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書房裏。”
看着那黃褐色的牛皮紙文件袋，蕭奕凌的心不覺狂跳。
他沒有即刻接過那文件袋，沒有即刻拆開袋子去看裏面的結果。
他明明那麼着急等待結果，可現在，當結果出來的時候，他卻又失去了勇氣。
心中涌上道不出的害怕，他生怕自己看到的結果不是自己期盼的那樣，他生怕自己這兩日的歡愉是偷來的，他生怕，自己這顆剛剛重新跳動的心再次一片死寂。
“您，您不是一直很着急嗎？怎麼現在……還不馬上看？”
陸長川一臉疑惑說道。
等待鑑定結果這兩天，蕭奕凌一直在催促，一直在詢問他結果有沒有出來。
但現在，當他手中就拿着結果時，總裁卻那麼平靜淡然，沒有絲毫的焦急。
“我先去處理一點事，你將報告放在我書房書桌上，我晚點去看。”
說罷，蕭奕凌轉身，重新回到了北院。
嶽明繁還在哭鬧。
她蓬頭散發蜷縮在牀上，指着空無一人的門口一直在尖叫。
“鬼！那裏有鬼！”
老金耐心安慰着，說道：“老夫人，這世上哪有鬼呢？門口沒有人的，您是出現幻覺了。好好睡一覺，一切就都過去了。”
“你看，你看，那不是向月楠嗎？”
嶽明繁甩開老金的手，眼中滿是恐懼，她身體往後縮了縮，整個人抖若篩糠。
老金不得已回頭，意外看到剛纔離去的蕭奕凌又折身返回。
“少爺。”
某個瞬間，老金在蕭奕凌身上看到了向月楠的影子。
少爺，其實更像他的母親。
“你先下去，我與她說幾句話。”
蕭奕凌對着老金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回避。
“是。”
老金起身，他回頭看了看嶽明繁，說道：“少爺，不然還是讓醫生來給老夫人打一針安定吧，她需要休息。”
“好，你讓張邈過來。”
蕭奕凌淡聲說道，臉上看不出喜怒來。
老金離開之後，房間裏只剩蕭奕凌與嶽明繁。
“這兩年來，其實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坐在牀邊，蕭奕凌也不管嶽明繁有沒有聽自己的話，只自顧自說道。
“我在想，您是真瘋了呢，還是假瘋了。”
他看着嶽明繁，試圖從她那癲狂的眼神中看出些許端倪來。
然而沒有。
嶽明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只盯着門口，神情恐懼，時不時發出尖銳的叫聲。
“不，向月楠你別過來！薛南喬，你也別過來！不怪我，這一切都不怪我的！”
她哭喊：“你們都死了，你們都是死人了，爲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蕭奕凌沉默不語，與聲嘶力竭的嶽明繁像是兩個極端。
許久，他幽幽開口。
“沒有人不放過你，是你自己不肯放過你自己，是你不肯放過我。”
他盯着嶽明繁，啞聲說道：“當初你害死我母親時，當初你害死阿喬與我女兒時，你就沒想過我嗎？”
“你打着爲我好的幌子，卻將刀子捅進了我的心口，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奶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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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蕭奕凌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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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我沒辦法原諒你，不管你變得多麼可憐多麼落魄，我都沒辦法因此將那些仇恨抹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報復。”
走到門口，蕭奕凌回頭看了嶽明繁一眼。
“你若是能聽懂我的話，就將功折罪，就將洛思錦找回來！”
很快，蕭奕凌的背影就消失在北院門外。
老金走進來，只見嶽明繁坐在牀上，低着頭，髮絲遮住了她的臉。
她嘴裏發出詭異的聲音，像是哭，又像是在笑，卻與平日裏發病的症狀截然不同。
上前幾步，老金試探着說道：“老夫人，您怎麼了？”
嶽明繁沒有擡頭，也沒有回答老金的話，只保持着那個姿勢，久久沒有動。
此時，蕭奕凌已經回到了北院。
他推開書房的門，就看到那個裝有薛南喬與念念血緣關係鑑定報告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陸長川還在書房裏候着，看到蕭奕凌進來，他忙鞠躬打招呼。
書桌上的燈沒有關，正好照在那文件袋上，似乎也照亮了蕭奕凌的心。
“你還沒走？”
陸長川一臉擔憂說道：“我還是陪着您吧，晚一些，您不是還得去接小少爺嗎？我做司機。”
沒有堅持讓陸長川離開，蕭奕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深吸一口氣，他關上門，慢慢走到書桌面前，拉了把椅子坐下。
盯着那文件袋許久，終於，他伸手，拿起了那個袋子。
明明裏面只裝了幾頁紙，明明輕飄飄的，但對於蕭奕凌來講，卻又無比沉重。
打開文件袋的封口，一份報告掉落出來，正好落在蕭奕凌腿上。
他撿起那份報告，雙手顫抖着，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
當看到那一行字的時候，蕭奕凌的手一抖，忙關掉了檯燈。
隨着房間裏唯一一盞燈熄滅，四周頓時變得漆黑。
在遮光窗簾的阻擋下，窗外的日光無法照進來，世界忽然就變得黑暗。
陸長川一直站在門口沒有動，他與蕭奕凌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此時此刻，他看不清楚蕭奕凌臉上的表情，也看不清蕭奕凌的動作。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產生的錯覺，他隱約聽到了低低的抽泣，那種強行壓抑卻又無法控制的情緒，在這黑暗中被無限放大。
明明那麼細微的動靜，但他還是聽到了。
這些年來，除了當初少夫人與一雙女兒離世時，他見過總裁悲痛欲絕的模樣，再後來，總裁似乎從來都沒有如此脆弱過。
但現在……
那份報告，到底是什麼？
陸長川滿腹疑惑，卻不敢多問一句，甚至沒有出聲，只靜靜站在黑暗中等待着。
許久許久，那坐在黑暗中的人影終於動了。
“陸長川，把窗簾拉開。”
聽到這話，陸長川忙走到窗戶邊上，用力拉開的窗簾。
午後的日光照進來，瞬間驅散了書房的黑暗。
陸長川擡頭望向蕭奕凌，只見自家總裁眼眶紅腫，臉上的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喜悅。
那份報告依然被蕭奕凌緊緊攥在手心，但陸長川眼尖，還是看到了最後一頁那關鍵的一行字。
“依據DNA分析結果，支持蘇珊爲蕭南星的生物學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