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皺著眉頭回憶:“我記事起,小姑姑就只愛縮在院子裡面,一年到頭見不著,除了阿爹之外,誰都不讓進她院子。阿娘也叮囑過我不要去那邊——有時候能聽到那邊院子摔瓶砸罐的,脾氣可壞了。就你出生那會兒,沒滿月呢,小姑姑便死了,服毒死的,一張臉黑紫黑紫,老恐怖。”
“後來有人嚼舌根,說娘和小姑姑都是你克死的,我還拎阿爹的劍砍人去呢!”
眼看話題又要歪到顏喬喬將來必須孝順顏青,顏喬喬便及時打住,將他攆出了門。
雖說嫌棄,顏喬喬和孟安晴還是站在了山門後面的青石台上,遙遙目送顏青離去。
*
“喬喬,”孟安晴的神情有些遲疑,“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顏喬喬下意識便道:“免了。”
話一出口,不禁抬手拍了拍腦門,感慨被顏青荼毒太狠。
“阿晴你說!”
孟安晴鼓了鼓勇氣:“我總感覺,王爺是擔心你喜歡上世子。”
顏喬喬:“……,……,……?!”
孟安晴飛快搖頭:“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反正,王爺每次把世子拎到我那裡的時候,表情就像是……找個狗圈把他鎖起來?”
顏喬喬:“……”
“總不能是,”顏喬喬遲疑道,“小姑姑當年……喜歡阿爹?”
話音未落,打著哆嗦“噫”了一聲,趕緊雙手合什,向著天空拜了又拜。
兩個女孩對視一眼,很默契地止住話題。
畢竟,晚上還得自己一個人睡啊。
*
顏青走了數日,算算時間他已該回到青州,問過阿爹赤紅之母的事情,青鷹也該來到京陵了。
顏喬喬便有些待不住,無事便會繞路去一圈青石台,遙遙望一望南面。
這日,忽聞山門處傳來熱鬧的吵嚷聲。
顏喬喬好奇地湊過去。
只見一架堪稱豪華的黑金大馬車停在山門口,車下圍著一群膀大腰圓的壯漢,正吵鬧著要將這架巨車駛上昆山。
執事自然不允。昆山院十八台地只有清涼台通車馬,其余人等,皆是在車馬台下車,步行上山。而且,隨行侍衛也禁止上山。
少頃,顏喬喬聽清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原來車中躺的是漠北王林霄的老母親。漠北王原不知老母親中了血邪,只以為她生病,便帶著她一路慢悠悠往京陵逛。行至半途,遇上了少皇派去的先遣軍,得知母親出了問題,便想辦法將人穩住,疾疾送來昆山求治。
這便是顏喬喬告訴公良瑾的消息改變了事件走向。
前世漠北王的母親在半路便血邪發作,被漠北王含淚斬了。今生,卻是順順當當來到了昆山院。
所以……漠北王林霄也會來?
顏喬喬的俠義之心不禁開始蠢蠢欲動。
漠北王林霄,才真真是罪魁禍首,罪惡滔天,死一萬次也不為過。
只不過,漠北王不比韓崢,他是宗師級別的高手,練的是肌體,就算他獨自上山站著給她殺,她也殺不動。
顏喬喬思忖著,走出山門,靠近那架黑金大馬車。
只靠到一丈,便見凶神惡煞的侍衛“鏗鏘”拔刀趕人,凜冽刀鋒映出她一雙冰冷的眼睛。
她敏銳地察覺到,車中隱隱飄出濃鬱的血腥氣息。
這麽厚的金屬壁都能傳出血氣,裡面的老母親怕已是個老血邪?
顏喬喬暗暗沉銀。
林霄既是罪魁禍首,會不會……他此刻已經知道了背後的許多秘密?倘若能拿得下他,撬開他的嘴巴……
顏喬喬正想入非非,余光忽然瞥到了一道孤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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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得像塊搓衣板,往山門那一戳,遠遠看著便能感覺到冷若冰霜、不近人情。
顏喬喬心間忽地一顫。
故人,離霜。
第42章 忠君愛國
顏喬喬像牽線木偶一般,腳步全然不聽從自己使喚。
一步、一步,怔怔走向那道身影。
她也說不清自己對離霜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
從開始的軟禁,到後面的強禁,看守她的人自始至終都是離霜。
她試過裝病、放火、爬牆,一次次和離霜鬥智鬥勇。再後來什麽花招都不再管用,顏喬喬的樂趣便只剩下每日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離霜有命令在身,無論顏喬喬說什麽她都得聽著受著。
顏喬喬知道離霜憋屈得緊,分明是只鷹,卻淪為牧羊犬。
羊還特別聒噪。
那些年裡,離霜只能繃著臉,默默忍受顏喬喬日複一日施展的大陰陽術。
到最後,竟然因為過於迂腐而白白送了xin命。
傻到沒邊了。
顏喬喬很想大笑三聲,肆意嘲諷一通,然而目光觸到離霜的背影,眼前卻難免浮起了最後那一幕。
江白忠的劍尖淌著血,離霜那討嫌的聲音與往日一樣平板沒調子。
她至死都在不斷重複同一句話——“卑職尚未接到帝君諭令。在此之前,需寸步不離,護衛夫人。”
顏喬喬抿住唇,翻起眼皮望向天空,對著當頭的豔陽狠狠眨了幾下眼睛。
片刻之後,顏喬喬摁下淚意,恢復了平日玩世不恭的大小姐形象。
她疾走兩步,抬起左手,拍向離霜肩膀。
甫一動作,便覺眼前一花,離霜身形如電,轉身、揚手,一把捏住了顏喬喬腕脈——這是身為高手的本能反應。