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瀟瀟十分難過地道:“母妃是很可憐,可是皇兄又有什麽錯呢?母妃這樣厭惡他,當初就不該把他生下來,也好過彼此折磨,讓皇兄受這樣的苦。”
僖姑姑掩著口,小聲道:“娘娘當初是吃了打胎藥的,沒想到太子殿下命大,到底還是生下來了。”
北瀟瀟輕輕啊了一聲,震驚地望著她,僖姑姑說完了這秘辛,又有些後悔,忙道:“奴婢隨便說的,您也就隨便聽聽,可千萬別往外說,否則奴婢有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北瀟瀟有些恍惚地點點頭:“我、我知道了……”
僖姑姑歎了一口氣,道:“至於娘娘更喜歡您一些,大概是因為您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樣吧?”
北瀟瀟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是了,她和母妃一樣,都是灰藍色的眼睛,而皇兄則是另一種灰色。
她自言自語地喃喃道:“倘若我和皇兄的眼睛換一換就好了,那母妃就會對他好一些……”
……
夜來軒。
趙曳雪的印章終於雕完了,她放下刻刀,吹了吹木屑,玉茗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碗過來,嘴裡道:“主子,該吃藥了。”
趙曳雪蘸了印泥,往宣紙上一戳,拿起來時,紅豔豔的印章痕跡頗為漂亮,好似雪地裡盛開的一朵梅花。
玉茗探頭過來看,好奇道:“主子,這章上面是寫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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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先生,”趙曳雪把印章收起來,道:“之前那個是蘿卜刻的,早晚會壞,我就重刻了一個。”
她聞了聞手心,滿手都是檀木香氣,玉茗給她擦乾淨了手指,催促道:“主子快喝藥吧,一會該涼了。”
趙曳雪端起藥碗來,聞了聞,立即蹙起眉頭,道:“今天換藥了麽?怎麽這樣難聞?”
一股子辛辣的苦澀味道,還透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像是沒洗乾淨的衣物堆在一起漚爛了的氣味,趙曳雪聞到的一瞬間險些吐出來。
玉茗忙解釋道:“是孟老大夫換了方子,說這個對您的頭風症更好一些,主子若是怕苦,奴婢特意拿了果脯來,您喝完藥吃一些,壓壓苦味。”
趙曳雪定了定神,端起碗欲喝,但還是被那古怪難聞的藥味衝了一下,皺著眉道:“倒不是怕苦,只是覺得太難聞了。”
玉茗提議道:“主子不如把鼻子捏起來,這樣就聞不到味道了?”
趙曳雪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遂捏起鼻子,屏住呼吸,把那碗藥咕嘟咕嘟,一氣兒灌完了。
才放下藥碗,她的眉眼都皺成了一團,迫不及待地長出一口氣,拿了一塊果脯含著,大約剛才是喝得急了,她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滾,像是沸騰了似的,一陣劇烈的惡心反胃傳來,趙曳雪再忍不住,張嘴把藥全嘔了出來。
玉茗嚇得驚慌失措,連忙扶住她,急得都快哭了:“主子您怎麽了?是不是這藥有問題?”
趙曳雪吐到渾身虛脫,擺了擺手,臉色蒼白如紙,虛弱道:“沒、沒事……”
她才說完,覺得嘴巴裡仍舊殘留著那一股子惡心的苦味,又連連乾嘔幾下,喝了半盞茶才有所好轉。
她坐在榻邊,捧著茶盞有些發怔,玉茗忙裡忙出地收拾滿地狼藉,終於清理乾淨了,她才抬起頭道:“不然奴婢再去請孟大夫來一趟——主子,您怎麽了?”
她吃驚地看著趙曳雪,不知何時,她竟然哭了,眼中噙著晶瑩剔透的水光,眼淚順著臉頰輕輕滑落,看起來十分難過,玉茗手足無措地道:“主子怎麽哭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趙曳雪搖搖頭,淚水掉得更凶了,她忽然伸手捂住小腹,惶惶不安道:“玉茗,我這裡……會不會有孩子了?”
玉茗如遭雷擊,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孩、孩子?”
趙曳雪看起來比她更害怕,她的臉色蒼白無比,嘴唇動了動,道:“我從前聽嬤嬤們說起……女人與人圓房之後,若是嘔吐,就有可能是懷了孩子了……”
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六神無主,神情萬分茫然,聲音微顫道:“我……怎麽辦?”
玉茗呆呆地道:“那、那怎麽辦?”
趙曳雪的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的腦中一會閃過娘親的臉,一會又聽見她曾說過的那些訓誡,蠻蠻,有些錯,是絕不能犯的……
絕不能犯的。
趙曳雪比任何人都更能體會這一句話的嚴重之處,想不到她竟然重蹈了覆轍,她按住平坦的小腹,陷入了莫大的惶恐之中,以至於有人進了屋子都沒發現。
直到玉茗慌張地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趙曳雪才終於回過神,正對上北湛略微擔憂的目光,道:“怎麽了?”
趙曳雪沒回答,只呆呆地盯著他,倒是玉茗結結巴巴地答道:“主子、主子她……她有孩子了。”
這下北湛也愣住了,屋子裡陷入了一種奇怪的靜默,片刻後,他也開始結結巴巴了,遲疑道:“孩、孩子?”
趙曳雪的眼神動了一下,幽幽地道:“我不會要這個孩子的。”
聽到這句話,北湛就像被人打了一記悶棍似的,那一瞬間,他的表情複雜到了極點,像是不可置信,又像是悲傷難過,深深抽了一口氣,他用很輕的聲音道:“你……你不想要他嗎?”
語氣很是小心翼翼,聽在耳中,透著一種隱隱的祈求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