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發佈時間: 2024-04-10 06: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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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阿嬌今天請客了嗎?

阿嬌有些躊躇,不知該不該告訴項雲黷真相。

她見的死鬼多了,各有各的死法,還陽之後,對人也沒有什麼憐惜心腸,可她對「執念」很有體會,抓到殺韓剛的兇手,就是項雲黷的執念。

地上擺滿了香燭元寶,楚服在血玉中聞見了酥合香油味兒,激動得一跳一跳的,阿嬌也心神舒爽,被這香燭酥油滋養,收了他的供奉,總要替他想想辦法。

「怎麼了?」項雲黷見她神情不對,問她,「是不是有什麼為難的地方?你可以告訴我。」她再與眾不同,到底還是個女孩,這樣認真替他煩惱,他也想能幫得上忙。

阿嬌托著腮,眉頭緊緊擰著:「他身上的水,不是雨水,雨水沒有這樣的腥味。」

項雲黷手指顫動了一下。

阿嬌對陰曹知道得多,對陽世知道的有限,她雖知道的有人,可總有別的鬼知道,想了想:「你等

著,我去問問。」

「你……你要問誰?」她剛來江城,哪有熟人可問。

項雲黷剛說完,就看見阿嬌站起來,拖著一大袋的元寶紙錢,還把供桌上韓剛的照片拿在手裡,告訴他說:「我們不知道,它們說不定知道,請客吃頓飯,總能聽見些有用的。」

熟人熟鬼都沒有,但也可以走走路子,通通關係,燒點紙錢問問鬼友們,可曾見過行兇殺人。

項雲黷啞口無言,他頓了片刻,跟在她身後,想保護她的安全。

阿嬌看他跟了出來,心中滿意:「對,由你來燒,它們吃得高興,能說的東西就更多了。」經過貴人手的供奉,比普通的不同,鬼友們吃得開懷,當然要還情。

項雲黷提著一袋子元寶,找了一塊空地,蹲下身,從口袋裡摸出了打火機,點了一個元寶引火,沒一時地上就燃起一堆。

阿嬌抬頭望天,只見鬼火點點,這四方的野鬼就都聚攏過來了。

燃起的元寶香燭散發著它們不可抵擋的香味,它們既想吃,又不敢吃,阿嬌站在那兒,嘴巴不動,神識與它們溝通:「各位鬼友,這半年中可見過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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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野鬼被「美食」吸引過來的,阿嬌揮一揮手,地上燃燼的煙灰盤旋而起,錫箔燒化之後變成點點火光,送到了這些鬼的口中。

它們雖看不破阿嬌的還陽符,但能聞到她身上那種熟悉親切的味道,她還這麼大手筆的請貴人燒紙錢供奉,對阿嬌十分客氣,認認真真辯認起照片來。

阿嬌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許是水邊,腥臭氣重的地方。」說完伸出細白手指頭,戳了項雲黷一下,示意他再多燒一點。

路過的街坊鄰居都以為這是錯過了七月半,補燒紙錢的,若是哪一個能夠看見,抬頭必會被這眾鬼聚餐的景象給嚇軟了腿。

還真有一個老鬼,他時辰到了,在江城橋上排隊拿號入冥府,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投胎之前來飽餐一頓。

掀起半邊頭髮,露出另一只窟窿眼,認真看他:「這人可是個官差?對!就是他,屍身在陳家浜的魚蟹塘裡,可真不是個好死,那地方的味兒喲。」

「你看清楚了?」阿嬌忍不住出聲。

項雲黷除了滿天飛揚的紙灰煙星,什麼也看不見,突然聽見阿嬌說話,盯著她說話的那個方向,雖然聽不見,但他和阿嬌一起等待答案。

那鬼攏了滿手的金元寶:「清楚得很,何必去管那一家的事,好好一個活人,被填在泥塘裡,死都沒留個全屍。」

阿嬌把餘下的香油全部奉上:「還請這位鬼友,把何地何處何時說個明白。」

阿嬌出手這麼大方,那老鬼知無不言:「是在陳家浜徐家,寡婦帶著女兒再嫁,嫁的男人不是個東西,這人是個官差,途經徐家,非要管這閒事,被人白白殺了,投進塘裡,這母女倆個可有人替他鳴冤?那女人還幫著埋屍呢。」

阿嬌大概聽明白了,她一張小臉滿是肅穆,把餘下的元寶也給了這老鬼:「若是陰司擊鼓,報知冤情,還請鬼友當個鬼證,到時必有重謝。」

老鬼收了金銀香油,鬼臉上兩個窟窿都合不攏了:「好說好說。」

沒有目擊證人,可有目擊證鬼,阿嬌不懂陽世如何斷案,問項雲黷:「就算挖出屍體,是不是也死無對證了?」

項雲黷停下手,認真說到:「只要找到屍體,就有辦法讓屍體說話。」

一人一鬼在地上燒紙召鬼,抽空過來看一眼的胡瑤吃驚的張大了嘴,她趕緊紙鶴傳書給柳萬青:「完了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這煌煌的鬼火是怎麼事兒?這麼多野鬼又是怎麼事兒?

她不過沒盯著阿嬌一天,她怎麼就能鬧出這麼大的亂子來!

柳萬青和胡瑤趁著七月半回到圓夢事務所接業務,這一天的業績能排到全年第二,第一是清明節那一天。

柳萬青這棵不要臉的柳樹精,竟然還用一段柳木捏了個□□,既承辦了人間業務,又承辦了陰司業務,事務所白板上代表他業績那條紅線一路程直上,把所有人都甩得很遠。

這個季度一完,他又是業績第一。

胡瑤法術不足,捏不了□□,要不是心中惦記著阿嬌,這會兒也在做業務,誰知她分神過來一看,阿嬌就鬧了這麼大的事兒。

她可才還陽第二天!

柳萬青沒一會兒就到了,他鼻樑上架著眼鏡,一付精英打扮,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大客戶那裡脫身出來的,滿臉不耐煩,皺著眉頭問:「怎麼回事?」

胡瑤指指下面:「你自己看吧。」

阿嬌就像個鬼頭子,一個一個鬼排著隊到她跟前,每個鬼發兩個元寶,這些鬼一個個捧著元寶高高興興的走了,入幽冥總有花錢的地方。

柳萬青眯眼盯了阿嬌一秒鐘,伸手摸摸下巴:「還有這種辦法,真是個可造之才。」

這種元寶紙錢,一百塊錢能買上一大堆,但對鬼來說價值可就不同了,只要燒上一堆,這些在人間羈留不去的鬼就都是他的潛在客戶。

柳萬青一攤手,掌心裡便多了一疊圓夢事務所的小廣告,略施法術,這些小廣告就蝴蝶似的飛到每一只鬼的身前。

胡瑤目瞪口呆,狐狸眼睛都瞪圓了,萬萬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柳萬青的腦子裡還想著業績,他真的是一棵柳樹精,而不是一個算盤精嗎?

「你,你就不打算先管一管嗎?」胡瑤發出質問。

柳萬青瞥了一眼阿嬌和項雲黷:「又沒出事,我管什麼,他送上金屋時越是赤誠,她投的胎就越好,我這是在替客戶考慮。」

說完看了胡瑤一眼:「這也是一種業務手段,今天就算免費教給你了。」算是她提供情報的費用。

胡瑤嗞了嗞牙,她真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吃它一口素。

阿嬌烏黑眼仁盯著項雲黷,她不懂屍身如何還能說話,但她願意相信:「陳家浜,徐家,兩母女,男人動的手,女人幫忙埋的屍。」

這麼一看當鬼又比當人好得多,好心沒有好報,但鬼積功德就能投個好胎。

項雲黷怔住了:「為什麼?」為什麼會殺老韓,他是第一次去陳家村,與村裡所有人都沒有任何聯繫。

阿嬌不願意對他說,老韓是好心沒好報,她心裡甚至覺得老韓是多管閒事,他幫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幫了他,幫忙把他埋了塘。

「你不是,會讓屍體說話嗎?那就讓屍體告訴你吧。」

項雲默立刻就想過去,可又怕打草驚蛇,陳家浜是個小村莊,道路十分狹窄,夜裡開車進去,剛到村口就會驚動兇手。

他緊緊攥著拳頭,當時雖然沒有證據指明老韓是在陳家浜出的事,但他心裡一直有這種感覺,要是當時再多一些人手走訪,是不是就能查到蛛絲螞跡,老韓就能早些入土為安。

阿嬌一顆鬼心,感慨完了便覺得肚餓,聞著這滿天的香燭味兒咽咽口水,中午吃了炸雞的,晚上可還沒吃過呢,都已經知道屍體在什麼地方了,她便興高采烈的對項雲黷說:「項雲黷,我餓啦!」

眼睛亮晶晶,等著項雲黷帶她吃東西。

項雲黷從惘然中回神:「走吧,想吃什麼?」

天已經很晚了,乾脆就帶阿嬌去附近的小館子,雖是個小館子,但在老城區很有名氣,是吃砂鍋老鴨湯餛飩的。

店門口的大鍋裡燉著十幾只鴨,這一鍋湯就只賣一天,鴨架子上的肉都燉酥了,煮好的鴨子肉餛飩盛上湯底,再燙一把青翠碧綠的小青菜,能鮮掉人的眉毛。

阿嬌還沒走到門口就聞到了香味,嘴裡竟生出津液唾沫,她咽了一口唾沫,比項雲黷走的還要快。

店面很小,裡裡只有幾張小桌,這個時間小店裡還擠滿了人,人人吃得滿頭大汗,阿嬌掃了一圈,沒找到空位,看見有兩個人快吃完了,站到桌子邊等著。

是兩個年青人,本來還在聊天,掃了一眼阿嬌,齊齊愣住,其中一個乾脆站起來給她讓座,以為她是自己一人來的,問她:「美女加個微信吧。」

項雲黷跟著進來了,他的身高就有壓迫感,站在窄狹的餛飩店裡居高臨下,淡淡掃了一眼,這兩人趕緊低頭離開。

阿嬌的注意力全在鴨子湯餛飩上,她要了二十個大餛飩,十個鴨肉的,十個鮮蝦的,又看著小菜單子咽口水。

項雲黷並不感覺饑餓,但把菜單上的小菜都點了兩份,一份打包。

鴨腸炒豆芽,鴨血湯,鴨胸肉,鴨掌絲,擺了滿滿一桌子。

阿嬌一口氣把二十個大餛飩都吃完了,心滿意足。

項雲黷什麼也沒吃,只要了一聽冰啤酒,慢慢喝著,苦味從舌頭滑進喉嚨。

阿嬌翹著小手指頭,握著湯匙喝湯,一口氣把湯喝得見底了,才覺得頸間微有汗意,雪白的小臉上透出一片暈紅,舔著嘴唇問:「你不吃嗎?」

「我不餓。」

阿嬌不懂得項雲黷這種情緒叫什麼,她以為他是真的不餓,把小菜吃得幹乾淨,連鴨子湯都喝個乾淨,按一按肚子,鴨肉湯餛飩真是好吃啊。

兩人散步回去,阿嬌把手背在身後,感受夏夜的涼風吹拂在身上,十五剛過,月亮還很圓,老城這一片市容改建過,種了許多花。

阿嬌曬著月亮,嗅著花香,十分滿足。

項雲黷看見雲破月開,心裡並不好受,這件事終於到了結的時候,但他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都沒有。

等兩人回到家中,就看見黑子在屋裡跳上跳下,一會兒跳到沙發上,一會兒跳到茶几上,尾巴翹得高高的,尾尖一顫一顫,「喵喵喵」叫得很高興。

就像是老韓還活著,在跟它玩一樣。

項雲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把打包的那份小菜拆開,一盒一盒擺到韓剛的牌位邊,又點上一支香煙,輕聲說:「知道你不抽,今天陪我抽這一支,明天,明天我一定抓到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