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證聖帝先是寬限了七日,後又追加三日,依然無人還款。四王八公像約好的一般,連罷了十日朝,金銮殿上顯得格外冷清。南方災情還在加重,請求救援的奏折一封接一封送入京城,短短幾日,證聖帝眉宇間便起了一條深深的溝壑,鬓邊更生了幾絲華發。
卻在三日的最後一日,宮中傳來消息,得了癔症的九皇子從假山上摔下陷入昏迷,醒過來竟奇迹般的好了。太上皇龍心大悅,立即召開宮宴替幺兒慶祝。久不上朝的四王八公帶著貴重禮物忙不叠的趕到紫宸殿,把太上皇與九皇子衆星拱月般圍在中間。唯獨證聖帝,端坐在金燦燦的禦座上,很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
“環兒,這些人不怕我呢。”證聖帝將少年拉到自己身邊落座,輕笑道。
“只需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他們會知道何謂害怕。”賈環朝人堆中的九皇子舉起酒杯致意,然後一飲而盡。九皇子面上含笑,攏在袖中的手卻不可遏制的發起抖來。
“等到他們知曉的時候,卻是晚了。”證聖帝搖頭歎息,“明日環兒便去他們府上討債吧,我已算是仁至義盡了。”
賈環點頭,眼睛卻盯著九皇子,見他看過來,將指尖置于脖頸處做了個割喉的動作。九皇子正擡手豪飲,見此情景嚇得不輕,一口酒水嗆入喉管,當即咳得天崩地裂。宮人們連忙圍過去,拍背的拍背,擦拭的擦拭,好一通忙亂。
“就這心性也想與你爭,不知死活。”賈環語帶輕蔑。
證聖帝攬住他肩膀連連低笑,心情好得似要飄起來,見老五坐在堂下,正用赤紅的雙目瞪著自己,更是愉悅的衝他舉起酒杯。
翌日早朝,證聖帝命神威侯帶領錦衣衛去各大世家收取欠款,第一個拜訪的便是欠銀子最多的五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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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到得忠順王府,賈環便命錦衣衛舉起弓弩,將偌大的府邸外三層裏三層的圍起來,倘若有人反抗,格殺勿論。
稽延頂著一頭冷汗將神威侯迎進門,帶入後花園。
此時已入夏,天氣十分炎熱,園中-銀-靡的景象卻把本就燥熱的溫度更往上哄擡幾分。卻見五王爺與幾名世家子弟坐在荷花池邊,身旁環繞著各色美人,男的女的,妖娆的清秀的,一陣陣嬌-啼、一縷縷香風,一串串-浪-笑,直把尖銳的蟬鳴都壓下去。
原先空寂的府邸,不過幾日又被各大世家送來的美人塞得滿滿當當。
五王爺懷中坐著一名姿容絕豔的女子,雙手摟住他脖頸,紅唇抵住他耳廓,也不知說了什麽,把五王爺逗得朗笑不止,大掌探入她衣襟,在那渾-圓-豐-滿的-酥-胸揉捏。女子一邊-嬌-喘,一邊咬著他耳垂撒嬌賣癡,那畫面叫旁的幾名世家子弟看得口幹舌燥。
賈環停步,負手站在原地輕笑。
稽延額頭的冷汗冒得更快了,勉力維持住平靜的語調,躬身道,“王爺,神威侯來訪。”
五王爺擡眸一看,膽兒都快裂了,面上卻十分狂妄霸氣,質問道,“你還有臉來見本王?”探入女子衣襟的大掌悄悄的,一寸一寸的挪出來,然後攏入袖中微微發抖。
“奉旨討債,不得不來,還請王爺與我一個方便。”賈環上前兩步。
“討債?本王若是不還,你待如何?”五王爺心肝一顫一顫的,引得面皮跟著抽搐,看上去倒似氣得狠了。
“自然是先禮後兵。”賈環衝牆頭一指,卻見上面站著一排弓箭手,弓弦已經拉滿,箭矢也已搭好,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瘆人的寒光。
“賈環,而敢!”南安王世子憤然拍桌。
“我自然敢。”賈環挑眉輕笑,一支強勁的弩箭隨即紮入南安王世子手邊,直紮穿桌面,僅留下幾寸長的尾羽。
園中死一般寂靜,足過了幾息,南安王世子才驚聲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他身邊的幾個世家子弟忙將歌姬娈童拉至身前擋箭。園中頓時亂作一團,尖叫聲、求饒聲、啼哭聲,聲聲交織在一起,把好好一個夏日宴攪的翻天覆地。
“賈環,你欺人太甚!”五王爺迫不及待地將懷中的女子扔出去,道,“此事與他們無關,讓他們離開!本王與你另算!”
賈環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衆世家子弟連忙向五王爺告辭,跌跌撞撞的跑了。
“你們也都下去!”五王爺衝剩下的美姬揮袖。
衆姬妾娈童大松口氣,爭先恐後的離開。
片刻後,園中只剩下賈環、五王爺、稽延三人。賈環微一擺手,立在牆頭的弓箭手立即松開弓弦,跳到牆那頭去了。
“環兒,你可千萬別跟我較真啊環兒!這不都是做戲呢麽!全是老三出的鬼主意,他見不得我好!環兒,我對你的一片癡心天地可證,日月可鑒!”五王爺飛撲到少年腳邊,嗷嗷的叫喚。
稽延扶額,默默扭過頭去。
賈環一腳將他踹開,走到主位坐定,掄起酒壇豪飲一口,道,“我看你挺享受的。”
“我享受個屁!”五王爺腆著臉坐過去,一邊替少年捶腿一邊抱怨,“那些人塗脂抹粉臭不可聞,偏還愛往我身上磨蹭,熏得我都快吐了!但有釘子看著呢,我只得硬扛!你瞅瞅我這雙手,若是碰了他們,晚上非得回去洗個十遍八遍,直洗脫一層皮才覺得好些!”
他攤開自己大掌,果然有些微微泛紅,又接著指天畫地的表忠心,“好環兒,這世上我只鍾情于你一個,你瞧瞧我這好兄弟,”他指指自己褲裆,“對著旁人丁點反應沒有,捋都捋不起來,一見了你它便硬啦,連聲招呼也不打!”
褲裆處果然一點一點撐起來,五王爺越發笑的得意,“環兒你看,我說得沒錯吧!你一定要信我啊,千萬莫中了老三的離間計!他一肚子壞水兒!”
賈環一杯酒倒入他大張的嘴裏,見他嗆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才露出個笑來,道,“我是來討債的,別嘚吧嘚吧浪費我時間。庫房在哪兒,帶我去。今日先宰你立威,再去別家。”
“哎,立立立,我一定幫環兒把威立起來!”五王爺抹把臉,傻乎乎的笑了。
那踐樣實在是傷眼,稽延恨不能自摳雙目,心中暗忖:不知道現在轉投環三爺麾下可不可行?王爺倘若獲悉我打算,一定親自把我送上門去。忽然覺得更糟心了怎麽辦?
忠順王府的庫房占地很大,開了門鎖,堆積如山的箱籠差點沒把屋頂撐開。賈環手裏拿著一張單據,曼聲道,“別家三輩人才欠下幾百萬兩,你五年就欠下別人幾輩子才欠下的債,你挺能啊!”
“我,我,我這不是見別人都借,我也跟個風麽!其實我不差錢!”五王爺心虛極了。
稽延同情的瞥他一眼。旁人不知,他還不知麽,那些銀子全拿去置房産養姬妾去了,倘若不是碰見三爺,王爺忽然知道攢媳婦本了,也不曉得現在會欠下多少,六百萬兩也是有的。
“滿朝文武,數你欠的最多,統共三百二十四萬兩,我自作主張把零頭抹了,你給個三百萬兩,沒現銀拿古董玉器房産田莊抵債也行,你看著辦吧。”賈環拂開在鼻端飄飛的灰塵。
“還是環兒對我最好!”五王爺拉住他手腕輕輕揉捏,“現銀都在這兒呢,你派人搬走吧。算老三有點良心,登基後給我提了個醒,否則現在得賠的我傾家蕩産。”
“難怪你把西夷皇族的寶庫搜刮了個遍,卻是用來還債。”賈環抽-出手腕,行至箱籠邊一一查看,裏面果然整齊碼放著許多金磚,盡夠了。
“哪能啊,還債的銀子我早備好了,西夷皇室的寶庫我全給了老三,他有錢著呢!他這是借機要除掉世家和四大異姓王,其實赈災銀早派親信悄悄送去了。南部那些地方大員全是他的擁趸,有異心的全都被他連根拔起,耍弄這些眼高于頂的京官還不跟耍猴兒似得!他簡直壞的沒邊兒了!所以環兒,咱不跟他玩,遲早要吃虧的!”五王爺不遺余力的抹黑證聖帝。
賈環笑而不答,繼續查驗銀兩。
五王爺走上前,從一堆箱籠裏翻出一個小匣子,打開了遞到少年眼下,“這是我私扣的一匣子寶石,環兒你最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快看看喜不喜歡。”
賈環轉臉一看,裏面全是晶瑩剔透的各色寶石,紅的、藍的、黃的、綠的、紫的……應有盡有,五彩斑斓,一柱陽光斜照下來,反射出的璀璨光芒能把人的眼睛刺瞎。
喪屍的晶核與寶石無異,賈環上輩子最喜歡搜集晶核,這輩子自然對類似的寶石青睐有加,倒讓五王爺看出來了。他撚起一顆血紅的寶石對准陽光探看,片刻後放入匣中,笑道,“我很喜歡,多謝了。”
五王爺歡喜的跟什麽似得,將匣子遞給稽延,谄笑道,“咱兩誰跟誰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
賈環捏住他下颚輕笑,“我的還是我的,記住了麽!”
“記住了記住了!好環兒,連我也是你的!”五王爺忙握住他指尖,放在唇邊連連啄吻。
賈環任他吻了一會兒,見他竟張口來咬,立即-抽-出指尖,揮袖道,“讓人來把銀子擡走!”
稽延捂著酸痛的眼睛下去了,很快叫來錦衣衛把東西搬走。五王爺跟前跟後的獻殷切,府門一開,立即換了張怒意勃發、狂傲霸氣的臉,喝道,“快滾吧!日後你我二人勢不兩立!”
賈環略一拱手,躍上馬背匆匆離去。
府門一關,五王爺立即腿軟了,扶住稽延胳膊心虛的問,“本王方才那是演戲呢,環兒不會介意吧?”
稽延暗自深呼吸,癱著臉道,“王爺放心,三爺必不會與您計較!”與您計較不顯得他忒掉價了麽?
當然,最後這句話稽延是打死也不敢說的。主子就是踐,那也只在三爺跟前踐,惹急了連證聖帝也不放在眼裏,天都能捅一個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