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那日紅妝十裡,她身著緋紅衣衫,按照當地風俗戴上面具,隨著迎親人馬繞行街市。
足踝鈴鐺作響,身下馬匹乖順聽話,路過一家店,卻忽然聽到她們在低聲談論。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子選的不好,這麽大喜的日子,明湖那邊卻有人在戰水怪,聽說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還有這種事?是哪家的道士?”
“不是道士,看樣子是個劍客……模樣倒是好看得很,腰間還有一枚令牌,不知道還以為是朝廷的人……”
聽到這裡,她眸光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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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那枚自己尋人時定製的一模一樣的令牌,她焦急問道:“令牌是這模樣嗎?”
“好、好像是的——小娘子,你這是要去哪裡——”
她長勒韁繩調頭,朝湖畔駕馬而去。
身後迎親的隊伍追趕,為避免一身累贅,她解下束縛。
面具、發簪、披帛、搖鈴……
一個個隨風被她扔在身後,她駕馬疾馳,很快見不到蹤影。
幾乎用盡此生最快速度,她抵達湖畔,遠遠便看見一頭巨大妖獸興風作浪,腳邊屍骸遍地。
他並未如她們所說般奄奄一息,以自己畢生劍氣祭出,砍斷妖獸手腳。
她急忙上前,卻被人攔在途中。
那人騰雲駕霧,看起來是個頗為年長的神仙,老仙立於她面前,問:“小娘子要去哪裡?”
“救人。”她說。
“如何救?你周身沒有法力,若要救他,只能祭出自己的內丹。”
“那便如此吧,”她道,“左右我這條命是他救的,本該屬於他。”
“小娘子中意他?”老仙俯身,問她,“那小娘子可知道,你喜歡的這個人,他並沒有心?”
她怔然抬起頭來。
“千年前魔道毀天滅地,罪行滔天,魔界遭反噬覆滅,卻只留下一個么子,便是他。”
“這幾百年來,他不被允許擁有心臟,穿行地獄人間,體味人生至苦,為父輩贖罪。”
她哽咽:“可那些都不是他做的惡,不該他來還。”
“但總該有人還。”
……
她問:“那他這一趟的人生極苦,是什麽?”
“是愛而不得。”
她道:“可他沒有心。”
老仙娓娓道來:“教會他愛的人在他面前死去,他卻沒有心臟用來愛她,流不出眼淚,是為至苦。”
如同意識到什麽,她眼睫動了下。
“那個人是我,對嗎?”
“……是。”
【所以是一開始就注定的結局嗎quq】
【原來他是真的沒有心,錯怪他了……】
【嗚嗚嗚嗚編劇你欠顏葉那裡的用什麽還?】
“雖是命定,”老仙道,“但你仍可選擇拒絕,便是此刻,頭也不回地離開,他便永生墜入地獄,不得回返。”
她問:“我將內丹給他呢?”
“可從地獄,回到人間。”
……
【可是為什麽這些要她來做啊??!】
【那個救她的仙子擅自更改了命簿,所以她也需要付出一些代價吧,而且不是可以選擇走嗎?】
【一個猜測不一定對,女主有可能是仙,這是她飛升上仙的情劫。】
【也有這個可能!感覺編劇留了好多伏筆!】
幾乎沒有片刻猶豫,她道:“那便將我的內丹給他。”
“此舉雖是可行,”老仙弓起手掌,“但小娘子需受剜心之痛,為一個沒有心,不會流淚的人,值不值得?”
大作的狂風中,她笑了一下。
“若凡事都要問值不值得,那人這一生,未免也太無趣了些。”
妖獸被降服,以他傾盡修為作為代價。
他沒有心,靈力耗盡,自手掌開始變為透明,是即將灰飛煙滅的預兆。
前世的回憶湧現,無邊地獄中魑魅魍魎,妖魔橫行,他閉上眼,踉蹌半步。
再睜眼時,視線中卻有人向他狂奔而來,恍惚中像極了某個午後,他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小姑娘,鼻尖上沾著灰朝他跑來,手裡視若珍寶地捧著兩顆丁點兒大的小蘑菇,分給他,小心翼翼地地表示一人一半。
此刻也是如此,她嘴唇蒼白,手中捧著一顆不知是何物的東西,跌跌撞撞地朝他跑來,最後搖搖晃晃地倒在他身前。
她已然沒有力氣,倒在他肩頭,努力攢出一個笑來。
她盡力想說得輕快,卻難以自控地流下淚來。
她想,這句話遲到了太久太久,若是早些說,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救過一個小孩,”她指尖發顫,竭力描摹他的眉眼,輕聲說,“她這一生都在找你。”
男人猛然一顫。
“你說江湖再見,她好傻,每年海棠開花都去那裡等你;”
“你腰上有個令牌,她照著畫下來,四處尋也尋不到你,她怕你死了,夢裡夢到都會哭;”
“你們再重逢那天,她以為你會認出他,那時候她想,只要你說,她就會跟你走;”
“最後出嫁那天,踏出府門的前一秒,她又在想,假如你出現,她一定不嫁給別人,只嫁給你。”
“可千算萬算,她猜不出,你怎麽也無法愛上她。”
胸口已然開始泛起空洞的疼,她的聲音終於染上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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