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發佈時間: 2024-04-22 10:0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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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很快有人拿了清水來, 趙羨取了一柄刀,將自己的掌心割破, 殷紅的鮮血頓時汩汩流出,滴落在水中。

一個官員忍不住出聲驚道:「王爺,您這是做什麼?」

趙羨不答,直到看到差不多了, 這才停下, 對差役吩咐道:「端給太子殿下喝了。」

聞言,那差役立即照做, 將那一碗殷紅的水給太子灌了下去,因為失了血,趙羨的臉色有些蒼白,他接過旁人遞過來的絲絹, 草草裹了傷口,目光緊緊盯著趙叡的臉。

趙叡絕對不能死, 起碼現在還不能。

與此同時, 另一個疑惑悄悄升起來, 為什麼這麼巧?他才審問了趙叡, 趙叡就出事了, 誰給他下的蠱?

趙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在場的眾人, 試圖從他們的臉上發現一點端倪, 但是人太多了,這次三堂會審,刑部雖然是主審, 但是還有大理寺和都察院的幾名陪審官員,各自都帶了書辦和隨行差役,在他看來,誰都有動手的可能。

若是下毒的話,倒還有跡可循,而蠱,則是令人防不勝防。

除此之外,趙羨的心裡還有更深一層的擔憂,就在看到那惡蠱的一瞬間,他便想起了當初從壽王府回來之後,姒幽從他身上取下了一只惡蠱。

這二者情形不期然重疊在一處,便形成了一種駭人的猜測,叫他脊背發涼。

太子喝了那摻了趙羨鮮血的清水之後,先是沒什麼反應,緊接著,開始咳嗽起來,眾人頓時大鬆了一口氣,驚喜叫道:「醒了!醒了!」

「太好了!」

「王爺真是厲害啊!」

「快快,將太子殿下扶起來,別叫他嗆著了。」

兩名差役連忙七手八腳地扶起趙叡,他咳了一陣,便哇地吐出兩口紫黑的血來,腥臭無比,差役又給他喂了些乾淨的清水,趙羨語氣關切地喚他道:「殿下?殿下感覺怎麼樣?可好了些?」

趙叡不答,但是眼皮子動了動,趙羨又叫了幾聲,他這才慢慢地睜開眼來,眼裡帶著茫然之意,表情空白,像是不知今夕何夕一般。

趙羨眉頭輕皺,溫和道:「殿下覺得如何了?」

趙叡仍舊是沒回答他的話,嘴唇動了動,突然露出一個充滿了傻氣的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開口叫道:「父皇!」

趙羨:……

眾官員:!!!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心中浮現了兩個大字:完了。

太子殿下他竟然傻了!

趙羨勉強鎮定心神,對趙叡道:「殿下,我是趙羨,您認錯了。」

趙叡不理他,仍舊是一味地癡笑,叫他父皇,又道:「兒臣近來讀了許多書,背給父皇聽吧。」

他說著,便放聲背了起來:「人之初,xin本善,xin相近,□□,苟不教,xin乃遷……」

眾人聽在耳中,那赫然是三字經,這是孩童三五歲啟蒙的時候該學的書,也就是說,太子殿下他竟然變成了心智只有三歲的傻兒了?!

就在所有官員都驚疑不定間,唯有趙羨神情不變,他定定地看著趙叡的臉孔,無人看見他眼底濃重的探究和打量之意。

過了一會,他才直起身來,聲音冷冷地道:「太醫呢?怎麼還沒有來?」

差役小聲道:「才去請了,想是再過一會就到了。」

趙叡又伸出手,成年男子的臉孔上掛著癡癡的傻笑,分外滑稽,他叫道:「父皇,兒臣背得不好嗎?父皇為何不誇獎兒臣?」

趙羨深吸一口氣,對眾人道:「此事還需儘快稟明皇上。」

眾人即便是害怕,也只得應是,他們也沒想到竟然會生出這等變故來,只是一場三堂會審而已,太子竟然莫名其妙地傻掉了。

眾官員心底都是暗自叫苦不迭,不知靖光帝得知了,又會作何反應,若是一個雷霆大怒,他們烏紗帽不保就算了,恐怕還有牢獄之災。

又過了一會,太醫緊趕慢趕一路跑過來了,氣喘吁吁,進得屋來,就看見了正在背千字文的太子殿下,登時一個頭兩個大,宛如烏雲罩頂一般。

那個倒黴太醫正是張院判,他欲跪下行禮,趙羨立即擺手,道:「免禮,快給太子殿下看看。」

「是。」

張院判連忙放下藥箱,過去給趙叡把脈,豈料趙叡傻了之後,脾氣也愈發執拗,不許他靠近,張院判一過去,他便大喊大叫起來,聲音尖利,震耳欲聾,叫人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父皇!父皇救救兒臣!兒臣不要!兒臣不要!」

趙羨咬了咬牙,道:「你繼續背書!」

神奇的是,趙叡一聽見這話,便立刻安靜下來,張院判擦了一把汗,好懸是捉到了他的手,開始把起脈來。

趙叡背了一會千字文,忽然道:「父皇,兒臣背得好嗎?」

趙羨怕他又要鬧將起來,便敷衍道:「背得好。」

趙叡頓時不做聲了,過了片刻,聲音轉低,帶著一股子陰冷的意味:「兒臣既然背得好,為何要讓趙瑢做太子?」

滿室俱靜,趙羨不答,趙叡便自顧自道:「兒臣比他年長,憑什麼不能做太子?就因為他是皇后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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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眾官員因為聽過了之前的供詞,此刻很是冷靜,唯有張院判心驚肉跳,忍不住又擦了一把額上的汗,趙叡繼續道:「兒臣不服,父皇,若是趙瑢死了,兒臣是不是就能做太子了?」

張院判聽了這話,只覺得自己的內衫都要被汗給浸濕了,好在趙叡不說了,他又開始背起書來,彷彿什麼沒有發生過一般。

張院判放下他的手,趙羨立即問道:「怎麼樣?張院判,太子這是怎麼了?」

張院判面色凝重道:「太子脈搏紊亂,有中毒的跡象,具體如何,還待細細診治。」

趙羨不關心這個,追問道:「有何辦法令他清醒?」

張院判答道:「太子會癡傻,乃是因為中毒過深的緣故,雖然毒xin已散了大半,可是影響到了他的神智,若是要完全清醒,下官卻是不敢保證,只能盡力為之。」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來,太醫的這意思,就是說太子極有可能一直傻下去,他們才審過太子,人就出了事,靖光帝會如何作想?無人敢揣測,眾人俱是苦著臉,看著正朗朗背書的太子發起愁來。

……

太子突然傻了,這可是天大的事,沒有人敢隱瞞,如實報了上去,沒多久,經由劉椿滿的口傳到了靖光帝的耳中,他批奏摺的筆倏然一頓,抬起眼來,像是沒聽清楚似的,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劉椿滿小心地措辭,硬著頭皮答道:「方才刑部那邊派人來稟報,說三堂會審過太子之後,太子他……他癡傻了。」

靖光帝的表情沒變,保持那個動作許久,之後才慢慢放下了筆,自言自語道:「太子傻了?」

「是。」

靖光帝的眉緊緊皺起,道:「怎麼好端端就傻了?朕讓刑部審案子,刑部是用了刑?晉王呢?」

劉椿滿連忙答道:「晉王並大理寺、都察院的幾位大人都在殿外候著。」

靖光帝站起身來,道:「讓他進來。」

不多時,殿外傳來腳步聲,趙羨進來了,先是給靖光帝行禮,靖光帝擺了擺手,目光銳利如鷹隼一般,盯著趙羨道:「晉王,朕聽說太子被審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趙羨拱手道:「皇上容稟。」

靖光帝在案後坐了下來,道:「說。」

趙羨便將之前的事一一說來,待聽到是審問過之後,太子才中毒倒地,待聽得趙羨割破自己的手,將血喂給太子解毒,靖光帝皺著的眉略微鬆了一些,道:「太子現在如何了?太醫又是怎麼說?」

趙羨答道:「太子殿下心xin猶如稚兒,除此之外,尚未發現別的問題,太醫說,恐怕是中毒過深的緣故。」

靖光帝的目光在他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瞬,大概是直接從刑部過來的,那纏著傷口的白色絲絹上還殘留著未幹的血跡,他問道:「為何你的血可以替太子解毒?」

趙羨如實道:「臣去年遇襲之後,掉進大秦山中,誤食了一種奇特的野草,使得自己的血有了些微的解毒功效,當時情況緊急,臣顧不得許多,試著給太子殿下喂了一點,只是收效甚微,未能徹底替太子殿下解毒。」

靖光帝聽罷,點點頭,道:「你盡力了。」

他說著站起身來,負手踱了幾步,道:「究竟是誰如此大膽,竟敢謀害太子,叫朕知道了,定不輕饒!」

說完又吩咐候在一旁的劉椿滿,下令讓他再去請幾個太醫,務必要將太子的病治好。

劉椿滿立即答應了,趙羨垂著頭,聽靖光帝又問:「朕讓你們三堂會審,審出什麼來了嗎?」

趙羨答道:「臣已審過了,太子已親口承認,當年是他與賢妃娘娘謀劃,害得壽王墜馬摔斷腿,供詞已簽字畫押,請皇上過目。」

靖光帝面色喜怒不顯,伸手將那供詞接過來,輕輕抖開,慢慢地逐字查看起來。

越是往後看,他的表情就越冷肅,而趙羨則是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他聽見了寂靜的大殿中響起了紙張觸碰時發出的清脆聲響,只有人在用力捏緊紙的時候,才會有這種窸窣的聲音,彷彿恨不得將那張紙捏碎了。

片刻後,他聽見靖光帝帶著隱怒的聲音響起:「當年貴妃之死,也與賢妃有關?」

最後的聲調微微上揚,帶著不敢置信和壓抑的磅礴怒意,透出風雨欲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