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不是韓崢的護衛麽,你要做什麽?”內室傳出帶著濃濃鼻音的詫異聲。
顏喬喬:“……?”
只見面前的黑色簾幔被一只帶繭的手重重撩開,離霜當機立斷出賣了顏喬喬:“她讓我來的。”
顏喬喬:“……”
燈光乍然照到臉上,一時難以視物。
她感覺到一陣實質般的白色蒸汽撲到了臉上,半生不熟的腥味,十分要命。
她緩了片刻,抬眸望向室內。
只見一個圓圓臉的老婦人坐在木桌旁,桌面正中掏了個洞,洞中架一口鐵鍋,鍋裡滾著沸水,水中有無數血塊上下浮沉。
牆角放了一溜冰桶,桶中鎮著新鮮的血。不似人血,倒像是豬血。
木桌左右各坐了一名蓮藥台的醫師,鼻孔裡塞著香蠟,說話帶著甕聲甕氣的鼻音,問顏喬喬:“你,來此作甚?”
顏喬喬眨了眨眼睛:“老師讓我進來看看——老夫人這是什麽情況?”
圓臉老婦人眼角低垂,歎著氣,用長長的鐵筷從鍋中撈起血塊,吹涼,置入口中,一口一口艱難地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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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不忍地轉開頭,告訴顏喬喬:“老夫人意外發現血食能夠抑製邪血發作,於是不停地服食。另外幾個身染血邪之人都已經耐受不住放棄了,老夫人不願兒子傷心難過,便一直這麽撐著。”
連吞幾大塊令人作嘔的熟血,老婦人難受地喘著氣,乾嘔連連,面色發白,眼角滲出淚光。
正欲惡心犯嘔時,忽聞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疾疾行來。
簾幔被重重一撩,探出一張燦爛的笑臉。
“阿母我回來了!你身體如何?”
正是漠北王林霄。
與方才蹲在藥草叢後嚶嚶哭泣的男人不同,此刻的林霄可謂意氣風發,自信飛揚,就像一座可靠的大山。
“我?好得很哪!”老婦人也瞬間變臉,一掃方才的低落愁苦,眉眼彎起,笑出了十二顆牙,“你阿母我還能再吃三十年!”
林霄走到老婦人身後,一雙大手摁上她的肩,輕輕幫她推拿。
虎目環視一圈,落在顏喬喬身上。
“高才已替阿母看過了嗎?”語氣帶上一絲緊張。
看著這對在對方面前強顏歡笑的母子,顏喬喬不禁輕輕歎了口氣。
“我有一計,可緩解燃眉之急。”她目光複雜地說道。
林霄精神一振,兩步掠到她的面前:“您請說,若能助到阿母,林某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顏喬喬眨了眨眼睛。
“準備辣椒、花椒、豆瓣醬、薑、蒜、鹽、糖、醋……”
眾人:“……???”
第47章 對月撫琴
半個時辰之後。
東廂煮上了鮮嫩香辣的青州毛血旺。
兩名醫師拆掉鼻孔裡的香蠟丸,盯住滾沸的紅油,默默咽下口中分泌的唾液。
林母嘗了一口,霎時雙目放光,豎起了拇指:“我活到這麽老,都沒吃過這麽美味的鍋子啊!”
看著大快朵頤的老婦人,漠北王林霄的眼睛裡不知不覺浮起白茫茫的霧氣。
“嗐,啥都好,就是這個熱氣有點辣眼睛!”抬手抹了把臉之後,九尺壯漢向著顏喬喬重重抱拳,“高才,林霄欠你個人情!有何吩咐,只管直言!”
“就是個青州毛血旺而已,又不是幫助老夫人解決了血邪,”顏喬喬擺手,“不必那麽客氣。”
“只管直言!不說便是看不起我!”鐵塔壯漢再拱手,雙目炯炯,一副不說就要跟她急的架勢。
顏喬喬露出幾分為難。
木桌旁,老婦人一邊嘶著辣氣,一邊連續往嘴裡夾香辣嫩爽的毛血旺,一邊抽空道:“閨女別跟他客氣,他這人是這樣的,欠了人情不還,夜裡沒法兒睡!”
“那……”顏喬喬勉為其難地開口了,“先給二位說個事情,您家二公子林天罡,在我碗裡下藥,意欲不軌,如今正在外院做苦役受罰。”
林霄震怒:“此事我知道,卻不知他狗膽包天,竟是對高才下手——您等著,我這便去親手閹了小王八羔子!”
顏喬喬看明白了,此人極度護短,心中老母最大。
“莫急,那件事只是順帶一提。”顏喬喬正色道,“請問,我當真可以對漠北王提任何要求嗎?”
“只要不是傷天害理……”林霄回頭看了看滿頭冒汗的愉悅老母,果斷改口道,“只要不是特別傷天害理,都成。”
“……”顏喬喬道,“自然不會傷天害理——那我便要說了?”
“請講!”
顏喬喬將胸膛挺直,正氣凜然、擲地有聲:“我要你精忠報國!要你為大夏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余音繞梁不絕,振聾發聵。
林霄:“……”
林母:“……”
兩位蓮藥台醫師:“……”
在場諸人,只有離霜面露了然以及淡淡憂傷。
視線相對,顏喬喬神秘一笑,心知此刻離霜的心情必定與她前世如出一轍——這人怕不是腦子有點毛病吧?
“做不到嗎!”顏喬喬逼問林霄。
林霄趕緊賠起笑臉:“那不都是應該的嗎?我自然能做到!”
“那你發誓固守漠北防線,絕不叫神嘯入親中原!”顏喬喬雖知這樣的誓約毫無意義,卻無法按捺心頭湧動的悲憤激情,“你敢不敢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