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珉最後的吻,換來的是楚恬響亮的一記耳光。
然而,她不得不承認的是,他說很對:人有時候沒辦法做選擇,並不是因為每個選項他都想要,而正好相反——,或者他只是每個選項都不夠想要而已。
選擇陸禹夏;如今她同他的情況,根本沒辦法正大光明走在一起;如果有什麼事情再度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連名正言順關心照應彼此的資格都沒有。
小廈言情小說
而他們之間還有一系列待解決的重重困難,她深知陸禹夏的吃力,她卻無能為力……她實在沒辦法讓自己心安理得地成為他的拖累。
況且最重要的是,她現在已經沒有那麼愛他了,她只想看到他好好的,就夠了;至於重新在一起——
她不想再去經受未知的兩年,讓自己為陷入忐忑與患得患失中;畢竟當她最需要而他卻不在身邊的滋味……這輩子承受一次就夠了。
至於房維,在陸禹夏提出讓她考慮,而她動搖過後……她其實已經無可避免的認識到了一個事實——他不夠喜歡House。
選擇再度接受House的時候,她以為他只是急著想找個女朋友,便沒想太多:她不夠喜歡他沒關係,他也不夠喜歡她,但就像他說的,兩人相處起來舒服就好了。
但這些日子,她明顯感到House對她的感情遠遠超過了她對他的感情,她也努力想要回饋,然而做不到……兩人間感情的不對等,讓她越發覺得愧疚。
遊艇回來的當晚,楚恬選擇了同House坦白:關於陸禹夏,關於施航,甚至關於厲珉。
“House你還是正經找個女朋友吧。最好是以結婚為目的,並且相互很喜歡那種。”
“甜甜……”
“House,你曾經說過,兩個人在一起關鍵是人品對了,相處舒服就行了。畢竟多深的感情最終其實都會過度成親情……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足夠深的感情,怎麼去抗衡日後可能遇到的困難與誘惑。”
曾經自己說出去的話,如今聽來簡直是打臉,House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看著楚恬道: “甜甜,你有沒想過,我現在已經足夠喜歡你了。”
“可是我並沒有。”楚恬忽然低下頭,“甚至你應該也察覺到了吧,因為陸禹夏,我動搖了……House,我沒有辦法回應你像你一樣多的喜歡,這對你而言— —不公平。”
“況且,你母親一直四處給你安排相親,其實也是想你早些結婚生子吧,但我目前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計劃。”
“House,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楚恬下定決心要同House分了手,此後幾天儘管House又找過楚恬兩次,但在楚恬依舊堅持著沒有鬆口。
不同於上一次,她甚至沒有答應同他做朋友。
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能這麼狠、這麼渣,但既然渣了,她只能渣到底;她不想再給他留任何幻想。
在楚恬的堅持下,House終於也放棄了,最終兩人從一開始的人盡皆知的情侶變成了形同陌路一般的存在。
離開的前一天,楚恬約了陸禹夏。
還是在天台。
楚恬告訴陸禹夏,她同House分手了。
陸禹夏當然早知曉楚恬同House已經分手,但,她親口告訴他,意義明顯又不一樣。
“楚楚——”
心頭激動,陸禹夏直想將楚恬抱入懷中,然而剛踏出步子,他又聽她開口道:“但是陸禹夏,我不會等你。”
什麼?陸禹夏當即愣在原地。
楚恬:“陸禹夏,我有我自己想要追求的路,所以抱歉,我不能等你。”
“楚楚,不管你想要做什麼,我都支持你。”陸禹夏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看著楚恬道,“而且,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只要你願意等我— —你不用有顧慮,餘下的一切都交給我,好嗎?”
“可,我不想成為你的拖累。”楚恬搖頭,“我不希望我們間的問題都由你一個人扛。”
“拖累?你怎麼會是拖累?況且——”
陸禹夏還想再說,楚恬忽然摸出一個戒指,當初陸禹夏送給她那個,這幾天,她特地讓文藝寄過來。
鉑金的戒指,被她一直珍重的保存著,宛如新的一樣。
楚恬拉開陸禹夏的手,將戒指放在他的手上:“你曾經向我保證過我們可以一路走下去,但現在不需要了,陸禹夏,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陸禹夏,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帶著她溫度的戒指安靜地躺在他掌心。他看著她毅然離去的背影,只覺眼前的一切忽然變得虛空;身體中的力氣彷彿一瞬間被幹,絕望鋪天蓋地,猶如滅頂
他以為她還愛她,他以為她對他還有感情的——
就像當初在水潭下,她不管不顧同他一起掉落洞穴,就像那日大雨中,她哭著投入他的懷抱;
她以為她心中還是有他的,但現在看來,那或許只是她一時的衝動和軟弱。
突然間的心痛如絞,他以為一切都有機會彌補的,不料……
天台的空氣彷彿一下子變得稀薄,陸禹夏緊抓著護欄,只覺一種孤寂隨著呼吸滲入四肢百骸,寒涼刺骨。
蛇與夏娃
三個人裡,楚恬唯一沒見的是施航。
她不覺的她同他有什麼好說的,該說的她其實都已經說過了,但他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解方式,多說無益。
拍攝結束,施航已經先楚恬兩天離開了海島,楚恬回到家,也沒有去見他,只直接將將戒指寄到了他的辦公室。
許是連求婚這樣的誠意都拿出來了,依然沒得到回應,這次施航沒有再糾纏。
但城市就這麼大,兩人還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次,而那天正好是鍾意代鐘晴請楚恬吃飯。
作為初界The Biggest Loser節目最為成功的減肥選手之一,在第二屆The Biggest Loser開播前,市電台對楚恬進行了一個採訪。
楚恬其實不愛這樣的出鏡節目,不過看鐘晴的面子上還是答應了,於是鍾晴特地訂了本市一家據說超難定位子的餐廳請楚恬吃飯,藉此表示感謝。
但遺憾的事,飯還沒吃成,鐘晴人便接到臨時通知說是要出差。
餐廳這位子預定得破費了一些周折,鐘晴不想浪費,於是讓自己弟弟鍾意代自己請楚恬吃飯,這其中不乏撮合的意思,而鍾意難得的沒有拒絕。
坐落在荷塘上的私家菜館,景色頗為優美。
楚恬隨著鍾意一起被服務員引著入內,即將落座的時候,卻遠遠地看到了一桌熟人:關心素、鐘恆、施航,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
關心素確實如施航所說,恢復良好,她雖比之前消瘦了一些,但整個人精神奕奕,談笑間已經讓人完全沒辦法把她同之前躺在病牀上那個蒼白的女人聯繫在一起。
許是因為關心素醒了,鐘恆整個人看起來也是容光煥發,坐在關心素旁邊不住幫她夾菜,眼裡滿是寵溺。
而相較關、鐘二人的狀態,施航就有些不一樣了,整個人沉默的坐著,面對對面的美女巧笑嫣然的搭話,幾乎一聲不吭,甚至頗有些不耐的沉著臉,同桌子上融洽的氛圍格格不入。
“能幫我們換張桌子嗎,這里風有點大。”鍾意也注意到了遠處的施航,側身擋開楚恬的視線,同服務員開口道。
楚恬本想告訴他他誤會了,她並沒有因為看到施航傷懷,她其實注意的是關心素……但見他這麼體貼,還是接受他的好意,由著服務員領著他們換了桌。
晚飯後,送楚恬回家的路上,鍾意無意間問起楚恬接下來的打算。
而這個問題,楚恬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因著厲珉的一番話,從島上回來,楚恬放棄了找份工作混時間,業餘寫作的想法,打算專職於編劇事業。
不同於以前的自娛自樂,這次,她的心頭不可避免的對名利生出了一種隱隱的渴望。
曾經她雖愛財,但只覺得錢夠花了就好,她能做自己愛做的事還能養活自己,她便滿足了,然而如今,她卻生出了鑽營的心思……
像是忽然意識到愛情不應該是一種依附的存在,她急切的讓自己變得優秀起來——
而這種優秀不只是內在的,不僅是強大的內心與過人的才能;還有外在的社會地位,世俗眼中的名利與資本。
如果某天遇到對的那個人,她希望她能與他比肩。
想法是美好的,然而現實確實——她毫無門路。
拍攝結束後,她雖然也收到了不少劇本撰寫和改寫邀請,但都是一些狗血瑪麗甦的電視劇或電影,而邀約的製片方之前出品的作品大多粗製濫造,一部又口碑的作品都沒。
楚恬壓根提不起接戲欲望。
好歹重活了一世,她不想走以前的老路,她還是想要寫作一些能讓人銘記的作品的。
就這樣,楚恬一個劇本也沒接,反而有事沒事老同鐘朗聊天,寫寫童話打發時間,直到她參與編劇電影迎來上映。
電影正式定名為《綠島》,定在8月暑期檔上映,首映選在7月最後一個週日的下午,楚恬作為編劇,在首映禮前一周收到了劇組的熱情首映禮邀請
要是以前,楚恬一定會嫌這樣的場合麻煩,加上首映地點不在本市,她還需要來回奔波,她一定會選擇不去。但現在不同了——
既然是首映禮,劇組肯定會邀請其他導演和製片人,那是拓展人脈的好地方,她既然想要在這個圈子裡鑽營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她不僅必須去,還必須漂漂亮亮的去。
畢竟美貌在任何場合都是佔優勢的,而她既然有資本,自然好好好利用。
出發前,楚恬狠心花了好一筆錢,給自己配了一套得體的行頭。
於是當精心打扮後的她踩著7cm的高更鞋出現在活動現場時,整個劇組都驚訝地發現他們一貫樸素的編劇儼然如被人掉包了一般:
黑色的緊身禮服,將楚恬玲瓏有致的身材恰到好處的包裹著,獨細白潔嫩的脖頸和纖巧的鎖骨,白皙細滑到讓人移不開眼。
她一頭烏黑的秀發被燙成大波浪,隨意披散在身後,往下是手可盈握腰的腰肢,和挺翹的臀部,配著七厘米的高跟鞋,使得雙腿顯得更為修長,性感又優雅。
不像編劇,倒像主演。
一番亮相加採訪,折騰完已到傍晚,劇組在大會場佈置了慶功晚會,楚恬在洗手間補了個妝,便開始穿梭於會場之中。
觥籌交錯的場合,但凡手中有些資源的角色們大都被帥哥美女包圍著,端著香檳,聽著一眾人的溜鬚拍馬。
跟著陸禹夏同施航混過些時日,對這樣的場合,楚恬說不上適應,但到底也不怯場,逮著個機會便同自己預先確定好的目標套近乎去了。
賣弄姿色,她不會,溜鬚拍馬,她不行,唯一有優勢的,大概只剩她的幽默感了。
“楚小姐,我很好奇,你頂著這麼一副嬌柔的外表,是怎么生出一個漢子的心。”幾句下來聊下來,目標製片人被楚恬逗的不行,忍不住調侃道。
楚恬微愣,一本正經的開口道:“大概是因為外在已經那樣了,所以只好在內在下功夫。”
製片人又被逗的哈哈大笑,離開前主動留了名片給她,說希望以後有機會合作。
楚恬心滿意足的將名片收入口袋,正準備去攻略下一個目標,正在同人談話的厲珉卻轉頭望了過來。
比起上次在劇組客串時的浮誇造型,她今日自己的這一身細心打扮,顯然更符合她的氣質。
清淡又不失精緻的妝容,襯得她的一雙大眼越發璀璨明亮,微笑時微揚的唇,豐潤盈澤,簡直讓人忍不住想要狠狠親上一口。
“士別三日,真當刮目相看。”厲珉端著酒杯湊過去,雙眼在楚恬身上打量了一番,由衷地稱讚道。
楚恬看著厲珉,想起上次他幫她解了惑,她卻恩將仇報的扇了他一耳光,有些尷尬,只咳了咳道:“還不是多虧您的指導。”
厲珉沒接話,過了一會兒又開口道,“要我再多指導你一些嗎?”
“?”
“關於你現在腦子裡想的事。”
像是有讀心術一般,厲珉總是能一眼就看出她所思所想,楚恬本打算告辭的話溜到嘴邊又忽然嚥下:“怎麼說?”
厲珉忽然笑了笑,看著她開口道:“楚恬,這輩子做過最出格事是什麼?”
“嗯?”這有什麼邏輯關係嗎?
要說她楚恬這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同眼前的男人一夜晴。
楚恬臉憋得有點紅,看了厲珉一眼,還沒開口,就見厲珉挑了挑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一針見血的開口道:
“楚恬,你的劇本其實寫的很好,然而同你本人一樣,太過規矩,缺了點特色;因此看不到作品靈魂指向。”
靈魂指向,多麼有深度的一個詞。
厲珉只簡單提點了一句,楚恬的眉頭便不禁皺了起來:
前世習慣了用狗血套路的創作,她其實早就忘了自己的作品想要講述些什麼。如今在寫劇本,儘管已經拋棄那麼狗血的部分,但在理念上,她仍舊抱著給人消遣的目的去寫東西:圓滿的結局,正直的三觀,邪不勝正的套路……
那些尖銳的,黑暗的部分,被她壓抑在筆下,因為害怕引起某些觀眾的不適,而不敢表達;
她的故事確實沒什麼內容足以引起觀眾的思考。
“在技巧運用上,你其實已經很熟練,你的劇本人物塑造飽滿,情節合理,加上安排得當的看點,其實是已經是很優秀的商業化劇本了。”
沉思中的楚恬,再一次被厲珉的話拉回過神來,她聽他又開口道:
“但光是能寫商業化的劇本是不夠的。給人以消遣的東西,總是讓人看了就忘,要讓人記住你的名字,作品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與個性。”
“個性?”這詞也能形容劇本?
厲珉卻是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作品是個人思想的載體,真正支撐著一部作品的還是創作者本身的生活觀和藝術觀。沒有個性的作品,就如同沒有血性的人,很難讓人銘記。”
楚恬沉默,厲珉又道:“你的作品就像你本人一樣,不敢追求真正的自我,因此沒有個性的流露。就像你害怕聽到反對質疑的聲音,於是你嚴格要求自己符合主流的三觀,儘管你內心深處想要的未必是這樣。”
看上去保守膽怯,但其實內裡比一般女人更加開放、更能接受各種驚世駭俗的事情;看上去規矩務實,但其實卻是個浪漫主義,對現實懷抱有不切實際的浪漫想法。
如果挖掘下去,她身上其實有很多矛盾卻又吸引人的地方,但這一切,都被她深深的遮掩著,不經過一番近距離觀察,怕是發現不了。
“那你覺得什麼樣是真正的我。”沉思一會兒,楚恬開口道。
“誰知道呢?”厲珉笑,“人總需要勇敢去拓寬人生和自由的邊界,不斷向著邊界前進,從不同角度去拓寬人類的內涵;最終才可能找到真正的自我。而我只能建議你,在這個過程中,不要試圖去束縛自己的天性與欲望,忠於自我,或許你會收穫更多。”
“哪怕貪痴嗔?”
“就算貪痴嗔。”厲珉,“欲望也是生命力的一種體現。”
很哲學論點,楚恬晃著酒杯思索了好一陣,忽然看向厲珉:“有沒有人說你像蛇。”
厲珉:“?”
“就像伊甸園那條引佑夏娃去摘禁忌果實的蛇——”楚恬看著杯中晃動的酒液,不由想到當初當初第一次見到厲珉的情形,忽然抬眼看他,“你身上有種氣質,讓人相信放縱欲望,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事。”
第一次聽到這種比喻,厲珉唇角揚了揚,“我可以當做是褒獎嗎?畢竟當初夏娃摘下可是智慧之果”
楚恬:“……”
厲珉又道:“所以你是不是應該答謝我呢?看在我再次幫你解決了煩惱的份上。”
答謝?她能有什麼答謝是他看得上的眼的嗎?
楚恬蹙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厲珉已經輕輕湊過來在她耳邊報了一串數字。
他看著她,眼中泛著她初見他時那種蠱惑與邀請,“這是我的房間號。”
————
施航:厲珉,你是魔鬼嗎?
House:你是魔鬼嗎?
楚恬:你就是魔鬼!
鐘朗小朋友:原來我不是撒旦,厲叔叔你才是撒旦。
作者:厲珉同學,我覺得你要是不去做導演,或者可以去做……哲學家。
(撒旦梗,也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哈哈,一會兒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