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黎她爹薑勵從前是書院教經史的先生,守門的大伯自是認得薑黎,二話不說便放她進去。
薑黎順著書院的小路走,快走到竹林時,遠遠便瞧見一對男女站在竹林那說著話。
少年依舊是一身樸素無華的粗布衣裳,卻長身玉立,儀態高雅。
而少女身著水藍色的百褶裙,環佩叮當,氣質嫻雅。
薑黎不識得這女子,只覺得她身上的氣質與霍玨有些像,是長期泡在書裡的書卷氣。
兩人站在一塊兒,格外登對。
那女子看霍玨的眼神,薑黎再熟悉不過了,她自己便是那樣看霍玨的。
薑黎心裡霎時被塞滿了一團團棉絮,堵得慌。
“霍玨。”她輕輕喚了聲。
不遠處的竹林被風吹得“嘩嘩”響,薑黎的聲音卷入其中,很快便消散在風裡。
可不知是察覺到薑黎的目光,還是聽到了那聲細如蚊呐的“霍玨”。
霍玨目光沉沉地望了過來。
半晌,他淡漠的面龐染上一絲很淺很淡的笑意。
“阿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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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黎緩步走了過去,她刻意壓下心裡頭咕嚕咕嚕冒著的酸澀,對霍玨揚唇一笑:“我給你與阿令送午膳來了。”
霍玨長眉微揚,冰冷的神情像冬雪初霽,轉眼便多了些暖意。
“嗯,食盒給我。”
薑黎剛把食盒遞過去,不遠處一位圓臉姑娘忽地沉下臉,語氣不快道:“霍公子,我家小姐天不亮便起來給您做午膳,單是一道白龍臛便燒了小半個時辰,還有光明蝦炙、箸頭椿、禦黃王母飯,都是旁人做不來的精致吃食。您何必吃那些粗茶淡飯呢?”
圓臉姑娘說起話來又快又清脆,霍玨在她說到後頭時,臉色驟然一沉,半垂的眼瞼掩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狠戾。
薛真站在一旁,捕捉到霍玨面色的不虞,急忙出聲訓斥她的貼身丫鬟:“隨雲,住嘴!”
隨雲聽出自家小姐是真的發怒,不忿地閉上嘴,還不忘恨恨地剜了薑黎一眼。
霍玨登時冷了眉眼,側眸淡看薛真一眼,眼神疏離冷漠。
“我自小便吃慣了粗茶淡飯,薛姑娘做的精致吃食還是留給山長罷。山長為了書院殫精竭慮,耗費了不少心神,想來這些吃食更適合山長。”
少年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話裡話外均是在為他爹著想,分明沒在說她,可薛真卻聽得無地自容。
她方才的行徑,擱外人眼裡,可不就是顧著討好一個外男,連自個兒的父親都忘了嗎?
這話要是傳出去,她薛真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要知道,她薛真在桐安城可是出了名的才女,自她及笄到現在,上門求娶的人不知凡幾。
是以,她是萬沒想到霍玨居然會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絕她的示好。
思及此,薛真盈盈屈了一禮,強行笑道:“爹爹那處我自是為他準備了吃食,原想著過來尋爹爹時霍公子也會在此,這才臨時起意,多做了一份吃食。霍公子既然有人來送膳,那真兒便不叨擾霍公子用膳了。隨雲,我們走。”
薛真轉身時,溫溫柔柔地看了薑黎一眼。
撞上薑黎的目光也不慌,只優雅一笑,點了點頭便離去了。
瞧著十分和善可親,半點架子都沒有。
薑黎下意識回了個微笑。
待得主仆二人消失在竹林,她才撅起嘴,道:“她常常過來給你送膳麽?”
霍玨見她一臉酸意,唇角勾起,淡聲道:“不是,今日是頭一回,不會有下回了。”
薑黎心裡還是不快,倒不是氣霍玨,而是旁的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霍玨尋了處僻靜的地方,在一張石凳上坐下,對薑黎道:“阿黎,今日的午膳可是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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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黎到底舍不得他餓,抿了抿唇,道:“嗯,我做了餡餅。”
說著,從食盒裡拿出一個竹屜,裡面放著六個巴掌大的,煎得兩面赤黃、冒著熱氣的餡餅。
每個餡餅裡的餡兒都不一樣,羊肉的、牛肉的、豬肉的、還有雞蛋粉條的。
餅皮外焦裡軟,內餡鹹香可口。
霍玨一口氣便吃完了六個餡餅,末了,接過薑黎遞過來的蜜水舒舒服服喝了小半盅。
見他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薑黎想生氣也生不起來。
況且,他也沒做錯什麽。
他這樣的人,喜歡他的小娘子只會越來越多。若她每次都生氣,日後定是要氣成河豚的,那就不美了。
倒不如讓他知道,旁的女子會的東西,她也會,就算不會,她也能學。
薑黎想了想,清淺一笑,道:“那什麽椿什麽炙你若是喜歡吃,等我學會了,我也能做給你吃,我學東西可快了。”
霍玨做了十年的掌印督公,什麽樣的山珍海味沒吃過。
於他而言,再珍貴的珍饈都比不上阿黎的一個餡餅來得美味。
“不必特地為我學做什麽,”霍玨將竹製籠屜放回食盒裡,修長的指緩慢劃過盒子上的荷葉紋,“只要是阿黎做的,我都愛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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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令站在學堂門口等了許久,才終於等到薑黎。
“阿黎,你怎地這般慢?”
薑黎一陣心虛,方才只顧著霍玨,把弟弟給忘了,好在午膳的時間還有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