讓人加班,”簡院長抬眸,解釋:“我不是三歲小孩。”
他來湘城的消息不知被誰傳了出去。
所以他只能拋棄火車,從北城坐大巴車來湘城,很折騰。
原先訂的酒店不知道還能不能住,簡院長看向白蘞,陷入迷惑:“這裡旅遊業這麽發達嗎?”
但是湘城上個月突然爆火,文旅又抓住機會趁機宣傳,湘城的酒店在初二之後爆滿,根本訂不到。
不然簡院長肯定不會麻煩白蘞,他是一個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的人。
“先去我外公家吃飯。”白蘞去拎簡院長的箱子。
“它很重……”簡院長開口就要阻止,他的箱子28寸,裡面不僅裝了日用品,還有一個稍小的古箏盒。
還沒說完,白蘞輕飄飄地用左手拎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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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
陳局拿了一杯牛奶出來給薑鶴,“白小姐呢?”
他四處張望,沒看到白蘞。
“接人去了。”紀衡沒時間,薑附離回陳局。
接人?
許恩他們也不在,還有誰在湘城啊,陳局思考片刻,又跟紀衡商量,“叔,我們明天去釣魚,再過兩天紀哥就沒時間了。”
初八紀邵軍就要上班,陳局也要上班。
紀衡被棋局折騰的腦子疼,敷衍道:“行行行。”
又五分鍾,紀衡看著薑附離的棋風,“你別故意讓子。”
從頭到尾都在讓的薑附離:“……”
二十分鍾後,紀衡看著被圍剿的黑棋:“……五子棋吧。”
“開飯了,”紀邵軍端了碗筷出來,探頭去看外面,“阿蘞還沒回來?”
他正說著,門外傳來了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