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謝無妄的身前站著一個胖胖的人。
右前使,浮屠子。
“道君,”浮屠子躬身施禮,“屬下已安排妥當,借此機會,定將宮中的異心徹底清洗乾淨。”
語氣和緩,寧青青卻聽出了厚重的血腥味。她心頭微凜,悄悄轉過身,想要退回屋中。
謝無妄淡淡應了一聲。
“還有一事……”浮屠子訕笑著,略有幾分為難:“雲水淼仍在乾元殿側殿中,不知算不算行跡可疑?”
寧青青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
謝無妄溫涼帶笑的嗓音傳來:“我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菇菇:菇菇沒死,菇菇不哭(1/1)
第6章 夫人久等
“我的人。”
謝無妄的嗓音一貫寒涼,卻天然帶著幾分笑意。
寧青青脊背微僵,極緩、極緩地長吸了一口氣。
滔天焰浪剛肆虐過這萬仞崖壁,空氣本是乾燥灼熱的,但不知為什麽,吸到髒腑之中,卻是絲絲發寒。
她能確定謝無妄沒有碰過雲水淼,但,聽到他用這麽雲淡風輕、理所當然地稱那個女子為‘他的人’,她的心臟還是變成了一團浸透冷水的棉花,沉沉墜在腔子裡。
她不必看也知道,此刻浮屠子的眼神一定與那日大殿上的仙君們一樣,了然的、男人心照不宣的。
雲水淼天賦異稟,正是最頂級的水屬xin爐鼎體質,與謝無妄的九炎極火道體可謂天造地設。雲水淼住在謝無妄的乾元殿,誰都會很自然地聯想到一些香豔的事情——道君怎麽可能為後院中那個沒什麽存在感的道侶寧青青守身如玉,放著這麽好的爐鼎不用?
而謝無妄,他絲毫也不避嫌……
寧青青鼻尖微酸,定定神,壓下了情緒。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怨氣。謝無妄本就沒有理由特意向旁人解釋清楚,他與那個女子並沒有親密關系。像他這樣的身份,若是刻意強調身邊的女人只有一個,那不是非常奇怪嗎?
她攥緊手指,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麽事,既然浮屠子提醒了他那個女子一直賴在乾元殿,他定會把她攆走,就像二百年前一樣。
她努力微笑,可心臟卻難以抑製地下沉,將嘴角也墜得垂了下去。
這種無力的感覺,早在那日站在後殿陰影中,聽著前殿熱鬧喧囂之時,她便深有體會。無論謝無妄說什麽、做什麽,她都只能盡力往好的方向、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去想——不然她還能怎樣?
她動搖不了他那金鐵般的意志和權威,只能逼著自己適應一切。
“是,”浮屠子回道,“那就讓雲水淼在偏殿住著?不如屬下另行安排一處?”
寧青青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她不自覺地豎起了身上全部寒毛,每一寸肌膚,都在等待夜風送來謝無妄的聲音。
‘送她走,有多遠送多遠。’她絞著手指,心中細細地念叨。
“不必,隨她。”謝無妄無所謂地道。
胸腔傳來一聲悶響,寧青青的心往下沉、一直沉,血液冷下去,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褪去了血色。
他竟留人。
他是忘了二百年前的事情麽?他明知道她不會接受他的身邊多出另一個女子。
她絕對不相信一個男人把一個女人收在身邊,卻永遠不去動她。日子那麽長,契機那麽多,只要留了人,碰她就是早晚的事情。
難道說……這就是他為師父重塑劍骨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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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青青像是墜入冰窟之中,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冷。
她忽然發現,赤足站在庭院中的黑色軟泥土上,其實是很涼的。那種順著足心絲絲滲上來的寒意,纏住胸間淤積的舊傷,讓她喉頭泛起了腥甜。
謝無妄的心情倒像是不錯,他懶洋洋地問了一句:“還有事?”
浮屠子狗腿無比地笑了起來:“嘿嘿,無事,無事了!話說道君幫青城劍派寧天璽塑了劍骨,夫人定是開心得不得了。今夜花好月圓,伉儷情深,屬下這個不識趣的這就告退,不打攪道君啦!”
謝無妄輕笑一聲,提足走向玉梨苑。他沒有瞬移,一步一頓向院中走來,像在欣賞沿途風景一般。
寧青青疾疾倒退兩步,微有些踉蹌地逃回了屋中。
坐回案桌旁,木愣地給自己斟了一盞酒。
她用力捏著玉盞,不讓那平靜的酒液有絲毫搖晃。
屋中的空氣彷彿變得稀薄了許多,她用力呼吸,仍覺得胸腔陣陣悶痛。
環視溫馨暖光的玉梨仙室,竟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悲涼感覺。
今日,她為他準備了滿腔柔情蜜意,氣氛那麽好、那麽溫存,她已為他徹底敞開了心扉,本該是一個愛意熾烈的夜晚。
即便被那上古凶獸打斷,他的風姿卻更是將她的心徹底俘獲,讓她淪陷得一塌糊塗。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英雄,是她想要托付一生的良人。
叫她如何願意相信,在她最愛他的時候,他卻要這般傷她?
也許,他……他只是不願在屬下面前墮了大男人的威風和面子吧?就像他不願當眾承認他是為了她而不收美姬,便拿傳說中的神女做借口一樣。
她攥緊了手中的酒盞,深深吸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不會同他吵鬧,她要好好與他說。
少時,平緩沉穩的腳步聲從身後接近,華貴厚重的長袍曳過她身側,他定在她的身旁,一只大手摁住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