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三人都不說話, 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姒眉沒有看趙玉然, 反而緊緊盯著趙羨,眼底的敵視很是明顯。
趙玉然見她這般, 忍不住開口呵斥道:「放肆, 誰許你這般無禮的?」
「無禮?」姒眉挑了一下眉,轉向趙玉然, 道:「什麼禮?你們大齊的嗎?」
趙玉然氣急:「你——」
「玉然, 」趙羨伸手攔下了她, 趙玉然跺了跺腳,氣惱道:「皇兄, 你看她說的什麼話?」
趙羨看了姒眉一眼, 姒眉揚起下巴來, 絲毫不退讓地與他直視, 趙羨忽然問道:「當初是你下的子母蠱?」
聞言, 姒眉頓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立時冷笑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她的這番表現, 顯然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了趙羨,當初廢太子趙叡中的子母蠱就是她種下的。
多說無益, 趙羨對趙玉然道:「走吧,不要耽誤了時辰。」
趙玉然還心有憤懣,聽了這話,不情不願地邁開了步子, 等兩人走遠了,她才問趙羨道:「皇兄,為何你要忍讓她?」
趙羨淡淡道:「怎麼?」
提起姒眉,趙玉然心裡就有些來火,氣鼓鼓道:「她不過一介白身罷了,掛了個神醫的名頭,何以就如此囂張?莫不是仗著有人給她撐腰不成?」
趙羨看了她一眼,道:「若真有人給她撐腰呢?」
趙玉然頓時啞了火,氣勢軟了一點,略略一想,道:「她是仗著二皇兄麼?」
趙羨模棱兩可地道:「或許吧,你沒事不要惹到她。」
聞言,趙玉然有些奇怪,道:「阿幽也是這樣與我說過的,她有什麼能耐?怎麼好像你們個個都很忌憚她似的。」
「自有你比不上的能耐,」趙羨隨口道,而後又正色教訓她:「什麼阿幽阿幽,沒大沒小的,要叫皇嫂。」
趙玉然吐了吐舌頭,道:「是阿幽讓我這麼叫她的,你又吃的什麼味?」
趙羨:……
兩人正說話間,慈甯宮到了,守候在門口的宮人見了他們,連忙躬身行禮:「見過晉王殿下,公主殿下。」
趙玉然道:「本宮是來看望皇祖母的。」
那宮人道:「二位殿下稍後,容奴才派人去通稟一聲。」
他說完,立即就有宮人進去了,不多時出來,道:「太后娘娘請二位殿下入內。」
慈甯宮裡很是安靜,沒什麼宮人,空氣沉寂,人身在其中,竟覺得這不像是皇宮裡的建築,靜謐無比。
趙羨與趙玉然兩人在宮人的引領下到了正殿,裡面只有兩個宮人,一個在打掃收拾,另一個正在往白瓷美人瓶裡插梅花,見了兩人來,俱是立即矮身行禮。
正在這時,大殿深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名宮婢扶著太后從裡面出來了,趙玉然見狀,連忙上前去攙扶她。
太后笑道:「今日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趙玉然吐了吐舌頭,道:「孫兒想您了,就特意過來看望您。」
太后不由失笑,坐下之後,又望向趙羨道:「明羨也來了。」
明羨是趙羨的小字,他立即道:「是,孫兒貿然前來看望皇祖母,還請皇祖母不要怪罪。」
「你這孩子,」太后笑著搖頭,道:「你能想著哀家,哀家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
她說著,又吩咐宮人看座奉茶,趙羨這才與趙玉然一同坐了,趙玉然xin子活潑,便是在太后面前也毫不拘束,有說有笑,句句都很是討喜,難怪太后待她的態度與旁人不同。
這也正是趙羨今日要拉著趙玉然來這一趟的緣故所在,沒有趙玉然,他的拜訪就會太突兀了些,說不定深居簡出的太后還會嫌麻煩直接給婉拒了。
趙羨端起茶盞,聽趙玉然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借著喝茶的功夫,隱晦地給她拋了一個眼神,趙玉然與他配合默契,頓時心領神會,笑銀銀對太后道:「皇祖母,孫兒今日過來,實在是還有一樁事情,您猜猜是什麼事?」
太后無奈道:「哀家猜不到。」
趙玉然撒了一通嬌,直聽得趙羨渾身雞皮疙瘩四起才作罷,她笑眯眯道:「孫兒這裡有一尊罕見的琉璃佛像,想著皇祖母會喜歡,就特意帶了過來。」
太后聽了便有生出幾分興趣:「是琉璃做的佛像麼?」
趙玉然衝身旁的宮婢使了一個眼色,那宮婢立即將手中捧了許久的託盤奉上,她伸手揭開那託盤上蓋著的布,下面果然露出了一尊琉璃佛像,晶瑩剔透,猶如冬日裡新凝固的冰雕一般,佛像姿勢自然,五官生動,栩栩如生,整體純淨污垢,沒有一絲瑕疵,簡直是稱得上一件珍品。
太后面上果然露出幾分欣喜之意,接過那佛像看了片刻,稱讚道:「好精巧的手藝,哀家還從未見過琉璃做的佛,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趙玉然眼睛一轉,笑眯眯道:「這個呀,其實是皇兄弄來的,孫兒不過是經了手罷了,皇祖母喜歡,這可都是皇兄的功勞。」
聞言,太后面上帶出幾分笑意,轉而看向趙羨,頷首道:「你有心了。」
趙羨立即道:「孫兒也是機緣巧合之下得到的,皇祖母喜歡便是最好。」
太后看起來確實是喜歡這佛像,便將它小心翼翼放回託盤中,吩咐宮婢道:「仔細收好,放在佛堂裡。」
「是。」
宮婢領命去了,趙玉然喝著茶,吃著果子,又給太后說起別的事情來,正在趙羨端起茶盞喝茶的時候,太后的眼神無意間瞥過他,目光忽然一閃,然後定住,對趙羨道:「停下。」
趙羨不明所以,動作便僵在了原地,趙玉然也唬了一跳,道:「皇祖母,怎麼了?」
太后眉頭輕皺,看著趙羨,道:「你的右手,是怎麼回事?」
趙羨放下茶盞,將袖子略微往上扯了扯,露出手腕,上面竟赫然趴著一只朱紅色的小蟲子。
「是蠱!」
趙玉然驚呼一聲,睜大眼睛,猛地站起來,太后立即阻止她,道:「別亂動。」
趙玉然果然不敢再動了,然後就看著太后伸手在趙羨的手上一拂,那朱紅色的蠱蟲就被抹掉了,落在了她的手心。
太后拈著那蠱蟲看了看,道:「你們從哪兒過來的?」
趙玉然愣了一下,答道:「皇兄是先去了孫兒的宮殿,而後我們才一道來的慈甯宮。」
太后又問道:「路上還碰見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趙玉然想了想,道:「不尋常的事情倒是沒有……不過!」
她猛然驚醒:「碰到了一個人,是當初治好二皇兄雙腿的那個神醫。」
說到這裡,趙玉然的語氣有些許激動:「難道是她做的?!」
太后聽罷,沉默良久,才搖了搖頭,她將那蟲子隨手扔在了桌幾上,朱紅色的小蟲子縮成了一團,像是已經死了。
趙玉然摸不准她那搖頭的意思,疑惑道:「皇祖母的意思……不是她嗎?」
太后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哀家也說不好。」
於是趙玉然愈發一頭霧水了,趙羨從一開始就沒怎麼說話,直到這時,他才忽然開口:「皇祖母,這個蟲子,是什麼來歷?」
太后聽罷,目光移向他,想了想,道:「你的正妃也會用蠱,想必你也知道蠱蟲是什麼。」
趙羨頷首:「孫兒明白,只是想問一問,這是什麼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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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拿了宮人遞上的布巾擦了手,答道:「這是子母蠱,子母蠱一共有兩只蠱蟲,相互依存,母蠱生則子蠱生,母蠱死則子蠱死,最容易拿來算計人了,這一只,就是其中的子蠱。」
趙玉然咋舌:「好陰狠的蠱蟲。」
趙羨卻伸手拿起那蠱蟲又看了片刻,道:「孫兒見過這蠱。」
太后聽了,只以為他是從姒幽處見到的,並不以為意,卻聽趙羨繼續道:「賢王當初遇害的時候,我在他身上發現了一只這樣的蟲子。」
太后面色頓時一正,朝他看來,趙羨回視她,眼神萬分平靜,道:「皇祖母大概能明白孫兒在說什麼。」
太后往後略微靠了靠,下頷微收,道:「哀家向來管不了這種事情。」
趙羨卻誠懇道:「在這皇城之中,恐怕唯有皇祖母能幫孫兒一把了。」
空氣沉默良久,太后一直沒有說話,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而趙玉然卻是一頭霧水,看了看趙羨,又看了看太后,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慈甯宮的正殿,宮人們開始上燈,昏黃的燭光一點點亮了起來,燭臺被拉出了長長的影子,將仙鶴燭臺優美修長的身姿投映在牆壁上,影影幢幢。
太后終於站起了身,她道:「容哀家再想想。」
趙羨垂下眼:「孫兒先行謝過皇祖母了。」
天色不早,他帶著趙玉然告了退,望著兩人消失在殿門口的身影,太后歎了一口氣,貼身宮婢連忙過來扶住她的手,聽太后道:「哀家就說,這特意來送了一尊琉璃佛是做什麼,卻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宮婢道:「晉王殿下的意思,是想讓娘娘插手賢王一案?」
「豈止是插手?」太后的目光投向門外,庭中殘雪猶在,寒風凜然,她慢悠悠地道:「一旦涉及巫蠱之術,那就不是旁人能理清的事情了,究竟是誰把哀家會蠱的事情抖摟出去的?」
「皇帝也是,這種事情,非要晉王查個水落石出,他對蠱一竅不通,能查什麼出來?最後還不是要會用蠱的人來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