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池安靜的喫着飯,一邊聽樓下傳來的閒聊聲。
有男子道,“皇上有好多年未曾選秀了,我記得早些年都是今年傳聖諭,明年開春選秀啊,前後少說也有四個月的時間,今年纔給兩個月,臨時抱佛腳都不夠用,偏遠點的地方,估計收到聖諭,就要準備啓程進京了。”
雲池正在喝湯,聽到這話直接嗆住了。
這麼大的事,他這個太子殿下竟然一無所知……
樓上說話聲接着傳上來,另一男子笑道,“這不一樣,以前皇上是給自己選,早有後宮當然不着急,這回是替幾個成年皇子選,聽說皇上龍體抱恙,選的這麼急,大概是想親眼瞧見幾位皇子成家。”
“這倒也是,不過既然這麼急,大可以直接從京都世家挑選,何必捨近求遠?”
樓下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選秀之事。
雲池嗆了好幾聲,他轉頭看向身後的暗衛,“去打聽一下選秀的事。”
暗衛當即領命出去。
很快暗衛回來道,“回稟太子殿下,皇上下聖諭讓六品及以上官員府上姑娘進京選秀。”
聞言,雲池嘴角就漾開一抹愉悅的笑容。
沈傲升官拜從三品,膝下又只有一個女兒,沈曦必然在選秀之列。
興頭上,雲池想到沈曦哭腫的眼睛,他臉上笑容一凝,連忙問道,“選秀定在哪天?”
“六月初六,”暗衛回道。
雲池,“……”
沈曦約他六月初七在長橋相見。
一旦被選爲太子妃或者皇子妃,當天是出不了宮的,她卻約他第二天碰面,這是壓根就沒打算中選啊。
一時間,雲池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他高興沈曦喜歡的是他這個人,無關其他。
可想到沈曦不想嫁的太子殿下就是自己,雲池又高興不起來了。
還有沈曦在湖畔和他說的那些話,尤其是那雙哭的紅腫的眼睛和贈給他的那縷青絲,雲池想起來就懊惱。
他怕沈曦不信他的身份,也想看看沈曦發現他就是太子殿下時的震驚表情,所以沒有向她坦白身份,可父皇下聖諭替他選秀了,沈曦都哭成那樣了,沈傲升怎麼還不告訴她,任由自己女兒傷心?!
雲池惱的厲害。
本來還挺餓的他,這下食欲全無了。
隔壁蘇小北和林清冉喫完晚飯,歇了一刻鐘,就叫驛站小夥計送來熱水,準備泡完澡就休息。
小夥計把水準備好,殷勤道,“水準備好了,有什麼需要,您再吩咐。”
小夥計退出去,把門關好。
蘇小北喝着茶,對林清冉道,“你先洗。”
林清冉滿眼警惕道,“那你出去。”
防色狼的眼神看的蘇小北很不爽,他撐着腦袋上下打量林清冉,說的話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我還不屑偷看,真要看我也是正大光明的看。”
“你!”
那亂瞟的眼神,林清冉恨不得挖出他眼睛來。
眸光落在某處,某位爺想起昨晚花燈會,在河邊避暗箭時兩人身貼身時的彈性觸感,耳根微微一紅,撇過臉去。
雖然蘇小北話不中聽,但林清冉不能否認蘇小北就是這樣的混蛋,他做好事理直氣壯,做壞事也一樣,再不洗,水要冷了,林清冉拿了套乾淨衣服去屏風後。
驛站的屏風擋光效果和客棧沒什麼區別,林清冉把脫下來的衣服悉數掛在屏風上,確定看不見人了,才放心進浴桶。
騎馬跑了一天,人都快累散架了,得虧她是習武之人,沒那麼嬌弱,不然得累死過去不可,她就不明白了,之前宣元侯世子在九江府,時間多到不知道做什麼打發好,結果花燈節一過,就快馬加鞭回京,就好像晚回去天會塌下來一般。
這些人做事她是一點也看不透,累極了的林清冉泡在浴桶裏,只覺得渾身疲憊都去了幾分,她困的眼皮直打架,但理智在強撐。
泡了一刻鐘,林清冉就起了,穿好衣服,開門讓驛站小夥計把洗澡水倒掉,然後再送熱水來。
小夥計趕忙照辦。
等熱水準備好,蘇小北就去洗澡了,等他洗完從屏風後出來,林清冉已經把地鋪鋪好了。
她是絕對不會和宣元侯世子同睡一張牀的。
被褥鋪好,少了枕頭,她起身去牀上拿,等她拿完枕頭轉身,蘇小北已經在地鋪上睡下了,沒有枕頭,他腦袋枕在胳膊上,雙眸緊閉。
林清冉見了道,“你幹嘛?”
蘇小北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吐出來三個字,“在睡覺。”
林清冉脫口道,“你要睡覺別在我地鋪上睡,你回你的牀上去。”
蘇小北掀開眼皮看了林清冉一眼,“今晚你睡牀,我睡地鋪。”
林清冉眼睛睜圓,這混蛋今兒是良心發現了嗎,居然把牀讓給她睡?
她驚奇的很,正想問一句,結果蘇小北把眼睛一閉,翻了個身,“早點睡,明天還要接着趕路。”
林清冉將信將疑的退坐到牀上,確定蘇小北不是在和她開玩笑,她也是真累了,便打着哈欠躺下,扯過被子蓋身上,沉沉睡去。
暗衛輪流值夜,蘇小北放心的很,他都放下,林清冉就更放心了,兩人都睡的很香,但住隔壁的太子殿下想到沈曦是翻來覆去睡不着。
失眠到後半夜的太子殿下決定明日一早就回九江府。
清晨醒來,太子殿下前一秒睜開眼睛,後一秒就從牀上起來,從架子上拿過錦袍穿好,洗漱了一番,就出了門。
雲池本打算讓暗衛轉告蘇小北一聲,結果出門的趕巧,正好碰到林清冉出來,雲池就問她,“小北在不在房間裏?”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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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一個字,林清冉就走了。
雲池沒想過蘇小北還沒起,林清冉都起了,沒道理小北還睡着。
有林清冉在,太子殿下不便進屋,但林清冉走了,他就沒顧忌了,他邁步進去。
蘇小北人醒了,地鋪硬的睡的他後背痠疼,他正坐在地鋪上揉肩膀,雲池走進去——
兩人四目相對。
雲池,“……”
蘇小北,“……”
一個沒想到對方會打地鋪。
一個沒想到打地鋪會被對方發現。
一個尷尬,一個不敢置信。
不過蘇小北也只尷尬了一瞬間,畢竟比起睡地鋪,他們還睡過破廟和荒郊野外呢。
蘇小北臉不紅氣不喘道,“你怎麼起這麼早?”
雲池道,“我要回九江府一趟。”
蘇小北眉頭一攏,“昨日我們纔出九江府,你今日就要回去,你要回去做什麼?”
雲池也不瞞他,“回去告訴沈姑娘我就是太子。”
蘇小北,“……”
他還以爲雲池折回九江府是要趕回去救人或者落了他的太子私印要回去取,結果只是回去告訴沈家姑娘他就是太子殿下?
蘇小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雲池心急的很,說完就轉身要走,然後才走了一步,身後就傳來蘇小北的阻攔聲,“站住!”
雲池腳步戛然而止,回頭看着蘇小北。
蘇小北從地鋪上起來,道,“這麼點小事,寫封信回去或者派個暗衛去告訴沈姑娘一聲就成了,用不着你太子殿下親自折回去。”
“可是……”
雲池知道這樣可以,但他想親自和沈曦說。
蘇小北道,“你執意要回去,我攔不住你也不會攔你,可你要想清楚了。”
“皇上和賢妃他們會高興你能娶一個兩情相悅的太子妃,但不會高興你娶一個爲了她能把皇上的話當耳旁風的姑娘。”
“你要想順順利利的迎娶沈姑娘做你的太子妃,你就在規定時間內回京,越早越好,讓皇上和賢妃知道你再喜歡她,在你心底,也越不過他們去。”
雲池在沈家做餵馬小廝的事,還能拿抓採花賊爲民除害搪塞過去,可他原本能按時回京,卻因爲折回去找沈姑娘耽擱了,皇上和賢妃能高興?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誰能做太子妃,不是他太子說了就算數的,得皇上點頭纔行。
蘇小北一番話,讓雲池迫切的心情冷卻下來,他思慮的卻是沒小北周到,蘇小北語重心長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要因小失大。”
說完,蘇小北習慣的拍了下雲池的肩膀。
雲池在想蘇小北的話,一時沒防備,帶了兩分力道的巴掌拍在肩膀上,疼的雲池倒吸了口涼氣。
蘇小北聽得一怔,“你肩膀怎麼了?”
他恍惚想起昨晚花燈會抓採花賊時,雲池爲了救沈曦被木頭砸到肩膀的事。
他不過是輕輕拍了一下,就疼成這樣,這傷得絕對不輕。
蘇小北擔心道,“我看看你的傷。”
雲池不讓看,阻攔道,“沒事,就一點輕傷……”
話還沒說完,刺啦一聲就傳了來。
蘇小北可不是有耐心的人,雲池身份又特殊,容不得一點閃失,雲池不讓看,蘇小北直接就動手了。
肩膀處的肩膀撕下來,露出大片的淤青,觸目驚心。
蘇小北知道雲池被木頭砸傷的事,但因爲雲池被砸後,還跟沒事人一樣陪沈曦繼續逛花燈,他便也沒當回事,沒想到竟然傷得這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