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帛
招娣從昨天開始精神有些恍惚,昨晚空調開得低了,早上醒來頭暈眼花,半夢半醒之間到客廳喝了水,又倒下睡覺。
今天周日,一天沒課,她感覺自己發燒了。
關了空調,不一會兒身上全是汗。
夢裡,富麗大廈前那條步行街,她奔跑著,手裡拿著機票,前面走著楚墨,她一直喊,「楚墨,等等我,我任期滿了。」
楚墨明明走得很慢,可她怎麼也追不上。
背後傳來一陣巨大拉扯,她回頭,看見雲崢那張放大的俊臉,有著滔天怒火。
「你去哪?你又想走嗎?他根本不是你男朋友,你心裡還有我對不對?」
招娣驚醒,渾身酸痛,四肢無力,一摸額頭,燙地嚇人,下牀後,站都站不穩,扶著牆壁取了衣服換上,拿起鑰匙錢包,每一步都像踩在雲端一樣。
走廊黑黑的,她搖搖晃晃,樓梯口,雲崢抽著煙,火星橙紅,低著頭,聽見聲響,背部忽的挺直。
「怎麼是你?」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租了你旁邊的屋子。」
招娣沒有理他,慢慢走下樓,雲崢發現她的不對勁,踩滅煙後上前拉住她,發現掌下皮膚滾燙。
他目光一變,「你生病了?」
「別碰我。」她揮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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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崢二話不說把她橫抱起來,快速走到車子前,將她放到後座。開車飛速到市醫院。
掛號時,他陪她在走廊等,時不時喂她喝水,向護士要了酒精幫她降溫。
「餓不餓,我給你買份白粥好嗎?」
招娣不說話,頭靠在另一邊,閉目養神。
雲崢識趣坐在一邊。
到招娣時,醫生拿下探熱針一看,「40度,幸好早點來。」
開了單子,讓招娣去打枚退燒針,再掛四瓶藥水。
打完以後已經是中午,雲崢送她回去,招娣沒有開門,雲崢直接搶過她的鑰匙,將她抱到牀上。
「我給你做飯,吃了飯後吃藥。」
招娣沒力氣理他,自從遇上他後她就沒一件事順心過。
廚房傳來鍋鏟聲,她隱約聞到食物香氣,起身喝水時,看見雲崢穿著圍裙蹲在地上剝蒜,十指修長,指節勻稱。
他學過鋼琴,以前去逛街時商場有鋼琴他會上去彈給她聽,那時候的雲崢宛若民國時期的留洋公子。
雲崢基本是個廚房廢,從小嬌生慣養,他們一起住時都是招娣做飯,他打下手。沒時間做給他他就吃泡面,還將沒洗的碟子放在顯眼地方讓招娣看他多可憐,被罵後又乖乖去洗乾淨。
他每次看著她時,目光都很專注,薄遠派他出差,招娣會幫他收拾行李,藥品衣服都帶全,他則在一旁對她上下其手,左手揉奶,右手伸進花穴裡一頓攪拌,招娣受不了軟倒在牀上,他壓著她,眼裡愛意滿滿,「招娣,我們結婚好嗎?」說完兩人都愣住了,他們只相識6個月,雲崢也覺得自己魔怔了,但招娣知道,那時候他是認真的。
愛都多深,就有多傷。
雲崢發現她站在客廳,心中一喜,擦乾手過來,「怎麼下牀了?」
「口渴。」
見招娣回他話,雲崢喜不勝收,「我熬了粥,再蒸幾個菜就好了,你再等等。」
招娣點頭,坐在沙發上,撐著頭。
雲崢打開蒸鍋,瞧著香菇蒸肉好了沒,又將大蒜切成蒜蓉,灑在上面。
他動作熟練,看起來經常做飯,菜的味道很香,應該上過課。
他會時不時轉頭看看招娣,如果能對上招娣的眼睛,笑容會更加燦爛。
鹽水菜心,白粥,香菇蒸肉,清蒸排骨。
都是些口味清淡的食物,讓他這位大少爺做飯真不容易。
招娣吃得很慢,雲崢在她旁邊給她夾了一次菜,她沒有吃,後來就再也沒夾了。
雲崢不餓,招娣吃得多,本來就病了,體力直線下降。
吃完後雲崢給她倒杯熱水,「膠囊吃兩顆,我已經讓護士將藥丸磨成藥散,記得吃。」
雲崢收拾碗筷,他身上圍裙還沒脫下來,看起來多了幾分良家婦男的氣質。
招娣吃完藥,感覺好了很多,收拾衣服打算洗澡,「今天看病用了多少錢?我待會微信給你。」
雲崢在擦碗,手一頓,「招娣,別和我分那麼清。」
「要的。」
窗戶貼了一層綠紙,雲崢面孔沉寂,目光荒涼,嘴唇緊抿。
「他不是你男朋友。」他看向她,嘴角含了笑意。
「事到如今你還那麼•••••」
他打斷她,「我昨天和他談了。」
招娣覺得頭腦發脹。
他靠近她,瞳孔深邃,「你們在互相幫助對嗎?你沒有愛他。」
招娣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打得措手不及,難怪昨天楚墨語氣這麼低落,難怪楚墨提前沒告訴她歸期。
雲崢顯然很高興,「招娣,是不是還有一點點喜歡我?」
她走到房間掏出手機,打算給楚墨打個電話,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以雲崢的性格,他肯定會在楚墨面前大談他們的過往,還有他現在對自己那份不死的心,雲崢以前經常做演講,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肯定會將事情有多大說多大。
「招娣,給我機會好嗎?」他上前將她手機抽開,緊緊握住她的手。
就像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將了一軍,招娣十分惱火,同時又怕楚墨誤會什麼,她之前從未提起她的過往愛情,又得知他對自己有好感後,愧疚感也隨之而來。
「你走,別再出現。」對於雲崢這種自作主張的態度她很惱火。
他觀察著她,眼睛也慢慢冷下來,「難道,你對他也有好感?」
她推開他,「你走吧,求你了。」
雲崢將她按在牀上坐下,「你是不是對他有好感?」
「你煩不煩?我很感激你今天送我去醫院,如果你沒來我也能自己去,但是我已經說過無數次,我們已經結束了,早就結束了。」
她不想理他,雲崢見她對自己一直都是這副愛理不理的模樣,再想想她對楚墨有說有笑,頓時又妒又怒。
「對,我就是什麼都比不上他,無論我做什麼,有沒有改變,在你眼裡我就像臭水溝的老鼠一樣,令你噁心。」
雲崢,臭水溝的老鼠都比你乾淨。
兩年前,雲崢纏著招娣,招娣不耐煩地說出這句話。
他對她的好招娣是能感受到,見他這麼歇斯底裡的模樣內心也有點酸澀,她別過臉,「你走吧。」
雲崢的表情很受傷,他深深看她一眼,解了圍裙放在茶几上,打開門走了。
招娣捏住眉心,感覺額上青筋跳動,她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林校長,我想提前回青州。」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被他影響了,招娣覺得這樣很危險。
紫荊花落,黃昏把天空染成橘色。
560內,雲崢喝著酒,雋秀的面孔染上傷色。
房子裡,一台液晶電視,旁邊是一疊cd,桌布地毯都是招娣選的,這間房子原本混亂不堪,卻在她的手下變得秀雅整齊。
她的氣息越來越淡了,淡到雲崢都快聞不見。
閉上眼,還會想起他們摟在一起看電影,他們站在客廳對莎翁臺詞,她在和他講野史,她給他吹口琴,唱民歌。
從她不告而別之後,他很少有這樣平靜時刻,窩在沙發裡喝酒,回望以前的溫馨時光,品嘗當下的悲觀。
他已經記不起招娣是第幾次讓他滾了。
他什麼時候這樣卑微過?如果不是看見薛君遺他們,他都快忘了以前鮮衣怒馬的模樣。生意場上,他學會圓滑,面對家長,他學會周旋,唯獨面對招娣,坐立難安。
他求佛求得她的回歸,卻求不回她的心。
悲哉,悲哉。
電話響起,是萬卷教育一位老師,他曾經讓他關注招娣,告訴他她的近況。
雲崢聽對面講完,一張臉已經變得青黑。
掛了電話,不甘,委屈,憤怒,無力,最後生生讓他紅了眼眶。
「走吧走吧,你比我瀟灑多了。」
捂上雙眼,空氣有一陣子凝固,突然,雲崢憤怒一揮,桌上酒瓶掉落。
有著同歸於盡的決絕。
和林校長說完後,他讓招娣一個星期後回青州,言語之間有惋惜。
招娣和楚墨通了電話,解釋以前的事,也問了雲崢和他說了什麼?
楚墨聽完一陣沉默,他和她解釋,他並不生氣,那天雲崢也沒說什麼難聽的話。
招娣知道,他肯定傷心了,她沉默良久,也想不出什麼話,她和楚墨關係特殊,她和他只是朋友。
最後,楚墨說了,「招娣,他真的很愛你,輸給他,我心服口服。」
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掛了電話後,招娣發呆,手機又響起,楚墨聲音很急,「如果,你不接受他,我還在青州。」說完匆匆就掛了。
一室安靜。
隱隱的,招娣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