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發佈時間: 2024-08-09 15:3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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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執子之手

向星北昨天臨走前, 甄朱答應他, 他不在的時候,自己會好好吃早飯。今天一早就爬了起來,到廚房用電飯煲煮粥, 按下開關, 換上衣服,下去晨跑了一圈, 汗涔涔地回來, 粥也差不多煮好,她進浴室衝了個澡,出來坐下, 正準備吃,程斯遠的電話打了過來, 說是昨天才被告知, 前次由他經手參與的那場演出的慈善捐款文件需要額外另增加一份,因為文件要的比較緊,今天就要處理掉, 所以需要她再簽一次名。

甄朱立刻答應, 和他約時間。

“不必麻煩你特意再跑工作室了,”電話裡的程斯遠笑道,“我已經把文件帶了過來。我現在人就在你物業的大門外, 你出來就可以了。”

甄朱向他表示感謝:“麻煩你了, 程總, 我這就下來。”

“好, 我等你。”

甄朱匆匆下去,出了物業大門,果然,看見程斯遠的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於是過去。

程斯遠替她打開車門,她坐了進去,接過他遞過來的文件,低頭仔細翻看著的時候,聽到門鎖咔噠一聲鎖住,抬頭,見他已經開車朝前而去。

甄朱有點驚訝:“程總,這是要去哪?”

程斯遠不語,加快速度。

甄朱心裡湧出一絲怪異之感,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停車!”

他彷彿沒聽到。

“程斯遠!你要帶我去哪裡?停車!我要下去!”她提高了音量。

程斯遠將車慢慢停在了路邊,轉過頭,朝甄朱微微一笑:“朱朱,我要出國,今天就走,我想帶你一起走。機票我已經給你買好,你的證件,早上你下來跑步的時候,我上去替你拿了,到了地方,我們辦個落地簽,用不了今晚,就可以去任何一個我們想去的國家,往後我們永遠都在一起,你覺得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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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朱大吃一驚:“程斯遠,你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程斯遠臉上笑容依舊,看著她的目光,卻透出了一絲詭異之色,和平常她熟悉的樣子迥然相異,彷彿突然間換了一個人。

甄朱知道不對勁了,一陣毛骨悚然,轉身要打開車門,他已迅速抓住了她,掏出一支注射器,準確地紮入了甄朱的後頸,甄朱感到肌膚一涼,不過才掙扎幾下,眼前晃動著的程斯遠的那張臉就開始慢慢放大,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意識並沒有失去,人卻軟軟地歪在了靠椅裡,渾身綿軟,說不出話。

她用盡全力,慢慢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程斯遠。

他飛快地開著車,嘴裡柔聲說道:“朱朱,你別怕,我給你注射的是國外醫療實驗室研製出來的獲得過FDA認證的一種新藥,對你的健康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只是讓你在一定時效裡不會反抗我。我真的太愛你了,只要你聽話,我是絕不會傷害你的。我在那邊已經安排好了接應的人,你放心,我在國外賬戶裡的錢,足夠我們倆過一輩子了。”

甄朱奮力,想要坐直身體,全身卻沒有半點的力氣,手指不過微微地勾了一下,又頹然鬆了回去,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帶著,朝著機場的方向,疾馳而去。

……

向星北從B市機場出來,再次撥打甄朱的手機,依然沒人接聽。

他趕回家中,她不在。她的手機就在飯桌上,幾十個他打來的未接電話,旁邊的那只碗裡,還盛著半碗沒有動過的八寶粥。粥早已經涼透了。

向星北迅速翻找她的手機通話記錄,看到了最近的那條,程斯遠的號碼。

他目光微微一定,立刻撥打市公安局電話,半個小時後,他和公安局的人破開了程斯遠住所的門,進去搜查,裡面空無一人,最後只剩下一間被反鎖的房間。

破開門,向星北衝入房間的時候,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給驚呆了。

四面牆壁,全部貼滿了甄朱的照片,至少有幾千張,大大小小,各種各樣,有她這些年的舞台照,也有生活照,還有路上的快拍,看的出來,應該都是她在日常裡無意間被拍下的。靠牆有個衣櫃,打開衣櫃,裡面滿滿噹噹,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舞台服,其中就有那件甄朱不久前在告別舞台上穿過的裙子。

同行的一個經偵公安告訴向星北,他們從年初起,就開始暗中調查程斯遠進行大金額金融違規操作的犯罪證據,但因為他渠道非常隱秘,手法高超,以合法的外表掩蓋,取證困難,所以調查進展不順,一直無法抓捕,就在剛才,他們聯繫了大河基金總部,被告知,上週,他管理下的賬戶因為資金異常調動,引起總公司的注意,核查後,發現他不但採用不正當的手段挪用資金來填補投資虧空,以便為即將到來的投資季報製造數據,而且長期私挪多個貴賓賬戶的資金相互拆借,有非法轉移資金的嫌疑,數額驚人,總公司正準備停他華東區執行CEO的職務,考慮下一步的動作。

向星北的目光掠過滿牆甄朱的照片,手掌緊緊地捏握成拳,青筋隱隱跳動,啞聲說道:“馬上聯繫機場和高速,查看出入境記錄,禁止他離境!”

……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

甄朱裹著大衣,頭上壓了頂遮住大半張臉的帽,無力地坐在候機廳的椅子裡。

她整個人被程斯遠摟著,傾靠在他的肩上,兩人看起來,彷彿是對濃情裡的戀人。她想發出聲音,口舌卻無法受她控制,只剩徒勞地睜大眼睛,用焦急的目光看著前方,希望能引起誰的注意。

人流在她的面前來來往往,機場保衛數次從她面前走過,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她身邊的程斯遠神情篤定,看不出半點的慌張。甄朱只在他望向自己的目光裡,讀出了幾分隱忍的興奮。

或許他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天,現在就要到來了,再過一會兒,只要上了飛機,飛上空境,新的一切,就在前方等著他了。

甄朱感到無比的絕望。這一刻,她是多麼的渴望向星北能出現在她的面前。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現在他應該已經登上了去往基地的軍艦,人到了大海之上。

一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慢慢地湧出,沿著面龐,滾落了下來。

一個小男孩從她的面前經過,看到了她面頰上的淚珠,停下腳步,好奇地盯著,問道:“她怎麼了?”

程斯遠看了她一眼,對小男孩笑道:“我們剛結婚,要出國度蜜月,她是太幸福了。小朋友你知道嗎,人不但傷心時會哭,感到太幸福的話,也會忍不住哭的。”

小男孩似懂非懂,哦了一聲,他的母親回頭,急忙拉了他走,向程斯遠道歉。

程斯遠笑道:“沒關係,你的兒子很可愛。”

小男孩回著頭,被母親帶走了。程斯遠目送那孩子的身影,轉頭,溫柔地替甄朱擦去淚痕,附耳低聲道:“朱朱,那個孩子可愛吧?你不知道,我在心裡,已經幻想過不知道多少遍我們將來的孩子會是什麼樣的。以後你要是替我生個像剛才那樣的孩子,我會非常幸福。”

耳畔響起了起了航班開始入閘的廣播。

程斯遠親了下甄朱的臉,將她抱到輪椅上,推著,朝前走去。

甄朱閉上了眼睛。

到了閘口,程斯遠將兩人的證件遞了過去,見安檢看著甄朱,微笑道:“她前些天剛做了個手術,身體還有點虛弱。”

安檢收回目光,翻開證件核對,片刻後,抬起眼睛,微笑道:“對不起程先生,您的護照好像出了點小問題,您能暫時去我們貴賓室坐一下,我們給您緊急處理,不會耽誤您的登機。”

程斯遠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一下,隨即點頭:“沒問題。我等等也是可以。”

他推著甄朱退出了閘口,突然丟下行李箱,轉身加快速度朝著大廳的出口方向狂奔而去,乘客受驚,紛紛避讓,他推著甄朱一路出了候機大廳,奔到停車場,來到車前,將她抱起來放了進去,發動汽車,撇下身後追趕出來的保衛,呼嘯著駕車,出了機場。

他沒走高速,直接上了一條通往對岸的跨江引索大橋,不斷地赶超前頭車輛,快下引橋的時候,看到橋尾那頭警燈閃爍,立刻掉頭,將身後一輛躲避不及的車給撞到一邊,強行打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轉向沿著原路返回,對面車輛,紛紛避讓,他駕車,一口氣狂奔到大橋中段,對面警笛鳴閃,兩頭都被堵住了。

程斯遠臉色僵硬,再不復之前在機場裡的泰然之色。

他猛地踩下從剎車,伸手從車斗裡迅速地取出一把槍,下來,將已經被甩到了座位下的甄朱弄下車,連拖帶抱,到了橋邊。

大橋被封鎖了,十幾輛警車閃著警燈,嗚嗚地從雙向開來,停在了橋樑的中間,包圍了起來。

大滴大滴的汗從程斯遠的額頭滾落,最後他背靠著引索,一只手緊緊地摟著甄朱,將她身子固定在自己身前,槍口指著甄朱的頭。

向星北從警車裡一腳跨下,飛奔到了近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江面風力很大,甄朱被吹得長發狂舞,整個人軟綿綿的靠在程斯遠的身前,被他牢牢固定住,他衝著包圍而來的警察大聲吼著:“全都讓開,否則我就殺了她,我再自殺。有她和我一起死,我也算是無憾了!”

耳畔是尖銳的警笛聲和對講機發出的嘈雜噪音,江面上有快艇馳來,遠處一架直升機趕來支援,螺旋槳發出隱隱的轟聲,但向星北的耳畔,除了被血液急速沖刷而過時發出的轟轟之聲,再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了。

他的目光穿過紛紛雜雜,和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兩道目光相接在了一起,原本委頓的隨時彷彿就有可能倒地不起的她,瞬間彷彿獲得了力量。

她睜大眼睛,全身上下此刻唯一能受自己控制的一雙眼眸裡流露出不可置信般的驚喜,凝視著他,久久不動。

談判專家趕到,市委領導來了,卓卿華來了,基金公司的高層也來了。但無論誰,怎麼勸說,程斯遠始終咬緊牙關,不肯鬆口半句。

半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僵持局面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天就快要黑了。程斯遠的情緒變得異常狂躁,甚至朝天放了兩槍。甄朱體內的藥性已經消了,但因為精神的長時間高度緊繃和藥性過後的疲軟,她整個人已經快要虛脫。警方給了程斯遠水和食物。程斯遠自己吃了幾口,就強行往甄朱嘴裡塞,她被灌了幾口下去,忽然一陣作嘔,吐了出來。

程斯遠的情緒看起來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頭上不許直升機靠近,橋下不許船艇停留,警車更是被迫後退了幾十米遠。而天一旦徹底黑了下來,營救的困難更大,被劫為人質的甄朱隨時都有生命的危險。

市局領導全部來到了現場,緊急碰頭過後,做出了天黑之前,務必要在保證人質安全的前提下,當場擊斃劫持犯的決定。

市局已經調來最好的狙擊手。因為身處大橋,地形特殊,在做了現場勘查後,決定讓狙擊手悄悄登上直升飛機,伺機當空擊斃劫持犯。

天越來越黑了,程斯遠顯然對那架漸漸靠近的直升機起了戒備,緊緊地拖著甄朱,叫囂不准靠近,又朝著直升機的方向胡亂開了兩槍,直升機被迫後退。

距離過遠,機身雖然固定,但依然不像陸地那樣穩定,唯恐萬一傷到人質,狙擊手久久無法定靶,不敢貿然開槍。

向星北和直接指揮這次營救行動的市局領導也同在直升機上。因為被劫持的人質身份特殊,領導十分焦急,雖然知道不宜催促,但還是忍不住詢問。

狙擊手的額角,慢慢地滲出了汗滴,幾次握住扳機,又鬆開。

向星北俯視著遠處大橋一側已經被劫持半天,整個人看起來瀕臨虛脫的甄朱,在狙擊手再次試著瞄準的時候,忽然說道:“我來吧。”

狙擊手一愣,轉頭,看了眼領導。

領導遲疑了下。

他知道向星北對槍械不會陌生,但他畢竟不是專業的狙擊手,這種情況之下,萬一要是出了什麼意外……

“星北,你真行?”

向星北一語不發,示意狙擊手讓開,自己趴到了瞄準鏡前,瞇起一只眼,緩緩地調整射擊角度,片刻過後,他猛地扣下了扳機,一顆尖頭的黃銅子彈,被撞針從槍膛裡擊發,高速旋轉著,挾著恐怖的力量,朝著目標靶子,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出了槍口。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將近百米之外的大橋一側,原本正在嘶聲力竭威脅著談判專家的程斯遠身形忽然一定,手裡的槍掉落在地,彈起來,掉進了橋下將近二十米高的江面上,接著,他的身影晃了一下,帶著甄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那顆子彈,剛剛從他一側太陽穴穿入,循著製造出來的一個完美的直洞,打碎顱骨,和著幾點血肉,從另側飛了出去。

一切發生的是如此的突然,就在轉眼之間。

空氣在凝固了幾秒後,大橋上發出一陣歡呼聲,地面特警急忙朝著人質跑去,想要將她從劫持者的身下救出。

誰也沒有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程斯遠倒地的時候,翻了個身,半邊身體掛在欄杆外的橋體上,屍身彷彿石頭一樣掉了出去,墜落時,一只腳正好勾住了甄朱的腿,甄朱被這力道帶著,身體跟著朝後仰去,驚叫一聲,來不及抓住手邊的欄杆,人也跟著筆直地下落,一陣水花,身子轉眼就被洶湧的江面吞噬,不見了踪影。

全部人都驚呆了。

向星北人還在直升機上,趴在狙擊槍前,來不及鬆一口氣,眼睜睜看著她從高橋上掉了下去,整個人猛地跳了起來,高聲命令飛行員飛到她墜橋的上空,一把拉開機門,甩開身後拉住自己的那幾只手,縱身跟著躍了下去。

他受過系統而正規的海面緊急空降訓練,在空中穩住身體,抱膝,將身體縮成一團,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入水後,一穩住身體,立刻蹬掉鞋,睜開眼睛。

水下的光線暗淡無比。他壓制著心裡那種鋪天蓋地從四面八方朝他湧來的猶如就要失去了她的無比恐懼,極力地睜大眼睛,費力地尋找著她的身影。他游弋著,四面尋找,起先除了茫茫水霧,起先什麼都沒看到,就在他快要被那種恐懼之感壓制的近乎崩潰之時,低頭,看到腳下彷彿漂著一團黑色的影子,長發在水中飄飄蕩盪,猶如深海之底一簇凡人不可見的美麗水草。

他精神一震,在水里翻了個身,一個猛子,頭朝下紮了下去,奮力和來自頭頂的那股要將自己脫離她往上而去的力道對峙著,終於潛到了她的身邊,一把抓住了她已經無力地漂在頭頂的一只手,將她猛地朝自己拽了過來。

她的雙目和嘴唇緊閉著,美麗的頭顱無力地往後仰去,猶如傳說中生活在深海之底的睡了過去的一條美人魚。

向星北一臂托住她的身體,一手捏住她的鼻,吻住了她的嘴,用舌撬開,將自己肺裡剩餘的空氣渡送給她。

就在和她四唇相接的那一剎那,他的腦海裡瞬間似有什麼神息一閃而過,一幀幀的畫面,猶如電影快鏡頭般閃過。

幽藍的海下,他彷彿看到一個男人閉著眼睛,四肢打開,隨著海底的暗流,朝著漆黑如同張著一張巨口的深海之底,飄飄蕩盪地下沉墜落。他的身邊,是和他一起沉降的大大小小的破碎的艇骸……

一種前所未有的彷彿身處夢幻的卻又真實無比的奇異感覺,朝他湧了過來。

他的心臟狂跳,胸口跟著一陣針尖密密扎刺般的刺痛,肺裡的空氣已經將近臨界。

他猛地從腦海的幻象裡清醒過來,來不及多想,鬆開她的嘴,托著她奮力朝上游去,終於,在肺部疼痛的就要爆炸的前一刻,帶著她,鑽出了水面。

近旁有快艇朝他飛速而來,他伸出手,用力抓住艇身,托著昏迷了過去的甄朱,和救生人員一道,將她送了上去。

他被人拉了上去,渾身濕漉漉,筋疲力盡,身體碰到堅實艇底的一刻,來不及喘息,將她身上的濕衣脫去,接過毛毯,裹住她,為她做心臟復甦。

快艇很快到岸,直升機載著甄朱,朝著醫院的方向,緊急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