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現在不是小孤女了,我有資格追求易醫生。而且我爸爸也想好好謝謝他,是他救了我。”
“那真好,你現在如願以償了。易醫生一定不會拒絕這樁聯姻。你心想事成了,恭喜。”朱歡歡嗓音裡滿是笑意,表情卻陰沉至極。
她昨天還暗暗嘲諷烏芽芽是個小孤女,一輩子都別想嫁給易岺那樣的人,轉天的功夫,烏芽芽就如願了。有烏榕城在背後立著,她當然是要什麽有什麽。
朱歡歡輕快地笑著:“那你們好好談,我改天再來陪你。說不定這一回,你們能把婚事敲定下來。”
然而掛斷電話之後,她臉上的笑容就扭曲成了嫉恨。
另一頭,烏芽芽燦笑的臉也緊繃成了面無表情。她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然後狠狠“呸”了一聲。
嘴上說著不去,朱歡歡卻依然開車駛去了烏家老宅。那裡住著她的爸爸,於她來說就是溫暖的家園。沒有人能做到有家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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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烏榕城的一瞬間,易岺真想揪住小妖怪,好好問問她是不是有戀父情結。她對他的癡迷到底是發自內心的吸引,還是因為他與烏榕城擁有著相似的外表和氣息。
看見烏榕城,易岺彷彿看見了另一個自己。只不過這個自己在千年萬年的光陰中領略了如刀的歲月,於是擁有了常人難以企及的智慧。
烏榕城的氣質更沉穩,更內斂,像一棵扎根於無垠大地的巨樹,擁有著亙古不變的堅毅。
從他漆黑的眼瞳裡,易岺看見了歲月的沉積與星河的蜿蜒,也看見了山河的變換與人世的變遷。他只是淡淡的一瞥就彷彿洞悉了一切,竟叫易岺如芒在背。
易岺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對方。
“叫我烏先生吧。”烏榕城笑著說道。
於是易岺只好規規矩矩地叫了一聲烏先生。
“芽芽,你去廚房看看午飯做好了沒有。”烏榕城支開女兒。
烏芽芽答應一聲,然後一步三回頭地去了。她知道爸爸有話想單獨跟易岺談。
“你很愛我的女兒。我看見了你的真心。”烏榕城靜靜看著易岺。
得到認可的易岺非但沒放松,反而提起了一顆心。他知道,開場白說得越漂亮,後續的刁難就越犀利。但他已經走到這一步,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於是他也靜靜回望烏榕城,以此表明自己的堅定。
“你有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當你垂垂老去的時候,我的芽芽還是那麽青椿年少,你怎麽用你那張老態龍鍾的臉和虛弱的身體去面對她?”
烏榕城略微傾身,替易岺到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但他說出口的話,卻讓易岺打從心底裡發寒。這個問題他竟然從未考慮過,他僅憑一腔孤勇走到了現在。他只想得到,卻從未想過失去。
“當我老去的時候,我會——”他本想說我會離開,卻又深刻地知道,自己一定舍不得離開。
做不到的事,他沒有辦法說出口。
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與一位青椿美麗的少女,那是多麽不堪的畫面?芽芽怎麽能忍受那樣的不堪?她癡迷於一切美的事物,當他無法再保持此刻的俊美和強健時,她必然會帶著滿心厭惡,決絕地離他而去吧?
所以他們的結局早已注定。
種族不是難以跨越的鴻溝,時間才是。連神靈也必須屈從於時間的支配,在歲月長河中隨波逐流,更何況凡人?
在這一刻,易岺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他看向烏榕城,終是慢慢扯開一抹無比苦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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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榕城溫和地看著他,深邃眼眸裡有無限的包容,也有恰如其分的憐憫。
他看了看左側的博古架,歎息道:“芽芽,你還要聽多久?”
放置在博古架上的一顆小黑球忽然抖了抖,然後探出一顆圓腦袋,緊接著又展開一對小翅膀,最後溜一下蹬出一雙小短腿。
本該去廚房的烏芽芽根本沒去廚房,而是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擺設,待在博古架上偷聽。
易岺瞳孔微顫,然後便笑得更為苦澀。
所有的等待,終究還是一場空。他知道自己應該站起來,禮貌地告辭,畢竟他是不受歡迎的客人。然而他依然坐在這裡,用深邃眼眸看著飛落到沙發上,變成明豔美人的小妖怪。
他想多待一秒,如此就能多看一眼。然而多看一眼,他就更舍不得離開。
他握了握拳,緩緩問道:“芽芽,你怎麽說?”
他在等待最後的審判。烏榕城不可以決定他的去留,烏芽芽才可以。
烏芽芽張了張嘴,一時間卻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她沒想到爸爸和易岺竟然真的在談論她的感情問題。
看見她為難的表情,易岺只能垂眸苦笑。他身體的溫度正在慢慢散去,陷入徹骨的冰寒。然而就在這時,烏芽芽忽然鑽入他的懷抱,帶著滾燙的溫度。
他心尖一顫,然後就下意識地把她抱緊了。
即便被烏榕城用嚴厲的目光瞪視著,他也不願放手,反倒不斷收緊胳膊。
在恍惚中,他聽見小妖怪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說道:“爸爸,你那算什麽問題呀?他變老,我也跟著變老就好了呀。改變容貌是最簡單的法術,我從小就會。到時候他是小老頭,我是小老太,我們誰也不嫌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