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這裴家兒還被傳得沸沸揚揚,或在受著牢獄之災,一夜過去,恩幸加倍。
寧王還沒揣摩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又獲悉皇帝召見自己,趕忙更衣應召。他匆匆來到紫雲宮,遠遠看到一名老宦官領著二宮監,立在宮門之外,似在等待自己,到了近前,等看清人,不由驚訝,竟是從前被皇帝驅出宮的宦官趙中芳。
趙中芳資歷深厚,早年在變亂裡不知遭遇何事殘了一條腿,過後總算僥幸歸來。但好景不長,不知何故,後來又被皇帝驅逐出宮,至於去處,寧王隱隱也是知曉的,沒有想到,如今他竟也回了。
已有十數年未見,趙中芳看去蒼老無比,但精神瞧著還好,滿面笑容,慢慢地走了過來,迎接見禮。
此地不宜說話,宦官來去,也涉及皇帝隱秘,寧王怎敢多問,也不叫趙中芳下拜,上去托承住他,略略寒暄兩句,得知皇帝正在等著自己,趕忙入內。一走進殿室,又是吃了一驚。
三年前西蕃戰事結束過後,皇帝因舊疾難忍,漸漸不舉朝會,召見臣子多在此殿,內中向來光線昏暗,白日也燃巨燭照明。然而此一刻,寧王看到往日用來遮光的重重帳幔皆是束起,明光亮堂,清風拂殿,皇帝獨自靠在坐牀之上,閉目似在小憩。
他心中越發驚詫,環顧四周,一時愣住,直到皇帝睜眼,緩緩翻身坐直身體,這才醒神,急忙上去拜見,發現皇帝神情也是少見得平和,甚至帶著笑意,喚他坐到近前說話。
寧王壓下滿腹疑慮,坐到設在皇帝身畔的一張側榻上,開口先問皇帝近日起居,說自己很是記掛,前兩日請求覲見,今天便得以面聖,很是歡喜。
皇帝點頭,應說,早也想單獨召他敘話,只今日方得空閑。接著便問他孫兒孫女的情況。
寧王忙半起身作揖回話:“誨兒無事,近日都在家中讀書。我那孫女當日雖受了些驚,好在也無大礙,休養幾天,已是痊愈。多謝陛下關愛。”
皇帝示意他坐回去,接著頷首說道:“無事就好。說起來,還是要多謝那小畫師的。若非她當日施救,婉婉還有文君,怕是要驚嚇更甚。”
皇帝這話講得頗是委婉。誰不知道,那天若非小畫師施救,別說兩個郡主,十個也早沒了。只是此事牽涉康王。褒揚小畫師,難免就有貶低康王之嫌。故寧王雖對小畫師很是感激,面上也不敢張揚過甚。畢竟,凡事還是要顧及皇帝臉面的。
他沒想到皇帝此刻竟會主動談及小畫師的功勞,語氣裡還滿是讚譽,意外之余,當即附和:“陛下所言極是!那畫師年紀輕輕,卻大智大勇,救下婉婉與文君。更難得的是,過後臣派人登門致謝,他毫不居功,金玉之質,若瓊枝玉樹,世間罕有。他出身應當孤寒,但人有來處,追溯祖脈,想必也是高潔賢達之士。”
皇帝聽著寧王的話,面帶幾分掩不住的怡然之色,道:“你所言極是。對這小畫師,如何褒獎都是不夠的。聽聞她如今暫居裴宅,朕便送了幾人過去,供她使喚差遣,算是朕對她勇救二郡主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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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王立刻稱頌皇帝聖明。皇帝撫了撫須,再度開口:“裴蕭元此人,你如何看待?”
這更是問到寧王的心底裡,又是一番溢美之詞,最後提了一句,孫兒李誨景仰這位於西陲立下戰功的郎君,心心念念,欲拜他為師。
皇帝頷首:“甚好。”他沉銀一下,再望向寧王:“你那孫兒朕也見過,記得頗是靈慧,往後可多帶他入宮走動,少年郎怎能一直關在家中養?另外,過些時日,朕或去往蒼山避暑,叫他也同去吧。”
蒼山位於長安之東,山勢迤邐,風景翠秀,周圍更是遍布泉池,是極好的避暑勝地。
每年入夏,因長安城內溽暑煎熬,皇帝常會帶著親近或是有功的勳貴和官員遷去小住,時間月余或一二月,既為避暑,也算是對臣下的一種獎賞。這是此前多位皇帝的慣例,尤其老聖人在位之時,更是熱衷此道,蒼山狩獵、遊宴,年年不落,甚至一住就是大半年,山中的行宮修得如同天宮,絲毫不遜長安宮殿。
然而當今聖人與老聖人脾氣不同。他登基之初,國庫匱乏,何來預算拿去消遣,後來國帑豐盈了些,皇帝也是絕口不提避暑,至今一二十載,不管長安入夏如何酷熱難當,他一次也不曾出過京。朝廷裡的官員漸漸也是習以為常了,從不指望能夠跟著當今聖人再次親歷蒼山避暑的盛況。
皇帝此刻稱讚李誨也就罷了,寧王萬萬沒有想到,他竟還說出如此一句話。
這是做著今夏遷往蒼山避暑的打算?若當真,可就是破天荒的舉動了。
寧王反應過來,趕忙再次起身,代李誨向皇帝謝恩,見皇帝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彷彿凝神思慮起了別的什麽事,不敢貿然驚擾,屏息坐陪,片刻之後,皇帝轉目望他,問道:“裴家兒應當尚未議婚吧?你可有聽裴冀提過此事?”
寧王一怔,據實道:“據臣所知,應當是不曾議過婚的。”
皇帝點了點頭:“以你看來,京中有無適合與他婚配的女娘?”
今日對於寧王而言,自步入紫雲宮見到趙中芳的一刻開始,便是一個意外連著一個,接踵而至。
此刻更是如此。
他遲疑起來,應不出話。
“你有事?”皇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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