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是祭台的中間,草人分散四周,形成一種守護之勢,守著四方。
郁齡打量四周,他們攜帶的照明燈就放在一旁,照明燈的光線有限,能照的地方並不遠,那些由魂魄變成的青色瑩光在周圍點點飄散,隱約可見祭台的輪廓。
但也僅止於肉眼所能看到的地方,再遠一點就看不到了,除了讓人感覺到好像整個世界都是那青色的光點外,其他地方彷彿被更深沉的黑暗浸染,肉眼看不到盡頭,無窮無盡的黑暗像一只猙獰的鬼怪,滋生人類心裡的惡鬼,將恐懼無限拉大。
從郁齡的角度,可以看到前面那些沿著階梯往上爬的惡鬼修羅,它們形似人類,又有鬼怪的特徵,就像一具被吸食了血肉的乾屍,甚至是被剝了皮的乾屍,四肢細長、膚色烏黑,一張臉形同惡鬼,大多數是被剝了皮的惡鬼,努力地往上爬,彷彿爬上來後,就能免去它們在煉獄中受苦。
每一張猙獰的鬼臉上都是無法言喻的痛苦,那痛苦甚至能讓人看得分明。
郁齡直勾勾地看了會兒,才機械地扭過頭,看向正在忙碌的奚辭,心裡頭方才好受一些。
奚辭用摻了血的朱砂在地上繪畫,郁齡幫他端著裝朱砂血的碗,忍不住問道:「你畫的是什麼?」
「一個保護陣。」他朝她笑了下,「這種東西我只會最簡單的,等會兒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先準備著,估計是頂不久的,不過比什麼都沒有的好。」
郁齡想到他既然是天師輔助師,會這種也沒什麼,忍不住擔心地問:「會很危險麼?」
「可能吧。」奚辭頓了下,並沒有輕描淡寫地將它帶過去,詳細地解釋道:「我不確定這祭台是做什麼的,不過這下面是一個修羅煉獄,仿照的是六道眾中的修羅一道中的情況,還有周圍的那些不得超生的魂魄,想來這裡必定是一個兇險之地,而這祭台應該是用來鎮壓那些在修羅煉獄裡的惡鬼修羅的。」
他邊快速地繪畫著邊道:「岳母的一魂兩魄是十八年前被鎮在這裡的,過了這麼多年,又被鎮在這樣凶煞的地方,她的魂魄裡的氣息微弱不少,沒有天師在這裡,沒辦法輕易找出來。」
「所以等會兒我要用你的血畫一他招魂陣將她的魂魄招過來,這招魂陣不知會不會破壞這祭台,到時候如果有什麼意外發生,保護陣能擋一擋也好。你看這煉獄裡的惡鬼修羅和這些還沒有消散的魂魄,數量可不少,如果祭台失去了鎮壓它們的作用,將它們放出去,將會禍及人間。」
要是到那時候,他們反而是罪人了。
郁齡聽得心頭發緊,如果真的像他猜測的那樣,未免太可怕了。
想著,忍不住又往階梯那邊看去,正好和一只爬到百級的惡鬼的正臉對個正著,那惡鬼齜著尖銳的獠牙,一雙猩紅色的眼睛直直地看過來,朝她伸出烏黑的鬼爪,好像在向她求救,瞬間又被什麼擋住了,滾回煉獄之中。
媽呀,肝都要嚇顫了,太可怕了。
郁齡忙不迭地又看向奚辭洗洗眼睛,摸了摸手上戴著的那條渡厄鈴,風水印鑒也好好地用一根質地非常堅硬的紅繩綁著掛在脖子上,如果要用也方便,更不用擔心會不小心丟了。
這兩樣東西是外公留給她的,萬萬不能離身的,有它們在,她的底氣也足一些。
奚辭繪好了保護陣後,又在中央處畫了一個招魂陣,同樣是非常簡單的陣。他不是天師,招鬼魂這種手段並不在行,而且妖也不會主動去學這種東西,會這些完全是和米天師學的,畫了個大概罷了。
繪畫好後,他拿出一個姆指大的草人,讓郁齡將她的血滴上去,然後將草人放在招魂陣的中央,又拿出三支招魂香一晃,三支香便點燃了,將它擺放在招魂陣前。
青煙嫋嫋騰升,整個世界突然變得極為安靜。
當那滴了血的草人放到中央後,開始時周圍風平浪靜,過了大概五六分鐘左右,終於地感覺到一道柔和的陰風徐徐吹來。郁齡站在奚辭身邊,一邊警惕一邊觀看,當看到一團青幽色的光點朝這兒飄來,頓時有些激動。
那光點飄過來後,在保護陣外圍遊移了下,方才鑽進來,飛快地進入草人中。
郁齡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見奚辭依然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成功了沒有。
過了會兒,就見從那草人中飄出來了一道青煙,緊接著便見一個近乎透明的白影從草人中浮現。那道白影近乎透明,只堪堪能看得清楚上半身,而且上半身有一個非常猙獰的血窟窿,斑斑血漬染紅了她身上的白色麻衣。
「媽……」郁齡看到那白影胸口處的可怕的傷,哽咽地叫了一聲。
那白影顯然有些迷糊,迷茫地在草人上方飄了會兒,終於將目光落在奚辭和郁齡身上,張了張口,卻是沒有聲音的。
奚辭對那白影道:「我們來尋烏莫村郁敏敏,以血親之血相迎,請不要拒絕。」
白影迷茫地看著郁齡,遲鈍地晃了晃身體,似是答應,然後重新化作一縷青煙,鑽回了草人的身體中。
得到同意,奚辭伸手,念了一聲「疾」,那草人騰空而起。
就在草人騰空而起的瞬間,原本平靜的空間如同一滴水掉入了沸騰的油鍋中,有什麼壁壘轟然倒塌,周圍飄蕩的那些青色光點突然幻化成了一個個面容猙獰的鬼魂,朝著祭台撲來,煉獄中的惡鬼修羅更是嚎叫著,紛紛擠壓著往階梯爬。
當看到一只爬到百階的修羅惡鬼不僅沒有滾落下去,反而整個身體都探出階梯,終於爬上來時,郁齡臉色大變。
她想起奚辭的猜測,因為他們的干預,或者是其他的原因,這祭台已經鎮壓不住這裡的惡鬼修羅和魂魄了,如果被它們逃出去……可以想像人間會變成什麼樣,這也是異聞組為什麼這麼重視這鬼墓的原因,寧願毀了它或封印了它,也不能讓人將它打開。
這時,奚辭開口道:「郁齡,別怕,用風水印鑒開陰陽路,送它們一程。」
既然猜測到這祭台的作用,奚辭依然選擇在這裡招魂,自然也考慮到後果及如何處理。而他們恰好有一方掌陰陽之路的風水印鑒,想要處理這些惡鬼修羅和不得超生的魂魄,反而比其他人容易。
郁天競給郁齡留了兩種最適合的法寶。
奚辭的聲音依然是清潤柔和,不緊不慢的,讓郁齡鎮定下來。
當下她將脖子上掛著的風水印鑒拿下來,直接咬破手指將血抹上去,然後拋到半空中,開始銀唱晦澀的咒語。
此時那些魂魄已經化為厲鬼撞上來,保護陣亮起一道紅光,將之擋住了。
修羅煉獄之中,也有源源不斷的惡鬼和修羅爬上來,伸著發黑的爪子朝祭台爬過來,大多數被守在四方的草人擋下了,草人手中的桃木劍誅殺了不少的修羅惡鬼,可惜架不住這煉獄中的惡鬼修羅太多了,草人很快便被一哄而上的那些惡鬼給撕了。
這簡直是群毆,犯規的!
奚辭對此並不意外,草人被惡鬼們解決後,那些修羅惡鬼再次前朝著祭台中央前進,又被擋在保護陣外,它們依然不怕死地伸爪子攻擊保護陣。這個保護陣是摻了妖血的誅砂繪製的,擁有奚辭本身的淨化威力,這些惡鬼修羅本身就屬污穢的一種存在,自然是觸之必傷,很多修羅惡鬼當場就魂飛魄散,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縱使如此,那些不斷地撲上前的惡鬼和修羅依然沒有放棄,被那帶著血光的淨化之氣所傷,皮肉皆發出一種滋啦的聲音,如同最厲害的業火中焚燒一樣,使它們痛苦非常,那些瀕臨死亡的修羅惡鬼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聲音直刺耳膜。
陰陽路還沒開,郁齡就被那聲音震得雙耳劇痛,掃了一眼過來,就發現隨著那些惡鬼修羅的不斷上前攻擊保護陣,縱使保護陣擋住了它們,對它們造成了極大的傷害,可同時也削弱了保護陣的威力,那亮起的血光比先前稍微弱了一些。
簡直不要太拼。
她看著都有些無奈了。
卻不知這祭台鎮著這群惡鬼修羅,使它們在修羅煉獄中受苦,永不得超生,那樣的痛苦是無法想像的,現在祭台明顯因為他們在此招魂破壞了什麼使它失去了鎮壓的作用。這群惡鬼修羅看到擺脫修羅煉獄的機會,如何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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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印鑒懸浮在半空中,慢慢地變大,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的山水之景變得靈動起來,彷彿一瞬間被激活了,賦予了它的生命力。
隨著最後一句咒語落成,郁齡雙手一擊,念了一句「開」!
祭台中間,出現一個空間裂縫,從空間裂縫中飄來陰森的氣息,陰氣橫生。
這是一條通往陰間的路,無數的鬼魂和修羅感覺到那吸引人的氣息,撲了進去。
這時,保護陣最後的血光消失,保護陣終於失去了它的作用。
奚辭將那只草人抓在手裡,迅速從挎包中拿出一個小盒子,將草人放進去。
郁齡主持著風水印鑒開啟的陰陽路,無法分心,雙目緊緊地盯著那開啟的陰間路,神情沉凝。
奚辭忍不住看她,發現不知不覺間,原本怕鬼怕到連低級的噬陰鬼都嚇得睡不著的姑娘竟然能獨當一面,將一場欲將形成的人間劫難就這麼輕易地化解了,一時間既是驕傲,又是感慨。
當最後一只惡鬼修羅被送入陰間後,郁齡已經渾身虛脫,汗水弄濕了衣服。
陰陽路漸漸閉合,風水印鑒恢復原樣,飛回了她手上。
奚辭走到她身後,接住她軟倒的身體,見她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自己,含笑道:「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說著,忍不住在她唇角親了一下。
她的臉色慘白,剛才消耗了不少的力氣,感覺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直接賴到他懷裡。
陰陽路閉合後,周圍已經恢復了寧靜,不僅沒有那些飄蕩的青色光點,下面的修羅煉獄中也沒有了那些受盡苦難的惡鬼修羅,整個世界都是安靜而孤寂的,這種安靜的孤寂卻無法打擾到兩人。
奚辭給她擦汗,忍不住又多親了兩口,知道她這次消耗了太多力氣,便抱著她讓她先休息會兒,柔聲問道:「渴了麼?」說著,拿出一瓶水餵她。
郁齡就著他的手喝了半瓶水,終於搖頭。
休息了大概半個小時,郁齡終於恢復了些力氣,從他懷裡爬起來。
她先前出了一身的汗,現在衣服還有些潮濕,在這陰冷的鬼墓中,不由得感覺有些冷,奚辭要脫衣服給她披上,被她拒絕了。
「沒事,吹一會兒就乾了,先這樣吧。」郁齡站起身來蹦了蹦,想起已經找到媽媽最後的殘魂後,感覺到一身輕鬆,轉頭問道:「我們怎麼出去?」
既然已經將媽媽的殘魂找到了,她並不想再待在這種鬼地方。她還是怕鬼,能不接觸就不接觸的好。
奚辭往四周看了看,先前他們進來時,由於有守墓的鬼將指路,壓根兒沒有走岔路,是一路通到底的。可也因為如此,在進到這裡時,那路就消失了,擺明瞭回去的路只能他們自己找。
這裡既然是個鬼墓,那些路自然是曲曲折折的,也不知道通向哪裡,可能一個不小心就迷路了。
奚辭查看了會兒,正思索著出去的路,突然感覺到地面傳來的異動。
他凝神靜聽會兒,頓時臉色大變,一把將沒有反應過來的郁齡抱住,不管不顧地朝著祭台的另一側黑暗奔去。
郁齡有些懵,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一只手搭著他的肩膀穩住自己的身體,另一只手勉強抓住照明燈,照明燈的燈光打在周圍,根本看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直到那轟隆隆的聲音響起來,整個世界都在震動,不禁愕然起來。
難道墓要塌了?
這想法剛起,就感覺到奚辭抱著她一起摔了下去,他們的身體急速下降,風從口鼻耳朵灌進去,連眼睛都受到了影響忍不住閉上眼睛,臉皮一陣生疼生疼的。
在這樣可怕的下降速度中,她的五感都有幾分缺失,隱約感覺到奚辭將她緊緊地護到懷裡,可縱使如此,在這樣的下降的壓力下,人的身體根本受不住,腦袋一陣陣窒息,整個人都有些渾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