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正如證聖帝所言,五王爺要資曆有資曆、要兵權有兵權、要才能有才能、要出身有出身,各方面皆遠勝于九皇子。故而在九皇子心裏,五王爺同樣是他的威脅。
證聖帝這一問,倒正中他下懷,看也不看五王爺,朗聲開口,“三皇兄竟不知道麽?多虧你母妃下的好藥,卻是損了五皇兄精元,這輩子再也無法擁有子嗣。”不能繁衍皇室血脈,這皇位自然輪不到他來坐。
堂下衆臣紛紛露出錯愕不已的表情。
賈環猛然聽見這等驚天奇聞,一口老血嗆進喉管,捶著胸口咳嗽起來,心裏暗暗罵道:好你個塗阙兮,自己生不出兒子,卻推說爲我守身,爲我斷子絕孫,害我內疚了大半年。你好!你好的很!
五王爺明知環兒早有防備,中毒什麽的都是作假,卻也見不得他嘴角不停往外滲血,更害怕他記恨自己,小心肝一緊一縮,抽痛的厲害。
證聖帝輕輕拍撫環兒手背,挑眉問道,“朕母妃下的毒?你有何證據?”
九皇子正要開口,五王爺鐵青著臉大吼,“夠了!你他娘的是奪位還是開堂審案?唧唧歪歪作甚!”
九皇子見他到了這時候還對自己呼來喝去,沒有半分尊重,心裏很是不虞,面上卻絲毫不顯,忙拱手笑道,“皇兄千萬莫惱。等朕有了子息,日後必定過繼一個給你,還將你的王爵改爲世襲罔替,子子孫孫生生不息。如此可好?”
五王爺冷冷瞥他一眼,不說話了。
九皇子定了定神,大步走到神威侯跟前,狠狠一巴掌抽過去,“賈環,不是說要陪朕玩麽?朕日後好生陪你玩,玩到朕盡興爲止!”
賈環的臉被抽歪過去,蒼白至極的面頰迅速浮起一個鮮紅的巴掌印,發絲散亂,渾身無力,看上去頗爲狼狽。
一直雲淡風輕的證聖帝這才驚跳而起,深邃的眼底燃燒著焚天怒焰。所幸用刀架住他脖頸的侍衛反應靈敏,飛快將刀刃抽離,否則他主脈都要被割斷,落得個血盡而亡的下場。
“老九,而敢!”兩道怒氣勃發的聲音響徹大殿。
九皇子看看怒目而視的證聖帝,又看看容色陰沈的五王爺,噗嗤一聲笑了,“神威侯旁的本事沒有,勾搭男人的功夫倒是一等一。瞧瞧,不過扇一巴掌,兩位皇兄便要找朕拼命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舉起酒壺,將冰冷的酒液緩緩澆淋在神威侯發頂。
賈環垂頭,掩飾眸子深處翻攪的滔天殺意。座下被刀架住的幾名武將都是他的心腹,目眦欲裂的看著這一幕,差點沒把滿口鋼牙給咬碎。
五王爺劈手奪過酒壺,沈聲道,“老九,你夠了!你向本王承諾過,只要本王幫你奪位,便把環兒交給本王處置,且絕不傷他分毫。你若毀約,本王也能隨時改變主意。”
賈環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證聖帝狠狠刮了老五一眼。
五王爺心裏苦哇,恨不能立時給環兒跪了,偏生戲沒演完,還得裝出一副狂傲的樣子。
九皇子果然不再羞辱神威侯,彎腰拍打他臉頰,笑道,“賈環,聽見了麽?難得五皇兄對你癡情若此,日後你可得把他伺候好咯!”
賈環撩了撩眼皮,很有些不屑。
九皇子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爲了穩住五王爺只得咬牙忍耐,心道等老五厭了,朕再來收拾你!掏出帕子細細擦拭手掌,他朝龍椅上的證聖帝走去,“三皇兄,你也該下來了。”
扔掉帕子,他冷聲下令,“來人,將塗修齊押入天牢!”
“不忙。”證聖帝緩緩步下龍椅,笑得雲淡風輕,“朕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背叛朕。等下了黃泉,也好知道找誰算賬不是?”
用刀架住他脖頸的兩名侍衛早已汗流浃背,膽兒都快裂了,就怕手一抖又傷著龍體。
“好,且讓你死個明白。三皇兄,不是朕說你,這個皇帝,你當得太失敗了。”九皇子傲然一笑,穩穩當當落座龍椅。
宣威侯首先跪下磕頭,口裏三呼萬歲。王子騰也越衆而出,跪于堂下。四王八公見了紛紛出列表忠心。不過少頃,朝中重臣便跪了十之三四,一些搖擺不定的中立派見證聖帝大勢已去,也相繼臣服。
一刻鍾後,十之五六的官員都已歸順,剩下的多是神威侯的親信與證聖帝的擁趸。這些人盡皆被士兵團團圍住,無力反抗。
一直閉眼假寐的太上皇這才悠悠轉醒,歎息道,“老三,下退位诏書吧,好歹給自己留個臉面。”伺候在他身側的太皇貴妃忙命人擺上文房四寶與明黃錦帛,又拿出自己親手縫制的龍袍,替九皇子披上,眼中的喜色快要溢出來。
證聖帝環顧堂下,將一張張或譏諷,或仇恨,或冷嘲,或憐憫的臉刻進腦海,兀自搖頭低笑片刻,這才一步一步走上前,拿起禦筆。
“寫個屁的退位诏書。你還演上瘾了不成?”一道冰冷的嗓音忽然響起。
衆人定睛一看,卻見神威侯緩緩擡起頭,拂開粘在額前的濕發,露出一雙殺意翻騰的血紅眼眸。他曲指輕輕一彈,架在他脖頸上的鋼刀便斷成兩截,叮鈴哐啷掉在地上。兩名侍衛連忙退開幾步,跪下磕頭請罪。
架住證聖帝的侍衛也同樣跪下,口裏告罪不已。證聖帝扔掉禦筆,走到環兒身邊替他擦拭嘴角的鮮血,越來越緊繃的面龐昭示出他暴怒的心情。
“你們幹什麽?想造反嗎?”九皇子指著四名侍衛怒聲喝問。
“你他娘的連龍袍都穿上了,還好意思說別人造反?”五王爺箭步上前,將他從龍椅上扯下。
賈環鬼魅般飄過去,拽住他頭發將他往地上撞,一下一下毫不手軟,表情十分猙獰,“我長這麽大,還沒被人扇過巴掌。你是第一個!所以恭喜你,三爺我將送你一個‘生不如死死去活來’大禮包!驚不驚喜?嗯?”
沒幾下,九皇子便頭破血流,氣息奄奄,連叫都叫不出來了。五王爺也衝上去,好一番拳打腳踢。
太上皇與太皇貴妃先是怔愣,隨即驚愕,等回神的時候,脖子已被鋒利的刀刃架住。
五王爺帶來的士兵竟然齊齊倒戈相向,將堂下跪拜的群臣團團圍住。
賈環丟開九皇子腦袋,拿起一壇烈酒傾倒在他血肉模糊的傷口上。要死不活的九皇子立即發出淒厲的尖叫,抱著頭滿地打滾。
“賈環,住手!你竟敢打殺皇子,朕要誅你九族!”太上皇聲嘶力竭的怒吼。
賈環扔掉酒壇,冷笑道,“本侯替皇上誅殺亂臣賊子,何罪之有?!太上皇,你且先想想如何自保吧。”
太上皇悚然一驚,頓時啞了。
五王爺趁機又踹了幾腳,直將九皇子踹飛出去。
這兩個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何時能長進點兒?證聖帝按揉眉心,道,“老五,環兒,把這賊子與四王八公帶下去嚴審,凡是參與謀逆者,甯可錯殺也不放過,九族親眷盡皆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兩人這才罷手,叫來幾名士兵將奄奄一息的九皇子擡走,又將堂下哭天喊地的四王八公押入天牢,留下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倉皇不定的跪在原位。
“安兒,你可要救救爲父啊安兒!謀逆乃誅連九族的大罪,爲父若是倒了,你也逃不掉哇!”宣威侯嚇得神魂俱裂,看見率領士兵匆匆走入大殿的懷化大將軍,連忙高聲求救。
懷化大將軍理也不理,只跪下複命,“啓禀皇上,龍禁尉、禦林軍已經伏誅。”
“嗯,繼續清理皇城,莫要讓四王親眷跑回屬地去。”證聖帝容色淡漠的擺手,正要料理太上皇,卻見已然出去的神威侯又轉回來,揚聲道,“王子騰的腦袋,我可先取走啦!”
證聖帝寵溺一笑,走過去將他額前的亂發別到耳後,細細叮囑,“你想拿便拿去吧。神威侯府還被老五派兵圍著呢,趙夫人必定嚇得狠了。這幾盒藥材跟珠寶你且帶回去,便說是我給她壓驚的,叫她勿怪。”
曹永利捧著幾個錦盒躬身上前。
“我也很受驚呢。”賈環搓搓手指,臉上寫著三個大字——你懂得。
證聖帝仰首大笑,心中郁氣、殺意、怒火,盡皆消散,捏捏他鼻尖道,“抄家的時候自個兒留些好東西,不需入冊。去吧,早點完事早點休息。”
賈環滿意的睇他一眼,衝懷化大將軍勾勾手指。
“父親,有侯爺擔待,你和二弟的事絕牽連不到我。你且放心吧。”懷化大將軍附在宣威侯耳邊快速低語,然後追著神威侯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宣威侯立時癱軟在地,見皇上走過,連忙磕頭求饒。
“太吵了,趕緊押下去。”證聖帝按揉眉心,緩步走到太上皇跟前,道,“父皇,這裏環境嘈雜,你還是先回熙和園吧。”
“你與老五早就聯手了?什麽時候?”太上皇揮開宮人,顫聲詢問。
“讓朕想想,”證聖帝在龍椅上坐下,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追憶道,“大約是七歲那年吧,時間久遠,記不清了。”
太上皇先是錯愕,隨即嗤笑起來,“沒想到朕竟被你們騙了那麽多年!老九那些謀劃,你也早就知道?你故意放任他便是借機要鏟除世家與異姓王?”
“自然知道。多虧了他,朕在閑暇之余很得了些樂趣。”證聖帝一邊把玩酒杯一邊淡然開口,“這天下不是世家大族的,更不是異姓王的,而是朕的。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朕早厭了他們的頤指氣使、盛氣淩人,只等著這一天呢。從來只有朕將人玩弄于股掌,何曾被人要挾轄制過?彈劾、罷朝、謀逆,他們既然自尋死路,朕便送他們一程!”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證聖帝低低笑起來。
太上皇也曾受過世家轄制,也曾被四大異姓王壓得喘不過氣來,卻從不敢興起剪除他們的念頭。因爲他知道自己絕無法成事,沒准還會葬送塗氏百年基業。可看似最爲寬厚,最爲仁和的證聖帝卻做到了,且不費吹灰之力。從此以後,誰也不能淩駕于皇權至上,真切的實現了那句話——令海內之勢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從。
這大抵便是做帝王的最高境界吧?
思及此處,太上皇閉了閉眼,歎息道,“老三,你確實比朕強。”
“那是自然。來人,送太上皇去熙和園。”證聖帝扔掉酒杯,高聲下令。
幾名宮人連忙圍上來,將神情頹然的太上皇擡走,留下太皇貴妃躲在榻後瑟瑟發抖。
證聖帝這才發現她,一步一步走過去,彎腰問道,“你可曾記得朕母妃是如何亡故的?可曾記得老五如何中毒?可曾記得朕十歲那年爲何重病不起差點喪命?可曾記得朕宮裏那些摻了毒的蘇合香?”
他每問一句,太皇貴妃便抖上一抖,不敢置信的問,“你,你全都知道?”
“朕自然知道。”證聖帝掐住太皇貴妃脖子,一點一點用力,見她臉色漲紅,眼球暴突,極力用口型說著饒命,忽而詭異一笑,將她扔到堂下,取出帕子擦手,“殺了你,倒是髒了朕的手。且讓你生不如死的活著,活得長長久久才好。”
幾名宮人一擁而上,將大喊大叫痛哭流涕的太皇貴妃押下去。
跪在殿中的朝臣們這才見識到皇上的可怕之處,一個個抖得跟篩糠一樣,還有幾個眼珠一翻,暈死過去。求饒聲、磕頭聲、牙齒打架聲,不絕于耳。
證聖帝單手支腮,漠然審視堂下的衆生百態,心頭忽然湧上一種百無聊賴的感覺。倘若這世間沒有環兒,該是何等無趣?
想到這裏,他啓唇而笑,冰冷的眸子漸次染上一層暖意。
賈環甫一踏出宮門便快走兩步,追上被士兵羁押的王子騰,二話不說便將他腦袋砍下,然後拎著他頭發揚長而去。
五王爺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因全城戒嚴,又有許多士兵舉著火把在各大要道穿梭,呼喝聲不斷,鬧得百姓惶惶不可終日。
王府,方氏命人將廊下燈籠全都點燃,站在廳外頻頻伸長脖子眺望。
白日便被接回府中的嫡長女王熙慧拍撫她脊背笑道,“母親莫急,父親很快就回來了。過了今晚,咱們的好日子便到啦。”
方氏心不在焉的點頭,正欲轉回廳中稍坐,卻聽嘈雜的馬蹄聲逐漸逼近,又有人大力轟擊府門。她提起裙擺匆匆跑到門口,就見許多黑影躍上牆頭,搭在弦上的箭矢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你,你們這是幹嘛?”方氏尖聲喝問。
“奉皇上之命緝拿亂臣賊子。”大門被圓木撞開,一名年輕將領信步而入,將一個血糊糊的東西扔過去,“這是賈侯送與府上的禮物,還請收好。一年之約已然踐諾。”
方氏定睛一看,眼珠凸了凸,緩緩軟倒在地。
王熙慧退後兩步,捂著臉驚叫,“啊!父親,你們殺了我父親!”
“堵上嘴帶走!”年輕將領不耐煩的揮手。
宣威侯府,謝晉正陪著母親與祖母玩花牌,時不時轉頭朝窗外眺望。
“專心點,我可要吃牌啦!”宣威侯夫人拍打他胳膊嗔道,“不用看了,太上皇、五王爺、九王爺、四王八公,這麽多人聯合起來還奈何不了一個證聖帝?說笑呢嘛!你果真與九王爺說好了,登基後封你爲銮儀使?”
“嗯,說好了。”謝晉自得一笑,翻出一張花牌。
“吃吃吃!”宣威侯夫人連忙撈起牌,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兒子,知道心疼母親!”
老封君忽然扔掉牌,焦躁不安的擺手,“不玩了,我覺得胸口悶得慌。”
謝晉與宣威侯夫人正欲開口安慰,卻見窗外忽然亮起一排火把,更傳來丫頭婆子的尖叫。
“吵什麽吵!活膩歪了?”謝晉靸鞋出去,看清舉著火把,走在當先的將領,面色大變。
“你,你怎來了?”他眼睛死死盯住對方手裏緊握的沾滿鮮血的鋼刀。
“奉皇上之命捉拿亂臣賊子。”謝安陰森一笑。
“皇上?哪個皇上?”謝晉疾步退後,語無倫次的問。
“果然是亂臣賊子,竟不識得皇上。”
“安兒?是你嗎安兒?”老封君杵著拐杖跨出房門,臉上老淚縱橫,“九王爺敗了?咱們家破了?”
“敗了,破了。”謝安點頭,伸手扶她,“日後您便跟著我與娘親,我們替您養老送終。莫怕,這事牽連不到我半分。”
緊跟其後的宣威侯夫人一下癱軟在地,又踉踉跄跄爬起來撕扯謝安,罵道,“一定是你害的,一定是你!你見自己不能襲爵就想著把咱家毀掉,你好狠毒的心思!”
謝安正欲推開她,老封君卻忽然一拐杖抽過去,直將她抽得頭破血流,鼻血迸濺方罷休,仰天長哭,“造孽啊!娶了個蠢婦,又養了個孽子,終是害了我謝家啊!”
謝晉以爲老封君說得孽子是謝安,忙撲過去抱住她腿腳,求道,“老祖宗,您救救我!謝安向來嫉恨于我,這是要公報私仇了!”
“你閉嘴!倘若不是你無能,偏又心大,如何會去結交五王爺與九王爺?如何會撺掇你爹攬上這殺頭的大罪!孽子,你還死不悔改!”老封君一邊用力抽打謝晉一邊嚎啕大哭。
謝安忙攔住她,硬將她帶出去,低聲勸慰,“老祖宗您保重。謝家還有我呢,絕不會倒的……”
“安兒,老祖宗對不起你啊……”兩人的聲音越去越遠,只留下謝晉母子兩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京中一夜亂象,眼見天空泛起魚肚白,府外的士兵還杵在原地紋絲不動。趙姨娘急了,隔著門縫偷偷往外看。
卻見火紅的旭日衝破雲層投下一柱光線,朝服上沾滿血滴的賈環一步一步款款而來,士兵們紛紛垂下劍戟,半跪行禮。
趙姨娘立馬推開大門,歡喜道,“環兒,你可算是回來了!沒事吧?沒傷著吧?”邊說邊在他身上四處摸索。
“回來了。”賈環張開雙臂抱住她,眼中的血色緩緩退去。
幾名士兵架起梯子,將門梁上的燙金匾額摘下,換了一面更大的,上書‘定國公’三字。
正文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到這裏並不算真正的完結,還有三個人的感情糾葛,一些人的命運,賈府的最終下場要交代。
番外,有虐渣,有甜蜜,有細水長流的小幸福。
番外
第124章
一天一夜之後,九皇子鬧出的風波便被證聖帝以雷霆手段壓下去。直接參與謀逆的罪臣盡皆收監等候發落,沒參與謀逆卻向九皇子表示臣服的牆頭草們因法不責眾,僥倖逃過一劫,然而也在證聖帝心裡埋下一根刺,從今往後再也得不到重用。
即便如此,能保住一條小命也是好的。
翌日早朝,本以為少了十之四五的官員,朝堂會陷入癱瘓,然而這些人卻發現金鑾殿內出現了許多新面孔,默默取代了四王八公的位置。
證聖帝緩步而來,什麼話也沒說,直接命曹永利誦讀桌上高高堆積的聖旨,滿朝文武或被擢升,或被平調,或被貶職,種種安排合情合理,井然有序。朝臣們看看當天便被擢升為定國公的賈大人,又看看像變戲法一般出現的朝堂新貴,這才明白原來皇上對謀逆之事早有防備。
他自編自導自演了一場大戲,一鍋端掉了老牌世家和四大異姓王,以達到集中皇權統一政令的目的。且四大異姓王參與謀逆罪大惡極,朝廷便立於道德的制高點,可以順理成章收回他們的封地,以消除國土分裂的隱患,且還順便看清了朝臣們的忠心。
他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用最小的代價獲得了最大的成功,當真是深不可測!
朝臣們徹底服了,膽顫心驚的立在堂下聽旨。
只花了一個時辰便理清善後事宜,又頒下聖旨準備討伐四大異姓王的封地,證聖帝這才在朝臣們又敬又畏的目光中退朝。
不過一天一夜,賈大人已經褪去麒麟補,換上了四爪蟒袍,顏色依然是滾金的大紅,刺得人眼暈。他身後跟著幾員將領,個個面容剛毅,魁梧強壯,卻被他通身的血煞之氣壓得不敢喘氣。
連親信都不敢喘氣,更何論旁人?見賈大人負手而來,眾位官員自動自發給他讓道,戰戰兢兢的行禮。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滿朝文武,還真有一個不怕死的。卻見五王爺亦步亦趨跟在賈大人身後,口裡喋喋不休,「環兒,我把府裡那些人全送走啦!我一個都沒碰,全是做戲!我發誓!」
「你的誓言值幾個銅板?」賈環嗤笑,「也不知誰指天畫地,說寧願為了我終生不娶,斷子絕孫。卻原來早就斷子絕孫了,拿我當幌子呢。塗闕兮,你他娘的滾遠點兒,我見了你就煩!」
這語氣,這態度,跟教訓孫子一樣!偏五王爺還真吃這套,哭爹喊娘的解釋。眾臣紛紛躲避,就怕聽見些不該聽的,被五王爺滅口。
兩人糾糾纏纏到得天牢。賈環一腳踹開扒拉著自己胳膊不肯放手的蠢狗,脫掉官服,換上一件純黑外袍。
「賈公,您來了。」已經是刑部尚書的彥靖畢恭畢敬的行禮。
「都招了嗎?」賈環在案几後落座,翻閱書記官的文檔。五王爺連忙端茶遞水,捏肩捶背。
彥靖看了眼五王爺,嘴角有些抽搐,躬身回話,「都招了,每個人都按照賈公的吩咐分開來審,再交叉對照供詞,果然沒有疏漏。」這位爺不但是殺人的天才,更是審案的天才,即便被證聖帝譽為大慶刑偵第一人的彥靖,到了他跟前也不敢拿大。
「把塗擎蒼帶上來。」賈環迅速看完筆錄,沖彥靖擺了擺手。
彥靖應諾,遣人將半死不活的九皇子架上來。
「塗擎蒼,這名字取的還真大。比塗修齊、塗闕兮多了許多霸氣。」賈環趁隙看向給自己捶背的五王爺。
五王爺忙不迭的解釋,「其實在父皇心裡,最滿意的還是老九,所以才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老九打出生起就天天被父皇抱在懷裡哄著寵著,我跟老三卻得自生自滅。我記得有一年我們只見了他一面,就是在萬壽節那天。」
賈環嗤笑,「萬壽節還真是個好日子,觥籌交錯夜,謀逆叛亂時。」
「好詩,好詩,環兒果然高才!」五王爺豎起大拇指,表情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彥靖嘴角、眼角、額角,齊齊抽搐,抽的都快面癱了,瞥見五王爺身後站立的稽大人,終於明白了他的苦處。原來稽大人那張木頭臉也不是天生如此,實在是環境所迫啊!
胡思亂想間九皇子被兩名侍衛帶入刑房,壓跪在賈公跟前。
「直接綁到椅子上吧。」賈環揮袖。
「賈環,你要幹什麼?!(賈公,綁到椅子上作甚?)」九皇子與彥靖齊齊開口,一個表情驚駭,一個面露疑惑。
賈環將手指骨節掰得咔噠作響,笑道,「自然是動用私刑。」
「賈環,你敢!本王可是皇子龍孫,你有什麼資格對本王動刑?」九皇子聲嘶力竭的大吼,引得囚室內的罪臣紛紛看來。
「賈公,九皇子已經招了,不好再動用私刑,他再怎麼說也是皇子……」彥靖有些為難。
「讓你們綁就趕緊綁,哪兒來那麼多廢話?弄死了他,本王擔著!」五王爺拍打自己厚實的胸膛。
「滾一邊兒去!」賈環一腳將他踹開,沖幾名侍衛下令,「綁起來。他如今已是亂臣賊子,不是什麼皇子龍孫。」
侍衛們哪裡敢忤逆定國公,連忙將大喊大叫不停掙扎的九皇子綁起來。
彥靖也沒了聲息,默默退至一旁。賈公與皇上的關係他是知道的。這位爺就是把天捅出一個窟窿,也有皇上顛顛兒的幫他補,不需旁人操心。
侍衛們很快將九皇子捆在椅子上。賈環走到水槽邊洗手,然後掏出帕子將水滴擦淨,用森冷至極的目光打量對方。
「賈環,你要幹什麼?!我已經招了,你不能用刑,賈環,你放了我!」九皇子拚命掙扎。
「鉗子。」賈環攤開白皙的手掌。
五王爺立馬奉上一把鐵鉗。
「咱們來玩一個遊戲,遊戲的名字叫做『生不如死』。怎麼樣,聽上去是不是很刺激?」賈環輕輕拍打九皇子慘白的面頰。
「不,不要,求求你放了我吧!」九皇子眼淚鼻涕齊齊湧出,沾到亂蓬蓬的頭髮上糊成一團。
賈環嫌棄的甩手,繼續道,「遊戲的環節是這樣——我先拔掉你手指甲跟腳趾甲,然後敲碎你牙齒,再割掉你耳朵、鼻子、嘴巴、舌頭,最後挖去你眼珠,將你做成人彘用延年益壽的珍貴藥液浸泡在大缸裡。保你沒病沒災活到九十九,你覺得如何?」
囚室裡的罪臣們莫不覺得一股寒氣由腳底鑽入腦髓又直入魂魄,令他們不由自主的向身邊的人靠攏,試圖尋找一點慰藉。賈環其人,比傳說中更嗜血千百倍!而能駕馭這把人形殺器的證聖帝,卻是更為可怕的存在。
他們簡直悔不當初!
九皇子像個孩子一樣哇哇的哭起來,哀求道,「賈,賈環,我,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錯了,我不該招惹你,我給你當年作馬一世為奴,只要你肯放過我,叫我幹什麼都成!我錯了,我認罪……」他是真的怕了,比上次從血泊中醒來更覺得害怕。如果當初直接瘋掉就好了,最起碼可以安安穩穩的活著,不用面對這惡鬼!
賈環卻不理他,用鉗子夾住他一片指甲,慢條斯理的揭下。
淒厲的嚎叫在天牢裡迴蕩,幾息過後卻又戛然而止。原來九皇子見不得血,已然厥過去了,一張臉比紙還白,眼淚鼻涕抽著銀絲往下掉。
「把他潑醒!」賈環扔掉指甲,沖站立兩旁的侍衛招手。
一桶冰水兜頭澆下,九皇子悠悠轉醒。
賈環繼續揭指甲,九皇子繼續慘嚎,然後見血暈倒。
直暈了三次,潑了一地的水,賈環終於沒了耐心,扔掉鐵鉗用帕子擦手,冷笑道,「如此心性,如此膽色,也配與塗修齊爭鋒?笑話,天大的笑話!」將帕子蓋在九皇子臉上,他信步而出。
罪臣們聽了這話,個個把頭埋進褲襠。他們當初只想選一個懦弱無能,便於操控的傀儡,卻從未想過這傀儡能否勝得過證聖帝。如今再看,他們所有人加起來亦不是證聖帝一合之敵,更何論素來平庸的九皇子?
勝敗早在一開始就已注定。
「老三除了心眼多還有什麼?環兒你看看我,我也不差呢!」五王爺亦步亦趨跟上。
兩人回到定國公府,趙姨娘已備好酒菜,整整齊齊擺放在炕桌上。
賈環蹬掉朝靴,脫掉襪子,斜倚在軟枕上喝酒,見五王爺死皮賴臉的緊挨自己落座,冷笑道,「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告訴我願意為我終生不娶,斷子絕孫?」
五王爺囁嚅半晌說不出話。
「反正你這玩意兒也沒用了,不如割掉?」他用腳尖碰了碰五王爺褲襠。
五王爺連忙捉住他腳踝,卻捨不得將他腳掌挪開,反而用早已硬挺的巨物去磨蹭擠壓,喘著粗氣道,「別啊,環兒!雖然它生不出孩子,可它十分好用,且長得非常英俊。色澤紅中帶紫,遍佈青筋,兒臂粗,六寸長,強壯有力,後勁十足。環兒你試試吧,你試試就捨不得割掉它了!」
為了媳婦,五王爺也是拼了。
賈環並不急著抽-回腳踝,笑睨他道,「哦?果真如此好用?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擼出來我便信你。」
「我擼不出來,」五王爺眼睛通紅,「得你幫我擼。」
「得,你走吧。」賈環一腳踹過去。
五王爺急急閃開,邊脫褲子邊道,「別別別,我擼,我擼還不成麼。環兒你莫與我計較啦,我當初不是不好意思開口麼,畢竟事關我臉面。我說為你終生不娶斷子絕孫,那絕對是真心的!」
賈環不答話,自斟自飲神態慵懶,見五王爺雙頰漲得通紅,兀自折騰著,忽然解下腰帶將他捆了個嚴實,隨手扔在炕上。
「環兒,你捆我幹什麼?難道你要拔我指甲?我保證不暈!」五王爺這時還不忘獻慇勤,扭了扭腰,笑得十分諂媚,「你讓我擼出來再捆吧,這樣多難受啊!」
「難受就對了。」賈環低笑,一邊喝酒一邊時不時用腳踢他那物,又從花瓶裡取出雞毛撢子撥弄,輕抽,任由他叫的嗓子都啞了也不肯給一個痛快,吃飽喝足後更是脫掉外袍,直接睡死過去。
五王爺五花大綁的躺在他身側,下面的小兄弟直挺挺立著。半個時辰後依然立著,一個時辰後還立著,果然後勁十足。
稽延守在門口,總忍不住轉頭去看他那標竿一般醒目的玩意兒,想著是不是給主子蓋條被子。
小廈言情小說
「看什麼看,小心本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怕吵醒環兒,五王爺用口型無聲威脅。
稽延默默扭頭,心道算了,就讓它繼續晾著吧。
直到傍晚賈環才悠悠轉醒,甫一睜眼便對上一張哀怨的大臉。他立刻半坐而起,往下一瞅,眉毛忍不住跳了跳,「你那玩意兒還沒消呢?幾個時辰了?」
「一個半時辰了。我早說過它很耐用的,誰用誰知道。」五王爺往上挺動胯部。
賈環解開腰帶將他踹下炕,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走吧,我現在對你那玩意兒不感興趣。」
五王爺按揉麻木的手腳,又依依不捨的提起褲子。
「回去後用溫水沖服,一日三次,連服七日,便可清除你體內餘毒。再好生將養半年你就能成婚生子了。走吧,我不送了。」賈環將一個藥瓶扔過去,眼裡已露出疏離之態。
五王爺慌了,連忙拔掉瓶塞將裡面的藥丸倒出來,用腳一一碾碎,「環兒你這是作甚。我不要娶妻生子,我只要你。斷子絕孫算個屁,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塊兒,我就是死也甘願!」
賈環定定看他半晌,終是搖頭輕笑,「你真是個蠢貨!」
「我蠢我樂意!」五王爺更加用力的碾壓藥丸。
賈環鞋也沒穿,赤著腳走過去,壓下他腦袋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笑道,「我就喜歡蠢貨。」
五王爺傻了,只覺得腦袋裡開滿了鮮花,怒放到極致後又化為一簇簇煙火,照亮了他整個世界。
聽見主子猖狂的大笑從屋內傳出,稽延翹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