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發佈時間: 2024-06-24 15: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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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靖安侯府。

靖安侯夫人剛送走娘家來探望她的大嫂,就聽到下人來報,五房的九姑娘霍妙今兒一早,就去衛國公府。

靖安侯夫人冷笑一聲,說道:「隨她去。」

陳嬤嬤卻有些憂心,說道:「夫人,這九姑娘和衛國公世子夫人到底是嫡親的姐妹,若是世子夫人憐惜上九姑娘,這……」

陳嬤嬤到底有些擔心,要知道七姑娘現在是衛國公世子夫人,如今這身份地位不一般,聽說在衛國公府極得太婆婆和丈夫的看重,她若是存心要插手娘家的事情,就算是她們夫人,可能也阻止不了。

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沷出去的水,可要是七姑娘憐惜祖母,覺得祖母這病不簡單,只稍派人過來查一查,引起侯爺的注重,他們夫人就算想要繼續下手,也要為了兩個兒子忍上一忍。

靖安侯夫人冷冷地道:「姝姐兒可是在虞家長大的,那些年,霍家沒去看過她一眼,霍家在她心裡能算個什麼東西?特別是老夫人如此不待見她,她面上不說,心裡也是明白的。」說罷,她笑了笑,自嘲道:「你以為當初我為何要派你去將姝姐兒叫回來?」

小女兒身上發生這樣不體面的事情,提一句都是痛,更何況讓人知道,這是將她的傷口赤赤果果赤果果地扒開,曬在陽光下,讓她更是痛不欲生,她如何忍心?

可是她仍是讓人去通知霍姝,將她叫回來,其中原因雖有霍姝與小女兒交好的原因,更多的是,她想借霍姝的勢。

霍姝嫁入衛國公府本來就是高攀了,偏偏衛國公世子對她如此愛重,宮裡的皇后對她另眼相待,連公主、郡主都與她交好,她的地位水漲船高,今時今日,她已經不是當初從西北回來時的那個什麼都不是的五房七小姐。

就連老夫人,如今也是不敢隨意端著祖母的身份壓她。

這也是霍姝回府幾次,霍老夫人都沒見她的原因,省得見了不僅沒辦法出氣,反而自己受氣。

長房和霍姝可沒什麼仇怨,當初霍姝回來後,靖安侯夫人對她也算是周到,霍妍這傻孩子對她更是赤誠一片,姐妹倆的交情算是不錯的。

靖安侯夫人想借霍姝的勢,早就將其中的利害關係想得明白,所以才會將小女兒的事情透露給她。

陳嬤嬤見她心裡有數,便沒再說什麼,轉而說起老夫人的病來。

「今兒太醫過來看過了,說老夫人的病仍是沒什麼起色,需要好生地調理著,不能再受刺激……」

靖安侯夫人聽罷,垂著眼,歎息道:「老人家年紀大了,確實受不得刺激。」

陳嬤嬤閉上嘴。

靖安侯夫人理了理鬢角的發,繼續處理府裡的事宜。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她回房換了身衣服,就帶著丫鬟婆子一起往春暉堂而去,準備去侍疾。

路上,靖安侯夫人突然想到在鳳嶺山那邊養病的霍老太爺,問道:「鳳嶺山那邊可有消息?老太爺如今身體怎麼樣?」

「比前年好多了,聽老太爺前陣兒還拎著侯爺送他的一對畫眉鳥出門遊玩,身體比世子夫人當年回來時好很多。」陳嬤嬤笑容滿面地回答。

靖安侯夫人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霍姝回京那年,霍老太爺病重,差點就沒了。後來奇跡般地挺過來後,就繼續在鳳嶺山那邊休養身子,幾年下來,他的身體雖說仍是不太好,需要安靜的休養,但到底人還在,看著甚至比府裡臥病在牀的老夫人還要健康一些。

不過老太爺已經習慣了鳳嶺山那邊的環境,不愛回京城,就算現在身體好多了,依然待在那邊,只在每個月休沐時,才讓長子帶著幾個孫子過去聚聚。

來到春暉堂,進門就聞到一股藥味。

守在門前的丫鬟見靖安侯夫人到來,忙不迭地起身請安,靖安侯夫人擺擺手,往室內走去。進門後,那藥味更濃了,加上門窗半掩,空氣不流通,氣味有些沉悶,讓初進來的人都有些不舒服。

守在牀前的一個丫鬟見她進來,忙起身行禮,說道:「大夫人,老夫人還在休息。」

靖安侯夫人嗯了一聲,坐到丫鬟先前坐的位置,看著牀上的老人。

這次大病一場,原本花白的頭髮幾乎已經全白了,卻不是那種有光澤的銀白,而是一種暮氣沉沉的灰白。那張佈滿皺紋的臉上,透著一種病態的死氣,看著就是一個病體沉苛的老人。

靖安侯夫人用帕子給她擦著額頭的冷汗,動作溫柔,眼裡卻是一片冷冰。

靖安侯夫人坐了會兒,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接著見到氣喘吁吁的霍妙進來,雖然她隱藏得很好,但眼裡的緊張還是洩漏了她的心思。

靖安侯夫人若無其事地給老夫人擦完汗後,方才溫聲笑道:「妙姐兒回來了?聽說你今兒去探望姝姐兒了,怎麼回來這般快?」

霍妙被這話噎了下,哪裡不知道大伯母的意思。

回來這麼快,自然是她那位異母姐姐不待見她,沒留她太久。

霍妙瞅了一眼大伯母溫和雍容的模樣,心裡有些打鼓,拿不定大伯母的意思,她覺得大伯母這般聰明的人,定然已有所察覺,但她卻不做什麼,甚至冷眼看著自己為祖母奔波,擺明著就是不怕她說出去。

霍妙心裡悲痛,恨大伯母狠心的同時,又明白她為何如此,心裡十分煎熬。

不管心裡如何,她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過去給大伯母請安後,就默默地站在一旁。

直到丫鬟將煎好的藥端上來,霍妙整顆心都提起來,她不想讓祖母再喝藥了,但要是她這麼做,指不定府裡的人會認為她不孝,竟然不給祖母喝藥……

一時間,霍妙只能看著丫鬟將祖母喚醒,然後餵她喝藥,心裡頭無助又悲傷。

待老夫人喝完藥再次歇下,靖安侯夫人又坐了會兒,方才叮囑丫鬟們好生伺候,然後起身離開。

老夫人生病後,靖安侯夫人這長媳除了忙府裡的事情,還每天抽空過來侍疾,盡心盡力地伺候,在府裡上下贏得無數美名,連靖安侯也是十分滿意,以為她已經想開了。

霍妙明知道靖安侯夫人的目的,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心裡無比的難受,卻無可奈何。

靖安侯夫人剛走出門後,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對跟著她出來的霍妙笑道:「妍姐兒病了那麼久,聽說她現在在鄉下住著,心裡十分想念府裡的姐妹們呢。」說罷,她又歎息道:「只可惜妍姐兒的病到現在還沒有起色,老夫人又病了……」

霍妙心中微跳,垂下的眼皮顫得厲害,卻不敢表現出來,只有縮在袖子裡的手握成拳頭,阻止自己將要出口的話。

靖安侯夫人又看了她一眼,方才離開。

……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見霍妙再上門來,霍姝心裡有些奇怪,思索了下,覺得應該是大伯母做了什麼,不然以霍妙和祖母的感情,定會繼續過來,想從她這裡下手去救老夫人。

老實說,靖安侯府對霍姝而言,雖是家卻不是家,霍姝自幼在虞家長大,對它沒有感情,所以不管是父親的愧疚,還是祖母的厭惡,妹妹的防備,或者是其他人的羨慕嫉妒討好之類的,都和她無關。

知道霍妍的事情後,她除了想幫霍妍外,對其他的事情,一律是不插手的。

所以,就算知道大伯母做了這等在世人看來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也沒想過要管。

見霍妙不來,霍姝也不再理會。

直到七月底時,霍姝就聽說了幾個宗室因為涉嫌江南貪污案之事,被皇帝斥責,並且收回他們手中的權利。

這事在朝中引起很大的轟動,甚至連太后都出面了,可惜太后去了乾清宮一趟,最後無功而返。皇帝擺明著絕對不姑息,就算是宗室,若是犯了事,都是一樣的下場。

一時間,那些昔日在京中游手好閒的宗室弟子都收斂了許多。

永郡王府也是其中的一員。

永郡王府手裡握有一部分軍權,這次被皇上收回去後,便成為一個沒有權力的宗室,以後只能看皇帝的臉色過日子。有權利的宗室和沒權利的宗室,在這京中的地位可謂是天差地別,雖然世人不知道皇帝這次是不是暫時收回的,但永郡王府確實因為這事情,受到極大的打擊。

霍姝心裡終於鬆了口氣。

春暉堂裡,霍老夫人額頭勒著墨綠色的抹額,正和靖安侯說話,得知永郡王府被皇帝斥責並且收回手中軍權時,一個激動,不由得噴出一口血,整個人都委頓下去。

「娘!」靖安侯驚叫了一聲,趕緊讓人去叫太醫。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整個春暉堂人心惶惶,靖安侯夫人第一時間得到消息過來,霍妙已經趴在牀前默默地抹淚。

太醫很快就過來,給老夫人查看後,不由得歎口氣,說道:「老夫人上次大病一場,原就傷了根子,需要好生養著。這次又受到刺激,若是再有一次,可能……」

太醫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是眾人已經明白太醫的意思。

屋子裡的人頓時開始默默地抹淚。

靖安侯心裡難受,不過仍是說道:「還請林太醫盡力救老夫人。」

太醫看多了這種事情,依然淡聲說:「在下盡力而為。」接著,拿出一支銀針,在老夫人的頭上紮了幾針。

一會兒後,昏迷中的老夫人終於幽幽醒來。

醒來後,霍老夫人迷茫了會兒,終於想起先前聽到的事情,掙扎著要起來,抓著靖安侯的手,急促的問:「永郡王府、永郡王府……」

「娘,太醫說您需要靜養,其他的事情,您不用擔心。」靖安侯擔心她再受刺激,小心地哄著。

霍老夫人喉嚨裡發出呵呵兩聲,聲音粗啞得就像破風箱,「怎麼會這樣……婷姐兒……真哥兒……」

「娘,或許只是一時的,等皇上氣過了,永郡王府依然會好好的,真哥兒他們也會好好的。」靖安侯盡量安慰道。

霍老夫人的眼淚流了下來,捶著牀沿道:「他們竟然牽連到江南貪污案去,皇上最恨貪污,只怕以後是不可能了。婷姐兒,我的婷姐兒……」

霍老夫人不知道想到什麼,突然號叫起已經去世的長孫女。

「娘,您別激動。」

見老夫人實在是激動,靖安侯沒辦法,只好讓太醫過來,用點藥讓老夫人安靜下來。

太醫對付這種事情很有經驗,當即打開一罐膏藥,將它放到霍老夫人鼻子下晃了晃,霍老夫人很快就安靜地睡下。

靖安侯夫人站在旁邊,用帕子半摀住臉,掩住臉上冰冷的笑意。

永郡王府落得這下場,她倒是不奇怪。

大女兒在時,她就隱約聽大女兒提過,永郡王府不知怎麼地三皇子牽上線,暗地裡幫三皇子做事。當時她就勸過大女兒,皇上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一直壓著不肯封太子,只怕並不樂意臣子們和皇子交往過密,可惜大女兒和她不親,比較親近養大她的祖母,自然沒聽她的勸。

如今,她死了,什麼都看不到,也不知道永郡王府的事情敗露,以乾清宮裡的那位皇帝的心思,只怕永郡王府這次招了他的忌,以後再想重新掌握軍權,怕是不可能了。

永郡王府既然沒了這等優勢,以後會漸漸地會變成京中和其他吃皇糧的宗室一樣,平凡無能,依附著宗室而活。若是沒有昔日的風光,老夫人還會死死地想要攀著這門親事不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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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靖安侯夫人冷笑之餘,又有些難受。

若是永郡王府早些日子經歷這場大變,是不是老夫人就不會為了攀駙這門親事,狠心地將她的小女兒推到這火坑裡,讓她遭遇這樣可怕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