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滄瀾界裡探不出菌絲。
她點點頭,指著夥計那根用來嚇人的脖子:“請問鴨脖怎麽賣?”
“……”
憤怒的蛇妖把兔頭怪追出了一條街。
*
甩掉蛇妖之後,寧青青摸著自己毛茸茸的兔子面罩,一路向北。
界主殿附近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放眼一望,當真是群魔亂舞,什麽種族都有。她來得遲了,百丈白玉殿台上歌舞已歇,界主也不再撒錢,一對火紅的新人順著仙霧繚繞的玉階一路向上,消失在雲巔頂殿。
寧青青草草尋了一圈,沒看到謝無妄的蹤影。直覺告訴她,他一定已經潛進了界主殿。
這是一個非常謹慎卻又非常狂妄的家夥。
聚在界主殿前的仙魔妖鬼還沒散,正在嚶嚶嗡嗡地聊得熱鬧。
“別羨慕什麽傻人有傻福,瞧著吧,這傻子不出三日,必定要被那小錶子騙丟了xin命!早先老界主還在的時候,我就親眼見過這娘們半遮半掩,露半張臉兒一個勁往界主殿這邊湊,可惜人家老界主不吃這一套,瞧不上什麽西陰神女!”
“煩死了!”一名妖豔異常的狐女拚命扇著香風,“奴家好不容易在老界主那裡混了個眼熟,都快要搭上了,卻被這麽個傻小子搶了先。搶了就搶了唄,這傻子又被個花臉怪捷足先登,這下好了,等傻子一死,換個女界主,我們這些嬌花豈不是都沒戲啦!草(一種植物),奴家都已經蹲了三百年,還要跟這個女花臉怪捱命長不成?”
“呵呵。”雌雄莫辨的男鬼微笑搖頭,“往後的事,誰說得準。”
狐女面露不屑:“是喲,你反正男女通吃!臭不要臉!嘖嘖嘖瞧瞧這細胳膊細腿兒,還身嬌體軟來?惡不惡心啊你!死兔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兔子!”
頭戴兔子面罩的寧青青:“……”不就聽個八卦嗎,莫名其妙罵她幹嘛。
敗了興致的寧青青耷拉著眉眼,避開人群。
巨殿背靠著山崖,高聳入雲。
很快便入了夜,殿前璀璨華光亂人眼,寧青青把龍曜收進乾坤袋,繞到殿後,將袖口和袍擺一扎,開始攀登那面遮蔽在陰影之中的險峻山崖。
登山爬樹翻牆這種事情,她可是太熟了。
順著山壁一路向上,與界主殿的距離便越來越近,這座華美恢宏的巨殿很像高樓,一層一層,金疊著玉,玉嵌著金,飛簷雕著精致琉璃玉,再往上,明月彷彿與樓體等高,伸手便能夠得著。
偶爾能見著身穿鮫紗的侍女行走在厚厚的金縷白絨毛毯上面,寂靜無聲,她們一個個挽著雲鬢,肘間飄著絲絛,仙氣四溢。
寧青青繼續向上爬。
滄瀾界沒什麽風,她很快就接近了殿頂。
殿頂東側是一處突出的小木閣樓,玉梨木建的,散發出暖黃的光,陣陣梨香氤氳開,讓寧青青渾身泛懶,就像回到了自己家裡。
她打算從閣樓的平台上翻進去。
她已經很累了,十指前端僵硬發麻,小腿肚子也隱隱有一點打轉轉。這裡距離閣樓的木台尚有一段距離,她打算稍微歇息片刻,恢復一點體力,然後一鼓作氣跳進去。
忽然聽到木閣樓中傳來了人聲。
一道細細長長的人影印在了窗紙上。
女子嗓音沙啞,像是大哭過,她的情緒有些激動,聲音越來越大,傳到寧青青耳中逐漸分明——
“……方才你執起我的手,我已將你當成了托付終生的良人,真正的夫婿,唯一的愛侶。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卻只把我當成別人的替身,實在是太殘忍了,嗚嗚……”
寧青青納悶地把腦袋歪成了直角。
這個“西陰神女”,莫不是把界主真當成了傻子?他娶親的時候,本就說過要找一個替身啊。
“啊,”閣樓上傳出一個木訥的男聲,“可是我說過了啊,就是要一個替身。”
女子的聲音傷心極了,嗓音全啞:“你知不知道!我,早在你還是一只渾渾噩噩的鬼物時,便已偷偷喜歡你了。你知道嗎,若不是我,你根本撐不到今日,早就橫死在街頭了。這些日子我幫了你不止一次,為了趕走那些想要欺負你的惡人,我還受了傷……”
“這樣啊?”界主被唬得一愣一愣,“我都不知道。”
“你忘了就忘了吧,我也沒怪你。”女子輕輕抽噎,淚中帶笑,“是我太傻。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傻乎乎地以為,你想要找的人就是我。在你最難的時候,是我陪在你的身邊,你說,你叫我如何能猜到,你清醒過來要找的卻是別人?我怎麽能想到,你真的就只是把我當作一個替身?”
“可是我……”界主全無招架之力,“我真不知道啊。”
“什麽都不必說了,”女子笑得哀淒,“所以在你眼中,我便只是一個趨炎附勢之輩,圖的就是你這個界主身份,對嗎?不用再解釋了,我一腔真情,終是錯付了。”
寧青青感慨萬千。這世道,果真是太險惡了啊!
聽著這麽個心碎的聲音,實在是讓人忍不住開始懷疑人生——是不是當真誤會了這個女子,她與這個新界主,是否真的有這麽一段前緣?
“你先不要太著急,”界主笨拙地安撫她,“你慢慢說,我沒有不信你。”
女子抽泣了兩下,一頓一頓地道:“你來到這裡第一日,自身難保,卻救下了一個被欺負的小孩,我當時,便對你很有好感。我覺得你這樣的,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然後我便跟在你的身邊,你一直渾噩著,卻懂得衝我笑,還曾從路邊采了朵花給我,那一次,我為了保護你受了傷,你還蹲在我的面前,一直一直看著我,眼神那麽真摯——那時候我們明明那麽好!”
小廈言情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