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顧青竹接過幾張信紙,翻看了一遍,信上寫的都是一些威脅之言,沒有什麼章法和規律,不像是預謀,倒像是那些地痞流、氓信口拈來的東西,而且字跡淩亂,不像是一個人寫的。
“除了這些,我們東街口,南市,帽兒胡同的鋪子這段日子也總有人騷擾,就是無緣無故進來打砸,直接讓關門離京。”
小劉過來忍著疼給顧青竹說這些,顧青竹讓他坐下,給他檢查了一番,小劉的傷比宋新成要輕一點點,沒什麼大礙,讓昀生去給他擦藥。
顧青竹繼續問:
“你們東家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我們東家最和善一人,做生意也講誠信,人來買東西,他能多送些就多送些,再沒有比他更好的老闆了,哪會得罪什麼人呢。”
米糧鋪的夥計忍不住為宋新成鳴不平,這話顧青竹相信,因為宋新成確實就是這樣一個人,做生意有手段,誠信絕對第一,若非如此,後來他也不可能為自己掙來那麼大家業了。
若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又怎會遭遇這樣的對待呢?
宋新成漸漸轉醒,顧青竹過去看他,眼睛那兒腫了一大塊,還好沒傷著眼球,看見顧青竹宋新成掙扎著坐起來,兩個夥計扶著他,顧青竹道:
“你躺著吧,用不著起來。”
宋新成一開口,倒吸一口氣,嘴角也有傷,醞釀一會兒後才對顧青竹道:
“又勞煩你了。”
“無妨。今兒你們都沒看見人嗎?這事兒還是報官吧。”
顧青竹這樣提議,宋新成卻不太贊同:“報不報官沒什麼差別,我們沒有證據,也沒證人,官府最多查問一番,費銀子還費力,算了吧。”
宋新成的擔憂不是沒有理由的,像這種套人麻袋的做法最是無賴,一沒有嫌疑人,二沒有證據,三沒有造成人命官司,官府即便立案調查,也不會投入多少人力,案情偵破到最後,大多不了了之。
“我能為你做些什麼?”顧青竹對宋新成問,如果是她的事情,她可以直接讓張榮接手,可這事兒畢竟發生在宋新成身上,他有他的想法和做事準則,顧青竹不能替他做決定。
宋新成低頭想了想,深深歎了口氣,對顧青竹擺手:“算了,息事寧人吧。”
一旁夥計聽了都不服氣,尤其是一同挨打的小劉,擦著藥呢就挑了起來:“東家怎麼能算了呢。現在咱們連誰下的黑手都知道,若直接息事寧人,您能保證他們下回不再動手了?”
小劉對顧青竹道:“顧先生,我們東家就是怕麻煩您,還請您施以援手,憑您如今的身份,這些事兒若由侯府出面的話,想必一定能給我們東家一個公道的。”
仁恩堂的顧大夫嫁給了武安侯世子祁暄,這件事在整個朱雀街都已經傳開了,所以小劉才會說出這番話。
顧青竹還沒應聲,宋新成就喝止道:“行了。這事兒我說息事寧人就息事寧人,都別說了。老趙,你送顧先生回去吧,勞煩顧先生出診,該付的診費切不可少了。就這樣吧,我今兒先回去,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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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新成幾乎是捂著肚子說這些話的,一鼓作氣,神情痛苦,說完之後,就讓身後兩個夥計將他給扶起來往內室去休息了。
顧青竹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歎,老趙站在那兒有些為難,顧青竹對他說道:
“診費免了,你們按照藥方給他煎藥喝,應該沒什麼大礙。”
老趙連連點頭,又問:“那這事兒……您就不管了?”雖然老趙覺得這麼說有點無恥,畢竟顧先生跟東家雖然訂過婚,可也不能因此就巴上人家不放。
顧青竹沉銀一歎:“再說吧。”
說完之後,顧青竹就回到仁恩堂。昀生提著藥箱跟在她背後,不解發問:
“先生,您說宋掌櫃這是得罪誰了?下手可真夠狠的。”
顧青竹看了一眼昀生:“狠嗎?”
昀生不解:“算……挺狠的吧。”
顧青竹沒有說話,繼續往前,到了仁恩堂裡,良甫就迎出來,顧青竹進門後,第一眼就看見櫃檯上放著一只很大的食盒,良甫趕忙解釋:“哦,世子爺送來的,問了先生的去向,原本是要等的,可東市那兒發生了點事情,剛走沒多久。”
顧青竹走到食盒前,將蓋子打開,撲鼻而來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是兩盤剛切盤兒的醬牛肉和醬鴨,良甫將腦袋湊過來看,翠娥也是,顧青竹讓翠娥將盤子和碗筷拿出來,自己夾了兩片醬牛肉和一塊醬鴨,回到診台後坐下,其他的便讓翠娥和良甫他們分食。
良甫和翠娥倒是興致很高,一邊吃一邊說好吃,只有昀生看著碗裡的牛肉和醬鴨若有所思,端著碗來到顧青竹身旁坐下,顧青竹正在咬牛肉,見他過來看了一眼:“想說什麼?”
昀生原本還在猶豫,聽見顧青竹的問題之後,頓時就忍不住了,小聲對顧青竹問:
“先生就一點都不懷疑嗎?上回先生從宋記回來,他就在這兒等著,宋掌櫃為人厚道,不可能和旁人結怨,唯有他……”
顧青竹吃完一片牛肉,讓翠娥倒了杯清茶過來,一副並未聽見昀生說話的表情,昀生見她這樣,有些著急:“先生,您聽沒聽見我說話呀?”
不是昀生瞎猜,而是事情確實有點可疑。
宋掌櫃的為人,方圓十里都知道,很是和善,從未與人有過口角紛爭,唯一做的過分的一件事,就是與顧家訂了親沒幾天,就上門退親。
可宋家退親是怎麼回事,大家心知肚明,早上剛退婚,中午祁家就去顧家提親了,這不是明擺著的,武安侯世子為了得到先生,定以威勢逼迫宋掌櫃退婚,有了威脅逼迫的前例,那今次的事情也就能夠說得通了。
武安侯世子定是醋意大發,不想先生和宋掌櫃再有任何牽連,所以暗地裡出手,找宋掌櫃的麻煩,但又不想惹得先生發怒,便施以暗手,叫人拿不著證據。
昀生想了一路,都沒敢說,可現在看見祁世子對先生的行蹤控制的這般眼中,先生剛去宋記,祁世子就迫不及待過來盯梢,若昀生不提醒一下先生的話,將來還不知道祁世子要背著先生做多少事情呢。
可是,昀生發現自己將心裡所想全都說出來之後,得到的不是先生恍然大悟的神情,而是神情如常,毫無波瀾。
顧青竹將碗裡的牛肉和醬鴨都吃完了,放下空碗,坐在那兒喝茶,往義憤填膺的昀生看去一眼,無奈回道:
“這事兒你就別想了,我心裡有數。”
昀生還有話說,見顧青竹對他抬起了手,做出‘打住’的手勢,昀生才將肚子裡的話重新憋了回去,起身回到櫃檯後頭,翠娥和良甫已經快要把兩盤子肉都吃完了,一個勁兒的說好吃,昀生拿起的筷子又放了回去,良甫見他不吃,搶了他的碗就走。
顧青竹的目光落在她吃完的空碗上,碗裡還沾著醬汁,口中肉香四溢,回味無窮。
***
這兩日城中坊市不太平,夜裡也要加緊巡邏,祁暄避無可避,這兩日都忙到華燈初上才回來。
顧青竹歪在軟塌上看醫書,祁暄回來,身上帶著一股子坊市的濁氣,祁暄很是自覺,身上有其他味道的時候,絕對不會強行靠近顧青竹的,乖巧進了洗房,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洗乾淨之後,才來到軟塌旁,對顧青竹比了個手勢,讓她往裡面點。
顧青竹沒像往常似的跟他爭辯,而是默不作聲往裡邊挪了挪身子,祁暄喜笑顏開的躺到顧青竹先前躺的位置上,還從她身邊拿了個軟墊墊著。
“看來那盤醬牛肉和醬鴨起了作用嘛。”
祁暄得意洋洋的說,拿起顧青竹的一本不在看的醫書給自己扇風,滿心認為青竹今晚這麼給面兒,是托了那兩盤肉的福。
顧青竹低下頭,不置可否,翻了一頁醫書,好整以暇的回了句:
“宋新成被人威脅了,還給打了。”
祁暄扇風的動作一愣,往顧青竹看去,良久後才問:“你不是懷疑我吧?”
顧青竹笑了笑,沒說話,祁暄轉了個身盯著她看,過了一會兒,顧青竹就受不了他,將手裡的醫書蓋在他臉上,趁著他拿書的時候,從他身上翻下了軟塌,隨口帶出一句:
“你要不要去查查,自己得罪誰了。”
宋新成這件事聽起來簡單,就是被人當街套麻袋打了一回,表面上看是宋新成惹了誰,倒楣催的,可實際上,顧青竹卻覺得這回的事情,根本就是沖著祁暄來的。
因為就連昀生這個局外人都想的出來,有可能是祁暄背後施以暗手,對宋新成報復,只要宋新成把這件事情鬧大,那麼所有人都會想到祁暄身上,覺得祁暄氣量小,容不下曾經與自己妻子定過親的情敵。
說實話,若非與祁暄認識二十多年,顧青竹也會這麼想,那幕後想要黑祁暄的人,必然不知道顧青竹與祁暄真實的關係,才想出這麼一招隔山打牛的計謀,想叫祁暄背了這個黑鍋。
顧青竹今天心情還不錯,也許祁暄送的那兩盤肉真的起到一點作用了吧。總之顧青竹知道有人想黑祁暄,心裡還是有點爽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