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后退一步,那高貴威儀,不怒自威的面龐上突然出現裂痕,他眉目含著沉痛之色,更使得他鬢角的褶皺看上去深了許多,讓人不由感歎,這千古大英雄畢竟是老了。
他將手中的劍重重扔在地上,像是全身的力氣都潰散而逃,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綿軟無力,“將公子姑蔑逐出姑蘇城,寡人不想再看到他的身影。”
靜安夫人急忙磕了頭,轉頭衝姑蔑怒道:“還不快滾出去,你還嫌你父王不夠生氣麽?”
姑蔑面色沉靜,看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怒,他慢慢從地上站起,衝吳王拱了拱手向殿外走去。
離開之前他不忘向葉依依看了一眼,彷彿在嘲笑,彷彿在怨恨,彷彿在讚歎。
他轉過身去的時候她看到他嘴角上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管怎麽樣,姑蔑這次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寡人累了,都散了吧!”
吳王將簇擁上前的眾人推開,帶著西施快步離開了。
王后也跟著他離去,在離去之前她向葉依依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丟下一句,“真是個好姑娘。”
太子也起身離去,至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彷彿他們從來不認識一樣。
她真是搞不懂千竹這廝,明明又要幫他,卻又要在她跟前裝酷。
“現在吳宮恐怕要亂一陣子了,吳王多半是沒有心思跟我們合作的。”在出宮的馬車上斬天一臉凝重的說道。
葉依依卻很不讚同,“你太小看吳王了,如果他可以這麽輕易就被兒女私事所左右,他就不是吳王了,你放心吧,跟吳國的合作還會繼續的,不過吳王是不會親自來跟我談的,或許他會派人來。”
“派誰?”
“這個我可說不準啊,或許是丞相伍子胥,或許是司馬樂戈,又或許是太宰伯嚭。”
“如果是太宰伯嚭的話那你就死定了,你將姑蔑害的那麽慘,他一定不會讓你安全離開吳國的。”
葉依依不以為然的笑笑,“你以為只有太宰伯嚭不想讓我離開吳國麽?”
斬天眉頭一皺,“你這話什麽意思?”
“按理來說我不過是一個外人,可我卻窺探了吳國的家醜,你覺得吳王會放過我麽?”
“那這麽說你不管怎麽走都是死路一條了?”
葉依依不以為然點點頭,“可以這麽說。”
“你就不怕麽?”
葉依依轉頭看向他,語氣忽的一轉,“斬天,你知不知一個人快要死去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全身疼痛難忍,想要呼救卻叫不出來,想要掙扎卻無能為力,一腳踏進了鬼門關,一腳卻留在陽間,這兩只腳不斷做抗衡,幾乎要將身體撕裂。”
斬天搖搖頭,理所當然道:“我沒有死過,我怎麽知道,莫非你有過這感覺?”
葉依依眼神轉冷,幽幽道:“是,我有過這樣的感覺,經歷過那種涅槃重生的痛苦你就會覺得什麽都不足畏懼了。”
她前世出車禍當場死亡,根本還來不及感受死亡的痛苦,第二次她卻是一點點嘗到這錐心刺骨的疼痛,一點點體會著如何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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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比任何東西都絕望,比任何東西都可怕。
可是當經歷過這些之後她覺得再經歷其他的苦難都不足為懼了。
回到客棧的時候她差不多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用的對策,然而第二天一早起來情勢卻又發生了變化。
時辰還早,底下卻已經人聲鼎沸,她被這聲音吵醒,披著件大氅起來透過窗戶往下望去,卻見下面站了密密麻麻的人。
看他們的穿著應該來自各個階層,穿著箭袖,扎腳褲的普通民眾,穿著寬袍大袖的士,還有一些穿著華麗的客商。
只聽得底下議論之聲四起,仔細聽來卻都跟她有關系。
“葉依依姑娘可真是我吳國的大恩人啊。”
“可不是嘛,要不是她不畏強權向吳王揭發公子姑蔑的陰謀,我們吳國早就改朝換代了。”
“對對對,聽說那公子姑蔑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表面上看著風度翩翩,溫和知禮,實際上卻是一個禽獸,經常逛窯子的,牀上將姑娘折磨得生不如死,聽說我們館娃夫人就受到他的迫害呢!”
“你說這樣的人要是成了吳王那還得了,想必我們定是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邊議論紛紛,那邊卻有人手中提著一籃子東西衝著酒樓門口叫嚷著:“依依姑娘,這是我們家老母雞生的雞蛋,可新鮮了,你是我們的大恩人,這是我特意拿來孝敬你的,還望姑娘露露面接受我們的好意。”
話音剛落,其他手中同樣拿著東西的急忙附和著。
“對對對,還有我們家的醃牛肉。”
“還有今天一早才打到的兔子,肉可嫩了。”
這些人不斷推搡著往裡擠,要不是她的人攔著,他們早就踩平酒樓的門檻了。
葉依依心頭疑惑,這消息竟然傳得這樣快,即便如此,她的功勞也達不到這般程度,看樣子是有人故意想要抬高她。
就在這時,她聽到敲門聲,她急忙將衣服穿好開了門,門外卻是斬天。
“樓下的是怎麽一回事?”
斬天也是一臉疑惑,“我也不知,正想來問問你,看樣子你也不清楚。”
葉依依凝眉,如果這件事不是斬天做的,那究竟是誰暗中幫助她呢,她突然想到什麽,衝斬天道:“你下去想辦法讓這些人散了,我去問問白君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