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莞看着眼前的這雙璀璨深眸,一時間只覺如夢似幻。
是夢嗎在這生死之際,她竟然又夢到了燕遲。
她記得秦霜說過的話,人都要死了,自然記掛着最爲惦念之人。
秦莞正想到那夜的血火箭雨,正想到最後一眼父親和母親的模樣,可她萬萬沒想到,她竟然能在夢中看到燕遲
秦莞腦子裏混混沌沌,胸口憋痛眼前發黑,可脣上的溫軟卻讓她觸覺明晰,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又彷彿對這詭譎的新生有幾分懷戀,她雙手下意識攀附到眼前人的腰身之上,脣瓣輕輕的動了動,只一瞬清新的暖息便源源不斷的流入了她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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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莞雙眸微睜,眼前仍然是那雙眸子,可她擡眸去看,卻見頭頂的微光彷彿越來越暗,而她被一股子冰冷的暗流卷着,正在墜入什麼深淵。
下意識的,她緊緊的抱住了身前能給她些許溫暖的人,她只覺脣上的溫軟動了動,帶着沁人心脾的溫柔,她正要仔細的去分辨,頭頂的那一束微光卻徹底的消失了,秦莞心神一晃,最後一絲意識也如那微光般消弭殆盡。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莞的神識甦醒了兩分。
冰冷刺骨的感覺消失了,她身上雖然有些涼意,可絕不是此前那樣置身於冰窟之中的無望,且睜眸看了看四周,她驚訝的發現眼下她竟然在孫皓月的地下暗宅之中。
她太陽穴有些發疼,可她分明記得,孫皓月的祕密被揭破,而外面來了人,孫皓月最終動了宅子裏的機關想要和所有人同歸於盡,而她
這麼一想,秦莞不由得微微怔住。
她掉到了一口井一樣的地方,然後夢到了燕遲。
秦莞正愣着,冷不防的,一道輕微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她下意識心頭一凜,可一擡眸,卻見不遠處的門口竟然是燕遲大步走了進來。
秦莞木木的看着燕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見她睜眸,燕遲眼底晶亮一瞬,他幾步便走到了秦莞身邊,“醒了”
秦莞仍然愣愣的看着燕遲,一時無法分辨這到底是不是夢。
見她神情怔忪,燕遲粗糲卻溫熱的掌心落在了她額上,這一觸,燕遲的眉頭不由微皺一下,他眼底生出一抹淺淡的心疼,而後手落在了她臉頰之上,他似乎摸了摸,然後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手一下子往她衣領探去,這一探,秦莞如夢初醒的反應了過來。
她猛地擡手,將他的手腕緊緊按了住。
見她反應這樣大,燕遲便看向了她的眸子。
四目相對,秦莞眼底疑惑迷茫一片,清溪一般的眼底越發清亮動人,再加上她髮絲未乾尚有水汽,她素來輕柔卻堅韌沉靜的面上平白添了楚楚之意,燕遲的喉頭忽然滾動了一下,他又看了看秦莞抓着自己的手,輕輕的一掙
這一掙,秦莞彷彿找回了更多的神識,她正覺二人距離有些近心中窘迫,可燕遲卻忽然傾了身,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力道之大,幾乎差點將她撞到他胸口裏去。
秦莞雙眸驟然瞪大了,她巴掌大的小臉落在燕遲頸窩裏,一雙眼睛眨了眨,仍然有些不知所以,“這這是夢嗎”
“你夢到過我”
燕遲的機敏讓秦莞一愕,她忽然反應過來,夢裏的燕遲從不說話,而眼前的燕遲不僅說話,且反應速度仍然讓她咂舌。
秦莞雙頰之上忽而一熱,這不是夢。
既然不是夢,那這一抱從何而來
秦莞一掙,無處着落的手立刻開始推燕遲的胸膛。
這屋子似乎是地下暗宅的一處暖閣,而她躺在一處長榻之上。
這長榻不知多久沒有人用過,散發着一股黴溼之味,她身下墊着燕遲的錦袍,身上則蓋着自己的外袍,而不遠處,一個小小的瓷盆裏面正燃着一堆火。
秦莞彷彿完全清醒了過來,可任憑她怎麼推燕遲,燕遲的懷抱猶如一座巍峨的大山一般分毫不動,秦莞分明是在很嚴肅的想將她推開,可他不僅熟視無睹,他更是一手落在她背脊一手落在她發間,然後臉頰落在她頭頂,深吸口氣悠長的喟嘆了一聲。
秦莞的手便有些推不動了,她清亮的眼底映出遠處的火堆,一時面上更熱,而燕遲手臂之上的力道只勒的她背脊發疼,一時心魂又是一陣恍惚。
可片刻之後,她的理智讓她冷靜下來。
閉了閉眸子,再睜眼之時遠處的火堆仍然在她眼底,可心魂卻清醒而沉靜。
“殿下爲何在此處”
“我在袁州駐軍之中,本以爲你們已經過了袁州到了通州,可沒想到你用了我給你的令牌。”燕遲說着話,仍將她牢牢扣在心口。
秦莞動了動,分毫無用,於是她乾脆靠在了燕遲胸前。
她仍然沒怎麼明白,燕遲爲何到了此處。
“當初我給你你便不要,如今你既然用了,自然是危急關頭,我連夜趕過來,正遇上這宅子的主人啓動機關”
秦莞默了默,忽然道,“晚杏怎麼樣”
燕遲落在她背脊上的手似有一動,繼而平靜道,“死不了。”
室內稍有一默,秦莞只聽到了火堆之中發出的“噼啪”聲,“殿下花了不少心思。”
“你這樣的性子,若無人相護,我實難安心。”
“因何而護”秦莞雖靠着燕遲不再掙扎,可語氣卻是冷靜的。
燕遲擡手在她發頂輕撫了兩下,“自是因我心繫於你。”
他說出這幾個字似乎用了不少的決心,秦莞聽着,心神便又微微恍惚,可片刻之後,秦莞緩聲道,“怎麼個心繫於我”
燕遲聞言放開了秦莞,他稍稍撤身,眼神燦然而又有幾分凜冽攻勢的看着秦莞,“自然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心繫於你。”
秦莞看着燕遲的眸子,心頭頓時一熱,酸澀又馥郁的情緒散開來,她喉頭微微哽住,卻是一時說不出話來,好一個清清楚楚,好一個明明白白。
父親世間行事不外乎清正二字,而她跟隨父親輾轉,不論是案子還是世情,皆是以一個求真求實爲要,她善於撥開層層的迷霧找到真相,卻知道人心之上罩着的絕非迷霧那般簡單,見得越多,便越知道人心的幽微複雜,可一旦有誰明明白白的將自己擺在她面前,她便是堅如磐石的心也能軟上幾分
秦莞看着燕遲,又一次感嘆他眼光之利,他知道她要的是什麼。
見秦莞似乎一時間想到了許多半晌未語,燕遲不由抓了秦莞的手,“不信還是不敢信”
秦莞一聽這話眸色當即銳利三分,“有何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