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果然是件了不得的大事!難怪裴卿不走,定要見朕。朕看朕方才若是不見,你怕不是要強闖內宮?”
裴蕭元按捺下心中幾近沸騰般的焦急,下跪:“陛下恕罪。微臣此次勘察健兒,以能力為唯一準繩,因而當中不少人或曾官司加身,或為坊間聲名狼藉之輩。而本司為天子拱衛,崇慶榮職,臣怕澱汙天子之名,此絕非小事,故不敢不告,請陛下準許。”
皇帝一時彷彿被什麽噎住,頓了一頓,面色變得愈發陰沉起來,最後自鼻孔裡冷冷嗯了一聲:“朕知曉了!你下去吧!”
裴蕭元好不容易入內,未達目的,豈肯這麽退出,遲疑了下,終於還是忍不住:“陛下,臣聽聞直院畫師葉絮雨今日受召入了宮?”
皇帝斜睨他一眼:“怎的,朕不能召他來為朕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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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蕭元急忙叩首:“臣豈敢如此狂妄。實在是那畫師乃臣之故交,如兄弟無二,她昨日於舟船傾覆凶險之中勇救二位郡主,自己卻浸水漂流一夜,體力損耗過大,身體極是虛弱。蒙直院體恤允她休假三日,今日才第一天,臣略微放心不下,故鬥膽問上一聲,陛下此處若已無事,臣順道將她接回,好叫她繼續休養。”
皇帝發出一道古怪的笑聲,轉臉朝向立在坐牀畔的宦官,指著裴蕭元道:“裴家兒這是在罵朕不懂體恤,逼人做事?他在管朕要人?楊在恩你聽聽,朕沒聽錯吧?”
楊在恩急忙也走到皇帝面前下跪:“陛下恕罪,奴愚鈍,奴聽不出來。或是裴二郎君與那葉畫師兄弟情深,關心則亂,這才口出妄言,萬望陛下勿與他們一般計較,自己龍體要緊!”
皇帝聽罷,望著裴蕭元似笑非笑:“好一個裴二,居然連朕的人都替你開口說話?看來今日真的是朕不好了。”
楊在恩只顧不停叩首。
皇帝盯著裴蕭元,面上笑意消失:“朕今日要是不放人呢,你是打算掀翻朕這紫雲宮不成?”
裴蕭元再次叩首,恭敬地道:“微臣怎敢?方才求見,也是另有一事。”
“何事?”
“是與寧王有關。寧王設下曲江池宴,連番出事,有損人命,欲於江邊祭祀,需繪一方相,想由葉絮雨執筆。”
皇帝眯了眯眼:“寧王要用人,叫他自己來!”
“啟奏陛下,寧王已經來了,此刻人在宮外。”
皇帝一愣。
“方才臣在路上恰與寧王相遇,他知臣也入宮,便沒求見,想著臣若能領著葉絮雨出來,他順道將人接走便可,免得多一番打擾陛下清靜。”裴蕭元解釋。
楊在恩聽得忘了叩頭,不安又意外地看著正與自己一道跪地的裴家子,驀然回神,再悄悄望向前方,只見皇帝臉色頗為難看,一言不發,此時忽然殿外走入一宮監,報說寧王求見。
伴著一陣略微急促的靴履踏地聲,寧王身影匆匆出現在了殿中。
他與皇帝關系親厚,又比皇帝年長,故得分外榮寵,覲見無須叩拜。
行過常禮之後,果然,開口詢問那小畫師,說祭祀時辰已是定下,就在今夜,盼望皇帝陛下這裡能先將人借他用用。
“臣盼借此安撫亡靈,驅散邪祟。葉絮雨既是畫師,又是當日立下奇功的有福之人,臣覺著由她畫那方相,或更見效驗。”
所謂方相,是民間信奉的神祇,可安撫亡靈、驅瘟避邪。
寧王迷信,此話並非虛言,而是他當真一門心思如此認定,說完下拜鄭重叩首。
半晌的寂靜過後,楊在恩壯膽偷偷窺眼。
皇帝在坐牀上終於動了一動:“既如此,領走罷!”
楊在恩暗暗松了口氣,心裡謝天謝地。幸好最後有寧王前來打岔,否則方才那個局面,只怕不知如何收場才好。
他忙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走向小閣,推門入內。
絮雨一聽到裴蕭元求見,就知他必是放心不下為了自己而來。
也不知為何,她感覺她的皇帝阿耶對此好像極為不快,竟不允她露面,將她關在閣內。隔著門,方才殿中對話一一飄入耳中,她急得不行,到了最後,幾乎忍不住就要出去,好叫裴蕭元放心,沒想到峰回路轉,忽然來了寧王救場。
此刻終於等到楊在恩來放人了,她疾步走出。
才現身,就見裴蕭元抬頭望向了自己。
她立時也接住了他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無事,卻不知和他這一個四目相交的無聲交流,早落入一雙陰沉的眼。
裴蕭元不再停留,起身拜謝出宮,寧王也將人匆匆領走。
在宛如死水的一殿沉寂當中,宦官楊在恩看著皇帝獨自被留在那張坐牀之上,也不知在想甚,面色越來越是難看,忽然,他抄起手邊的一柄玉圭,重重砸在地上。
伴著玉碎的鳳鳴般清錚聲中,圭裂為數段,四下飛迸,唬得正在偷窺的楊在恩打了個激靈,和遠處的一眾宮監慌忙紛紛跪地。
皇帝振衣而起,雙手背後,腳踏過玉圭殘片,一言不發地去了。
當天入夜,寧王在曲江別苑江邊所立的祭祀順利結束,望著彩紙扎的花船帶著方相和一眾祭品隨波逐漸遠去,消失在江心,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因時間倉促,絮雨是當場過來作畫的,此刻人還沒走。裴蕭元自是留下陪伴。
祭祀結束,寧王轉向裴蕭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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