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祁正陽臨時受命要去漠北,出征前一天晚上,一家人坐在飯廳裡面吃踐行飯,祁正陽簡略在府中交代了幾句,沒有多說什麼,吃完了飯,大夥兒便散了回到各自院落。
顧青竹坐在梳粧檯前梳頭發,剛洗了澡,頭髮還沒乾,祁暄歪在牀上看書,顧青竹從鏡子裡看了祁暄好幾眼,最終忍不住問道:
“父親要去漠北,你不擔心嗎?”
祁暄抬頭看她,見她正在用毛巾擦濕髮,便放下手裡的書,走到顧青竹身後,將她手裡的毛巾接了過來,將顧青竹扶正坐好,自己像模像樣的替她擦拭起來。
“我擔心也沒用,現在父親正值壯年,我沒有主動請纓上戰場的理由,那會讓皇上加快對祁家的防備,算算時間,這個時候的大樑軍應該是大皇子桑結在管轄,桑科還未出頭,桑結此人確實心狠手辣,但他沒有桑科的謀略,我爹能對付。”
祁暄對顧青竹說話就無需顧忌什麼,兩人一同在漠北待了五年,他對漠北形勢,還有大樑格局瞭解,那同在一個軍營的青竹也很瞭解,所以他無論怎麼說,青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顧青竹當年在軍中做的便是軍醫,雖然沒上過戰場,但是清理過戰場好多回,明白戰爭的無情與恐怖,大樑雖與大蕭有十年不戰條約,但桑家的人沒幾個守信用,條約期間,偶爾也會派出一些化妝成強盜的散兵游勇來大蕭邊境小規模擄掠搶奪一番,令大蕭邊境百姓苦不堪言。
“你該提醒一下父親,若真遇上桑結,不能硬拼,得智取。”顧青竹回頭看向祁暄。
祁暄用毛巾將她的臉遮起來一半,在顧青竹的唇瓣上親了一口,顧青竹將毛巾擼下來,祁暄就已經退開了,如今像這種程度的冒犯,顧青竹已經快要適應了,不是她不想計較,可說再多,祁暄都好像聽不進去似的,屢教屢犯,若每回都因為抓個小手,親個小嘴而與他鬧騰的話,顧青竹可真沒那精力。
瞪了他一眼,顧青竹想奪回擦拭濕髮的主動權,被祁暄故意舉高了毛巾,用行動拒絕了。
兩人鬧了一會兒,顧青竹才想起來對祁暄說一件事:
“對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了好幾天,一直覺得沒必要,可是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什麼事?想通了要和我抓緊了?”祁暄不明所以,打趣她。
顧青竹沒好氣的橫了他一眼:“是關於皇后娘娘的。”
若非關於皇后娘娘的事情,顧青竹可沒心情與祁暄談心。
聽說是關於皇后娘娘的,祁暄手中動作一滯:“什麼事?”
顧青竹略微遲疑後,對祁暄道:“我那天進宮時,與娘娘打了幾個照面,總覺得娘娘的臉色不太對,彷彿是氣虛血滯之相,她雖臉色紅潤,可是眼底卻多青白,這便像是血旺的假像。”
祁暄眉頭一蹙:“什麼意思?氣虛血滯的話,會如何呢?”
“若是氣虛血滯,短期沒什麼問題,頂多頭疼腦熱什麼的,但是時間越長,若不補虧,將來身子衰敗,便病來如山倒,縱然沒xin命之憂,可至少底子定然受損。”
顧青竹想了想,祁暄面色有些凝重,顧青竹又道:
“我記得娘娘生下太子之後好些年都沒有孩子吧。直到祁家出事的前兩年,才聽說又懷上,只可惜孩子沒保住?”
宮中的事情,顧青竹瞭解的並不清楚,當年為了祁家的事情她已然忙的焦頭爛額,宮裡的事兒就沒有精力管太多了,所以倒忽略了皇后娘娘的這個問題。
祁暄沉重點頭:“不錯。確有此事。”
顧青竹提醒到這裡,便不再多言了,皇后娘娘若真是氣虛血滯之態,那牽涉的人和地方就多了。首先是太醫院肯定有問題,每三天一次的平安脈,難道連這都沒看出來?不僅沒看出來,還暗地裡給皇后開那種看似大補,實則無效的方子,為皇后娘娘維持一個表面上的血氣。
等到皇后發現自己身子虧損的時候,已經補救不及,使得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沒能倖存下來。
從前聽人說後宮生活多麼混亂,波詭雲譎,後妃之間全都是算計,顧青竹還不相信,可若是皇后這件事是真的,那可真叫人細思極恐。
試想一下,若你背後有一個不明身份的人,盯了你幾年,甚至十年,有可能每天還見面說話,可就是這樣尋常的人,費盡心機的算計你,這感覺有多可怕。
祁暄也想到了這一系列的問題,臉上明顯沒有先前那麼從容了,沉默片刻後,才繼續手中的動作:
“這事兒我知道了,會仔細盤查一番。你沒有與旁人提起吧?”
顧青竹搖頭:“我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如何能對別人說起,只是心中不定,覺得就算我猜錯了,但讓娘娘多一份警惕也是好的。”
“若非來過一回,我都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那樣的黑暗之地存在,人心的黑超乎想像,一處顧及不到,便有可能是深淵陷阱,令人膽寒。”
祁暄難得在顧青竹面前暴露其短,顧青竹冷笑:
“嫉妒使人迷亂心智。”
祁暄從身後抱住顧青竹,這一回是純粹的抱著,並無半點不規矩,低啞的聲音不同於先前的高興,在顧青竹耳旁說道:
“生途險惡,幸好有你。”
這句話,從前在漠北的時候,祁暄也和顧青竹說過一回,那是他剛與大樑交戰三年,一場絕命之戰,讓祁暄九死一生歸來,在上戰場前,以為自己再回不來,便如此時般,抱著顧青竹說這句話。
當時顧青竹也很感動,畢竟類似於生離死別。但祁暄命真的很大,就那樣險惡的,九死一生的環境下,他居然生生從戰場上殺出了一條血路,帶著小半條命回來了。
便是從那次開始,顧青竹覺得自己對祁暄是恨不起來了,即便祁暄從前對她很不好,她也恨不起來。
***
祁正陽出征以後,太陽照常升起,老百姓的日子照常再過。
祁暄這幾天都在忙皇后娘娘的事情,他悄悄的托人將太醫院這幾年開給鳳藻宮的藥方全都抄錄了一份出來,然後單單將藥方剔出,重新錄寫,送到京城好幾家藥鋪裡去問。
顧青竹也得到了一份抄錄,在仁恩堂裡研究,的確發現了一點蛛絲馬跡,皇后娘娘進補的藥,在她還不是皇后,還在做祁貴妃的時候,就已經發生改變了。都是一些很細小的變化,若非一項一項比對,根本發現不了問題。
而且做這藥方的人很謹慎,每回用的藥都是那種模棱兩可,沒有明確定xin的,可能配上平日裡吃的普通食材,就能逆轉藥xin,腦中疑惑不解,到底是誰會想出這麼惡毒的方式對皇后娘娘呢,並且能沉得住氣這麼些年。
正沉思之際,外頭走進來一個小廝,在顧青竹的診台前站定,顧青竹以為有人看病,將藥方放到一旁,抬頭看去,就見一個鼻青臉腫的小廝站在診台前,卻不坐下。
顧青竹指了指凳子:“坐啊。”
那小廝擦了擦鼻子,說道:“先生快隨我去看看吧,我家東家傷的太嚴重了。”
顧青竹忽然認出了這人是誰,宋記米糧鋪子的小劉,算是宋新成身邊的人,怎會這副面貌過來,顧青竹站起身問:
“你家東家傷哪兒了?”
小劉回道:“全身都是傷,現在還昏著呢,我和東家是被人在半道截了,頭上套了麻袋,那些人對我們拳腳相向,還有人用棍子什麼的,我們東家身子本就不好,這麼被人打了一遭,委實令人擔憂,先生快隨我去看看吧。”
顧青竹讓昀生準備藥箱,一路上跟那小廝問話才知道。
原來這段日子宋新成一直都收到一些威脅的信件,信中說的全都是要教訓他的話,宋新成以為是別人的惡作劇,便沒有做理會,沒想到今天出去收租子,剛出了城就被人給堵了車,套上麻袋,挨了好一場打。
顧青竹隨小劉到了宋記米糧鋪,宋新成被放在一堆糧袋子上,同樣鼻青臉腫,身上好些地方都破了皮在流血,一直眼睛被打的眼皮子外翻,昀生讓鋪子裡的人稍稍散開,讓顧青竹上前。
顧青竹讓昀生配合著檢查一番宋新成的手腳,確定沒有斷手斷腳,將他衣裳解開,胸腹部青紫一片,坐下給他把脈,脈象倒不至於低落,想著這些皮外傷,若非因為宋新成皮糙肉厚,只怕傷的還要嚴重,那些人專門挑胸腹和背部打,明顯沒有留手的打算,被人套黑袋打死了,官府都無從找起。
“皮外傷很重,臟腑倒還成,先開幾貼化瘀的湯藥喝起來,等把廢血嘔出來之後再停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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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竹一邊吩咐,一邊站到櫃檯前寫藥方子,小劉是宋新成的貼身小廝,雖然也傷了,可到底沒有宋新成嚴重,便堅持一直在旁邊伺候,拿了顧青竹的藥方子就隨昀生回仁恩堂抓藥去了。
顧青竹看著依舊昏迷的宋新成,對米糧鋪子裡的夥計說道:“前幾日你們東家收到什麼樣的威脅信,這裡有嗎?”
夥計知道顧青竹的身份,也明白她險些成了宋家的主母,她詢問起來,就沒有不答的。
“有有有。小的這邊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