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梓瑞從北院出來時，後背一陣冰涼。
五分鐘前，當蕭奕凌問出“你又是誰派來的”這句話時，他只覺得一陣寒氣從腳底竄上來。
當時，蕭奕凌的眼神那麼犀利，那麼冷酷，像是一柄利刃抵在他脖子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嘴脣在蠕動，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勉強你，我也不要求你馬上給出答案，你回去之後，可以問問你的主人。”
蕭奕凌神情平靜，卻讓高梓瑞越發的害怕。
“少爺，我……”
高梓瑞想要解釋什麼，但蕭奕凌卻擺手，示意他什麼都不必說。
“我需要的是答案，而不是你這些可有可無的解釋，你先出去吧。”
高梓瑞跌跌撞撞回到客院，只見張邈還沒睡，這坐在院子裏，似乎在發呆。
“少爺喫過藥了？”
看到高梓瑞回來，張邈問道。
“是，喫過了。”
聽到這話，張邈的眉頭緊緊皺起來，似乎在煩心什麼事情。
“你親眼看到他把藥都吃了？”
高梓瑞點頭：“對，我親眼看着少爺吃了藥才離開的，老師，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
“沒，沒什麼，你先去休息吧。”
張邈才六十出頭，但頭髮已經全白了。
他對着高梓瑞揮了揮手，示意他先回房。
待高梓瑞離開之後，張邈四處環顧，確定周圍沒人，他纔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一直在照你的要求去做，按理來說，蕭奕凌是活不到現在的，但我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現在竟還好好的。”
那端不知道說了什麼，張邈的臉色微微一變。
“慧書，你聽我一句勸，這件事儘快罷手，否則的話，不止你越陷越深，思錦也無法再回到蘭城……是，我當然知道思錦是我女兒，我這不是一直在幫她嗎？”
說到這裏時，張邈深深嘆息了一聲。
“我明白了，我會照你的吩咐去做的，只是……我心中很不安，我有強烈的預感，這次只怕是要出事。”
掛了電話，張邈渾身無力靠坐在椅子上，擡頭看着滿天繁星，只覺得心如刀絞。
當年，他還是前途無量年輕有爲的醫生，卻遇到了高慧書，對她一見鍾情，從此就再也難以割捨。
哪怕高慧書早已結了婚，但他卻依然癡迷於她，於是情難自禁偷嚐了禁果。
當時他明明做了安全措施，但不知道哪裏出了狀況，高慧書依然懷了孕，算算日期，是他的孩子無疑。
彼時他不止是蕭公館的家庭醫生，還是蕭奕凌的主治醫生，很受嶽明繁信任。
但高慧書卻說爲了女兒的前程，要他設法讓蕭奕凌疾病纏身。
他是醫生，不是殺人惡魔，他沒法子對剛剛做完心臟病手術即將痊癒的患者下毒手。
他說不，高慧書卻抱着孩子站在樓頂，揚言他不答應她的要求，她就與孩子一起去死。
這兩個女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這樣的死亡威脅面前，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於是，他藉着自己的身份，給身體即將痊癒的蕭奕凌換了藥，一種能讓人身體逐漸虛弱卻又查不出病因的毒。
嚴格來說，讓蕭奕凌身體日漸虛弱的東西並不算是藥物，而是一種名叫“鈷”的金屬離子。
這種有毒離子長期存在於人體，會漸漸剝奪人體健康，造成“鈷中毒”。
而最刁鑽的是，“鈷中毒”極爲罕見，常規的檢查根本無法查出來。
再加上有張邈在中間阻攔，這些年來哪怕嶽明繁耗盡了人力財力，最終的結論都是蕭奕凌先天體弱，根本沒人往中毒這方面去想。
是啊，他是蕭公館的少爺啊，是嶽明繁捧在掌心的人啊，他的喫穿用度都有專人負責，怎麼會中毒呢？
但誰能想到，張邈這個一直負責蕭奕凌身體的人，卻也是殘害他的兇手。
正因爲找不到病因，嶽明繁只能往牛鬼蛇神那方面去靠，而這一切，正是洛家的圈套。
張邈心中滿是悲涼與絕望。
他至今都記得自己當年從醫時的誓言：
我志願獻身醫學，忠於祖國，熱愛人民，恪守醫德……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維護醫學的聖潔與榮譽……
當初宣誓的時候，他熱血沸騰信誓旦旦，可現在呢？
他與殺人的魔鬼有什麼區別？
可是，回不去了啊，再也回不去了啊，從他認識高慧書的那天起，他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哪怕這條路充滿了黑暗，他也只能迎着頭皮走到底。
高慧書承諾說，只要蕭奕凌死了，只要洛思錦能得到蕭家的財產，她就與洛子豪離婚，然後與他去國外，共度餘生。
張邈不能不相信高慧書的話，因爲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半點支撐自己往前走的動力。
可是，這一切真的能實現嗎？
而與此同時，高梓瑞站在窗口，看着張邈憂心忡忡的模樣，他拿着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夫人，我這邊出了點狀況。”
“少爺今晚問我……問我是誰派來的，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只能深夜給您打電話請示了。”
那端一陣沉默，終於傳來一道低沉的女聲。
“你怎麼回答的？”
高梓瑞說道：“我什麼話都沒說，少爺也沒強迫我，只說讓我請示了您之後，再去回答他的問題。”
頓了頓，高梓瑞說道：“看得出來，他對我並沒有太多的敵意，似乎也不太關心這個問題的答案。”
“那就不用回答他。”
對方說道：“現如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要他確認你對他沒有威脅，應該暫時不會動你的，你只管像從前那樣盯住張邈就好。”
提及張邈，高梓瑞想起一件事來。
“前些日子，我在給張邈收拾辦公桌時，看到一封國際郵件，發件人是國外一家小有名氣的整容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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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高梓瑞擔憂說道：“前段時間，張邈似乎在聯繫幾個整容醫生，雖然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我私心猜測，這事兒……是不是與洛思錦有關？”
“或許，是爲了讓洛思錦整容，幫她換個身份重新迴歸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